第 61 部分(1/2)

看到眼前这个绝艳妩媚的女人,他一向沉静的表情差点当场垮台,那个英气勃勃太阳一般耀眼的家伙,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平凡,一身光芒不再,锐气不再,那她还是她么?不是她的她,还有什么让他不辞辛劳的意义?怎不让他心底彷佛失落了尘封的遗迹一般就结成一团?

他不该来的,不该在接到她的信后连夜赶来,她毁了他心头仅剩的一点温暖。

盯着蚩昊一脸的阴郁,我从他厚沉如大地的黑眸中读到一种讯息——他在后悔,在失望,在轻蔑。

数年不见,虽然我们和他的联系中他从来不谈公事,但我们还是透过朝廷了解到不少关于他的功绩,他刚升为西域元帅,统领了西域数十万的大军,也收复了大大小小的少数民族,他的气势稳若泰山一般,早已今非昔比,他很忙,让他为我们做这么点事情,实在是委屈他了,可是他还是守信的赶来,他的人还是老样子,沉默,讳莫如深,信守承诺。

“但愿你明白你冒了多大的险。”我舒出一口气道。

“只要值得!”他简单的道。

“那么你愿意听一下我们的计划吗?”我微笑。

很简单,我们死,他奔丧,趁机利用手下的亲骑夹带,幸好清歌善于易容——一批人离开,不夹杂在部队里是很难的,我们不可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睛。

说起来简单,c作起来却十分复杂,一个环节不对,满盘皆输,我曾经想过只要易容成老百姓蒙混出去就行了,却被安圣一口否决——除了清歌和爷爷,我们没人有足够的本事掩饰自己的身手,皇上的那些死士一眼便能看穿,何况皇上本人?

“有些劳师动众。”他实事求是地道,“却让人完全想不到在这上面做文章,挺好!”

转了口气,“真打算走?”

“嗯。”

要走了,把安圣拖进来,把蚩昊也拖进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没有办法,计划是规规矩矩的,我怕事到临头有变化,多预防总是没错。

真的能够离去了吗?想起那天笑起来很开心的皇上,为什么心头总有一丝不安在慢慢扩大?

“你懂得忧郁了,”他突然若无其事的说,“记得以前,你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不再是以前的我,那么他也就找不回旧时的感觉了。

也许感到失落吧,女人总是那么善变,我已经地地道道贯彻了这句名言。

清歌抱起忆爵走进来,煞影跟在后面,忆爵骨碌碌的眼睛盯着煞影,突然咧嘴一笑,这小子很善于用笑容“勾引”别人,不到三两下就能收服一个人。笑容成了他套交情的法宝。

煞影一怔,显然也被忆爵漂亮灿烂的笑容电到,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透过那圆睁愕然的眸子,也看出十分的滑稽来。

蚩昊缓缓站起来,沉入土地的眼神蓦然迸出炙热的烈焰,彷佛没有看到清歌和忆爵,眼光牢牢地盯住他们背后的煞影。

杀机扑面,煞影转过视线,电光火石间,蚩昊的手缩入了袖中,而煞影的长刀已经半数出鞘。

之所以两方没有在刹那间打起来,是因为我挤在了他们中间抵住了煞影的刀柄,也按住了蚩昊的手。

清歌抱着忆爵退在争执的范围外,把状况完全信任的交给我解决,忆爵眨巴着凤眼,努力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住手!”我沉声断喝。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我认得那双眼睛!”蚩昊冷冷的道,心头被白热的烙铁狠狠地印下一个一个深刻的伤痕。

出其不意的,被狠狠掀起了还未愈合的伤疤,怎能不痛?

“可是你也应该看到他的变化。”我放柔声音,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到他们。

虽然事前没有想到,但是借此机会化解一段陈年的恩怨,也许是一份意外的收获。

蚩雅也一定不会希望她最爱的哥哥纠缠在过往的恩怨中,不能自拔,握法重新开始。

狭长的眸子纹丝不动,却泛出丝丝的难以控制的红光,如果煞影要动手,我是阻拦不住的,他的功夫,就算我和蚩昊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而清歌抱着忆爵,为了顾忌忆爵和我的安全——其实没人能够阻拦煞影。

可是他低头看看我依然抵着刀柄的手,又看看一边彷佛深海无波般的清歌,还有扬着笑脸可爱无比的粉团儿,慢慢地,红光逐渐收敛,慢慢地,将出鞘一半的刀送了回去。

该死的,我忘了,蚩雅几乎算是间接死在煞影手中,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如果不是他那一刀……

别人认不出煞影来,但蚩昊怎么会忘记自己的仇人?他身为蚩族前族长,完全可以通过气味,通过一点一滴的举动来察觉对方。

他的手还是没有从袖中伸展出来,我怕知道那里藏有足以致命的毒,煞影的刀已经归位,他的袖子在轻微地抖动,呼吸不很均匀。

“你可以报仇,我不还手。”煞影突然淡淡的道,“但是,一,不许废了我的武功,二,不许坏了我的性命。”

“为什么,你怕死?”蚩昊轻哼,这两条条件他都遵守了,还算什么报酬?

