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困兽犹斗(1/2)

迷楼上空,一条黑色巨龙盘旋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显然无惧从下方劈上来的道道闪电,对别人而言无比可怖的电火只能在它的躯表上凿出浅淡的印痕,并且转眼便逝。

终于,它发现了被暗金色巨泡笼罩住的炼心殿,巨躯一展飞了下去,然而在触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给挪移了开去。

黑龙长尾一摆,巨躯在云中急剧收缩,转眼已化做了个风神秀逸的公子,正是东海逍遥门少门主逍遥郎君。

他定睛一瞧,见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处已非迷楼。

「这便是先天无极阵的奥妙么……移物换位之术委实令人叹为观止!」他心中赞叹,举目眺望,见迷楼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数里外,正欲再次飞去,突闻人喧马嘶蹄声如雷,转首望去,见自玉京方向涌来一片火海,仔细再瞧,却是大队重盔厚甲的兵将,个个背负长弓,手擎炽焰旗枪,清一色朱袍赤甲,数目极众,奔势又急,漫出官道,践田踏坡而来,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这支兵马,正是日月皇朝「风、火、雷、电、龙、凤、虎、豹」八大精锐其一、长年拱卫京都的烈火军。

原来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镇玉京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遥见迷楼气象奇幻,心知有异,遂连夜提兵,前来救驾。

逍遥郎君双目微微一眯,飞身朝下掠去,但闻一声龙吟,穿云而出的已是一条通体如墨的巨龙。

地面上兵将纷纷抬头,奔势乍缓,然那队形阵列依旧井然,出奇之镇定。

在数十凶神恶煞般的将领簇拥中,年近半百的唐凤山仰首望空,他紧勒住座下低声咆哮的圣火犼,面色凝肃。

「父亲为何止步?不过一条妖龙而已,即便孩儿,亦已屠过几条了。」旁侧一将朗声笑道,但见刀眉虎目,手执长戟,胯下骑一头金睛火猊王,正是长子唐彦阳。

「这龙吟清越悠扬,然却威势如渊,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慑人的。」唐凤山盯着空中,满眼疑色,沉吟道:「迷楼异象突生,此龙来得甚是蹊跷……」

「父亲不必多虑,即便是四海龙王来了又如何!待孩儿将之擒下,一审便知!」

唐彦阳傲色道,一拍座骑,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龙,手中长戟无焰而赤,显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凤山厉喝,阻拦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缭绕的巨剑,又沉喝一声,「列阵!」

周围那数十将领纷纷高声呼喝,旋见数千骑如波荡开,转眼间已布列成阵,蓦见众骑高举起手中旗枪,枪上的赤旗猛然喷出一团团烈焰来,连结成一片火海,蓄势欲击。

原来那些旗枪并非寻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饰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里来的妖龙?胆敢阻拦皇朝大军!」唐彦阳大喝,两腿一夹,胯下神兽在空中爆出一团耀目金焰,扬起手中宝戟,杀气腾腾直指云端的黑龙。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传闻唐凤山师从太古异人,呵呵,原来是吾水族世敌火圣祝融一脉的传人!」黑龙双睛一眯,身躯倏展,赫然暴长逾倍,一弓一弹便是数千丈之距。

两厢对冲,速皆极快,霎时便要迎头撞上。

唐彦阳瞳孔蓦尔收缩,不禁心胆俱寒,这才发现,原来面对的一条长达过百丈的超级巨龙,而且,无法想象的强大威煞已经牢牢地锁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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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换方向?」疾驰中的骨海将军喝问。

「圣皇锁在哪里,佛爷便往哪里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声应。

「应该是诸宫诸苑的方位在变,了得!了得!」邪军师赞叹道。

「任它千变万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诈,只要佛爷的九魅连环在,便一定能寻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这时,旁则楼台旁倏飘飘飞出三条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显非常人。

「什么人!」

「谁?」

「站住!」

众煞纷纷喝问。

那三人听见声音,反而欺身法过来,为首一个却是妃嫔衣饰,头绾凌云髻,两道细长蛾眉直飞鬓中,右眼角下贴着朵蛛网状的奇异花钿,身穿紫绡衣,腰束一条碧丝鸾带;左右两个则为女官装束,一绾灵蛇髻,一绾回心髻,皆黛眉凝烟星眸含露,容颜身段俱是妖娆冶艳之极。

「呵呵,我道是哪个,原来是这三个浪蹄子!」骨海将军笑嘻嘻道。

三个美人齐啐一口,为首的妃子笑骂道:「丑怪货,狗嘴里就是吐不出像样东西来!」

原来这妃子模样的人,却是邪皇麾下七将军其一,姓袁名媚,号魇夫人,擅采补魇惑之术,艳名直追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怜怜,乃晁紫阁贴身心腹,奉命隐于宫闱之中,册封充容,兼尚宫之职,执掌内庭诸务,一则监视宫人,一则暗中护卫。

另外两个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号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于宫中任司闱之职;一名月凝,号玉骨罗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闱之职。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术,潜于宫中为晁紫阁效命。

「凌贱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却又跑回来见我,传少主之令,要本宫赶往炼心殿候命,难不成你们也接到……」魇夫人疑惑道。

「敢情凌贱人独个儿抵挡不住少主,所以跑回来搬救兵么?」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琐。

魇夫人啐道:「这会还有工夫说笑!凌贱人神情甚急,此时迷楼上又异象频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凌贱人说少主在炼心殿,吾等却遍寻不见,少主不是常召你们几个到炼心殿么,快快带路!」骨海将军道。