煞影勾起嘴角,“不,我只是要有用的留在这里。”

我的心一跳,有用的留在这里,字面下的意思不是,他要留下命,留下武功,保护清歌?

“蚩昊。”清歌突然开口:“他是我弟弟,如果犯了什么错,我来承担!”

清歌声音不大,表情平和,却异样的有力,掷地有声,没有人能够忽视这句话的坚定程度。

我来承担!

也许,煞影等了这么多年,只是希望从亲人的口中等到这么一句无条件容纳的话吧?

包容地,爱护地,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承担——

气氛有点僵,一时之间,他们都需要时间思考,可是忆爵这小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突然拍起手来,扬起一脸灿笑。

“叔叔,抱!”他张开小小的手,向着煞影,凤眼中满是纯真和期盼,专注无比,就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

下意识地,煞影像被施了魔咒,伸出手,从清歌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忆爵,狭长的眼眸亮亮的,如同被清水浸润过的黑宝石,映照着忆爵毫不扭捏的可爱笑容,思考在刹那间停摆。

叔叔?他的嘴角不禁扬起笑容,很,温暖的称呼。

蚩昊的面部肌r跳动,清歌的维护,没有恶意,他知道,他看着清歌,清歌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有一抹倦怠的请求,,和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清歌完全不一样,他咬牙,他欠这个男人的。

我当他是可以托付性命信赖的朋友,请他帮忙,却又让他陷入泥淖般的痛苦中,我的眼中亦有歉然,蚩昊撇过头,闷闷地道:“给我一间客房,我要休息了。”

夜凉如水,我和清歌并肩立在树影下,看着一口一口灌着闷酒的蚩昊。

“不解开他的心结,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清歌缓缓的道。

“我以为早就解开了。”我悄悄地叹口气。

“你解开的是痛,不是结。”清歌轻声纠正,“蚩雅的生死让他不再感到痛苦,却无法抛开对蚩雅情义的心结,就我所知,他一个人待在西域,很孤单,这次之所以爽快的答应来京,也许,有一部分是因为寂寞。想来看看故人,他也知道,往后,我们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去吧,也只有你能帮他了。”清歌柔柔得到,“他是你弟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你平时一想到夜爵就会想起他,你请他帮忙,也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离开方便。”

“我知道蚩雅一定是在另一个世界为天祈祷,如果夜爵能够得到幸福,那么我也希望他能得到。”我看向清歌,扬眉一笑。

正欲走过去,却看见煞影拎着一坛酒,慢慢地晃过去,心头一紧,清歌一把拉住我,带着我后退了数丈。

煞影的武功比蚩昊高强的多,只有这个距离,煞影才不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慢慢的坐下,蚩昊似乎没有察觉坐在身边的人是谁,又或许他察觉了,只是不愿意面对。

“我已经死过一次,”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煞影才觉得自己有勇气开口。

忆爵不是才周岁么,周岁的小孩会说话吗?就在刚才自己准备抱他回去睡觉的时候,他竟然结结巴巴地告诉自己,“道歉……解释……不难……”

天才的孩子是不是更天才?而两个天才的儿子就等于妖孽?亏得忆爵说完话还笑嘻嘻若无其事的看着被吓呆的自己。

清歌知不知道自己一岁的儿子会说话?甚至会理解自己都不太能理解的场面?

他才周岁,能听懂他们的话?

“你跟哪些人,开口说过话?”他觉得自己声音艰涩,他凤雷泽,勇鲁残暴,诡谲狡诈,却被一个会开口说话的婴孩吓到,这是什么荒谬的情况?

但是心底浮出更多的,却是担心,婴孩开口是不吉利的,起码在天日的风俗里是这样,倘若别人知道忆爵这么小会说话,一定以为他是妖怪,会对他不利,也会对清歌不利。

“吧吧,吗吗。”忆爵眨眨极其漂亮的凤眼,闪过一丝狡黠,一点也不为难,“伯父,叔叔。”

“他们没被吓到?”皇帝也知道?那怎么没动静?

“伯父……叔叔……表情一样,吧吧……吗吗……知道……”

煞影觉得喉咙发干,他下意识地单手拎起忆爵,顿时,那小子睁大凤眼,哇啦哇啦抗议起来,语不成调,小小的四肢划动挣扎——一激动就只会哇啦装可爱,与平时在许多人面前时一模一样,看样子他在外人面前的表现也不完全是伪装的,如果这么小就极其善于伪装的话,这个孩子长大会有多可怕?