魇夫人黛眉微蹙,一边的玉骨罗刹道:「若在平时,奴等闭着眼也能走到,今晚却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这炼心殿哩!」

「看来还是得依靠佛爷的宝贝啦!」千臂邪佛弹了下垂挂颈间的九魅连环。

「瞧!那边的岂不是炼心殿么?」摘命迷蝶突指着一个方向叫。

众煞举目望去,见浓雾中隐约有座宫殿的影子,从轮廓上看,的确像是炼心殿模样。

「果然是炼心殿!这也忒奇怪,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难不成长脚了?」魇夫人诧道。

「哈哈,佛爷没带错路吧!管它长没长脚!总之逃不出佛爷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炼心殿周围好似有什么东西?」魇夫人奇道。

众煞仔细再瞧,皆发现了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个大型结界……不好!少主定是给困住了,咱们快过去!」骨海将军喝道,一马当先往炼心殿飞去。

众煞一齐迈步,紧随着他疾朝前掠。

骨海将军忽感一道凌厉劲风袭来,朝旁急掠,瞬闻刺耳声响,左臂甲上星火飞溅,已给划了一下,他见迷雾中白影一闪,挥剑反斩,却劈了个空。

「有埋伏!」

「留神!」

「什么鬼玩意!」

后边众煞纷纷呼喝,显然皆遭遇了袭击。

旋见一只只白鹤自浓雾中钻出,长腿似钩鹤喙如刃,一击即退,众煞身手皆俱不弱,却于片刻之间有几个挂了彩。

骨海将军忙中朝臂上瞥去,见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骇然。原来他这身盔甲乃深海铁髓铸就,辅以数样天材地宝强化,再加持诸般防护法术,绝非寻常兵器能坏,可见对方之锋锐。

「是机关!」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厉吼声此起彼伏。

「怎的这么多!」

「躲在雾里呢,到处都是!」

「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玩意!出来跟爷打呀!」

只见那些机关鹤或扑或翔、时分时聚,宛若于迷烟浓雾中翩跹起舞,看似优雅美丽,实则杀机重重。

「是阵法!」邪军师突喝。

众煞见那些机关鹤此去彼补、攻守兼备,果似暗合什么阵法,不由心头生诧,皆忖机关怎会识得阵法,转眼间又有数人受创。

「不可给这些东西拖住,救应少主要紧!」魇夫人娇喊。

骨海将军心头一凛,暴喝道:「莫再与这些杂碎纠缠,冲!」

众煞齐往前冲,岂知前方烟雾愈重,目难视物,越发乱做一团。

「什么人,胆敢在禁宫乱闯!」突闻数声厉喝。

骨海将军听其口气,料是宫中禁卫,也不答理,依旧率众朝前疾驰。

忽尔一阵大风刮来,吹去许多迷雾,众煞猛然发现已置身于大群趴伏在地、肃静无声的龙牙卫与凤翎卫当中,尚未回神,便听一声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劲弩的凤翎卫纷纷放弦,但听「蓬」的轰响,遮天蔽日的箭雨夹带的嗖嗖厉啸声扑入众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标并非他们,而是朝着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际,一股更大的风刮来,赫将箭雨扫得七零八落,余势未了者倾泻在一座半隐于浓雾中的庞然大物之上。

然那庞然大物却仿若不知,蟒状窝盘的巨躯犹如小山。

众煞正在诧讶,蓦见庞然大物伸展开来,七条柱状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过了百丈,威势无比惊人。

众煞仰颈眺望,饶是个个身经百战见识广博,此际也不禁魂摇魄动惊骇难抑。

至于那些龙牙卫、凤翎卫早有许多惊得浑身酥软,瘫在地上连逃走的气力都没了。

「这……这是啥东西?」玉骨罗刹颤声问。

「迷楼上怎会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无人回答。

「佛阻杀佛,神阻弑神!谁都休想阻止咱们去寻少主!」骨海将军狞声道,周身真气沸腾般注入手中巨剑,正欲跃起,忽见一条巨影朝前倾来,一团滚动的赤焰出现在半空之中,紧接着惊人的热力扑面噬来,目光所及尽是红赤之色。

他大吃一惊,疾朝旁掠,周围众煞亦皆四散,远远地飞逸开去,下一瞬,方圆数十丈内已成熊熊火海,许多禁卫登给困于焰中,烈火裹躯,惨呼痛号声不绝于耳。

就这此际,又见一条巨影前倾,紧接着浆液如倾盆大雨般喷洒下来,落在地上,很快便蚀出一片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沼泽来。

地面上乱成锅粥,无数禁卫陷在沼泽之中,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衣甲肌肉赫然块块腐溃,叫声越发凄厉惨怖。

众煞散掠出老远,骇然望着眼前的惨况。

「留神,这些浆液有毒!」千臂邪佛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便闻一声短促的霹雳,一首电光从高空劈落,击倒了几个还在试图顽抗的凤翎卫,也将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这时,众煞方才瞧清七条巨影的形貌:皆为蜥首长颈,甩吐着青色长信,赫似远古大蟒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玉骨罗刹惊问。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爷还真怀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着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军师沉声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么……五行精怪?」骨海将军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魇夫人道。

「都不是!」邪军师凝思道,「闻其声,观其动,此物应是机关一类。」

「天底下还有这么大的机关!」魇夫人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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