但是现在他终于弄清楚一件事,这小子的确是会结结巴巴说话的小怪物。

“道歉……欺负……人……”忆爵含着两泡可怜巴巴的眼泪,小身子终于安安稳稳的躺在了清凉舒适的小床上,用无辜稚气的眼神控诉着眼前比吧吧还冷酷的暴君。

为什么每次都像小布口袋一样被人拎起,好可怜的自己,就因为他比他们小?他一定要快快长大!

“我知道了,你好好睡觉。”难得的,他的心头窜起一丝愧疚,是啊,他在欺负一个周岁的孩子呢,是有点不要脸……

“……唱歌……”忆爵坚持道。

他瞪大眼睛,得寸进尺?

好不容易,忆爵挂着一颗眼泪睡着了,他的脑袋里混乱一片,只好拎着一坛酒准备消愁——却看到,原来有人跟他一样愁。

道歉,不是很难,解释,未必合理,却是必须。

“但是你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亲情,而我,失去了所有。”

那低沉的声音,随着浓郁的酒香,飘了很远,彷佛一瞬间穿透了时空的隔阂,在另一个时空,另一张遥遥看着月亮的角色面庞上,留下一行清泪。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无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有多远,无论岁月冲刷着青春的容颜日渐苍老模糊,亘古不变的,是头顶那轮沉默的明月。

蚩昊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为什么要认识你们?为什么要认识你们?……”

“因果!”煞影简单的道,也灌了一口。

蚩昊霎时沉默下来,是啊,前因后果纠缠了数十年,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欠谁的,为什么心口的伤痕还是这么深?

“要不是你的出现,蚩雅也……”蚩昊道。

明知道这趟京师之行很可能会掀起尚未愈合的伤口,他还是来了,没有犹豫的,是不是,他其实也很想结束这痛苦的折磨,让一切,结束在这里?

“我并非为自己开脱,但是,我始终认为,我只是充当了命运的刽子手,在那个时侯,出现在了那个地点——我要杀的是清歌,可是误伤了蚩雅,我并非有意杀她,但她的确因我而死,你若报仇,我无话可说!”

这次,煞影清清楚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蚩昊面无表情,攥着酒坛口,月光下,手上的青筋清清楚楚的爆起。

凤雷泽以为蚩雅死了,心中已有内疚,但是她说过,蚩雅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蚩昊慢慢地放下了酒坛,“睿王原谅了你?”

“……是的。”煞影语气复杂的道。

“他的胸襟的确不一般,皇上知道你是谁吗?”蚩昊的声音越来越平静。

“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还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喝酒?他承认,他彻底输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在忏悔前半生犯过的一切错误?”蚩昊回过头看向他。

“是的……。”

蚩昊站了起来,看向他,“她现在变得那么不像她,你还能忍受?”

她?煞影的脑筋打了一个结,才知道蚩昊指的是谁,有点诧异,他只是跟着清歌,又不是跟着她。

可是,好像也有跟着她的意思……

远远地,我苦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煞影想着那张越来越女性化的面庞,想起自己栽在她手中好几个爬不起来的跟头,喃喃的道。

“希望我们这次能够合作愉快!”蚩昊阴着脸道。

随手将手中的空酒坛抛在一遍,蚩昊头也不回的离去。

煞影看着那条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酒坛,突然仰头不换气地一口畅饮完半坛酒,随手潇洒的一抛,跟着也翻身起来回房睡觉去了。

“明天我要告诉他们,不要乱扔垃圾!”

我苦笑着,对清歌道。

清歌微笑,一把搂住我。

第五十二章策论风云

热乎乎新鲜出炉的少傅还没坐热半个月,又一道圣旨下来,任命新任太子傅睿王妃云绮罗为京师会试总裁。

我差点摔倒,搞什么,主考官就主考官,偏偏叫什么总裁,害得我还以为手下的特助正在努力摇醒偷懒睡觉的我,而我起起落落的这些年只是在做一场华丽绮丽的梦。

我还是自称主考官好了,不然心头难受。

基本上这项任命没有引起任何s动,我们这边是早有心理准备,朝臣那边是主动提议,皇上那里正等着我的反应,唯一有点意外的是那些已经到京的考生们,有听过我的名字的,暗暗咋舌,有没听过我的名字的,一头雾水,清歌替我全部挡开了不明人士的拜访,所以我接过圣旨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所以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太傅的陪同下,我来到礼部,准备和其他考官商讨一下今年的会试考题。

礼部的大门一开,一群年纪各异的官员齐齐回头,不同的脸孔浸透着相同的气息——混杂着官场的油滑之气和书生的迂执清高,果然是一群比较特殊的人啊,啧,有意思。

寒暄客套就免了,我直接切入主题,讨论今年恩科会试的考题。

“会试考题历年都有固定格式,今年亦只须比照往年即可,何须讨论?”一句侍郎斜俾着我,明显不满地道。

“如果比照往年即可,皇上又何必任命我为主考官,直接请大人你主持会试不就得了?”我冷冷地道。

既然他开口不客气,我又何须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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