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第五集 有凤来仪 第八章 卿心难明 谁解其恸(1/2)

第八章卿心难明谁解其恸吴征回府时一身疲惫倦容满面。

一首节妇吟半日时光便让成都城大街小巷里交相传颂,也让他半分高兴不起来。

陆菲嫣早早被陆玉山唤去至今未归,想是顾陆两家已在考虑得失,万分慎重。

顾盼尚在禁足,府中最亲近的便是祝雅瞳。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祝雅瞳瞄一眼纸上的妙句,瞄一眼闭目锁眉的吴征,以各式不同的语调念了好几回才揶揄笑道:到底是道听途说来的贞妇,还是因陆菲嫣有感而发莫要再笑话我了成不以祝雅瞳之聪慧当能明白诗中的贞妇正是吴征自指,他已入朝为官,当忠于大秦的圣上,言下之意一女不嫁二夫,一人不事二主。

以一首绝妙好辞让两位殿下都无话可说,以应付过此前的危急局面,本是件颇为自傲的事情。

可吴征心中烦闷难言,自鸣得意是没有的,甚至连祝雅瞳的调笑之言也没能让他稍作放松。

不说笑两句,还能说难听的不成祝雅瞳放下手中诗句,微扬下巴道:这一回你的苦恼远比往日要多得多,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何事都瞒不过你。

不想祝雅瞳已对自己了解如此透彻,吴征心中略有安慰,更有些恐慌。

那双柔若春水的眼眸总能看穿他的一切情绪,吴征只得摇头道:一个秘密,不能说。

午间梁玉宇驾临北城府衙,吴征已入死局,最大的原因正在说轻可轻,说重可重的把柄被捏住,即使是祝雅瞳,吴征也没打算让这个把柄再被多一人知晓。

梁俊贤的到来给这个死结松了一松,也亏吴征急智突生,节妇吟用在当时恰到好处。

流言如风,梁玉宇即使当场把吴征给杀了,以节妇吟之脍炙人口,随意便能在百姓间流传起来。

世间多风言风语,梁俊贤若再稍加运作,很容易就让梁玉宇被扣上顶残害忠臣,意图夺位的帽子那也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吴征一条命就此保了下来梁玉宇未得吴征,却也得到他只效忠大秦的保证,形同中立。

节妇吟不日将流传于世,能读懂其中寓意所指者也不在少数,你吴征还敢轻易食言而肥不成如此人才不能为他所用固然可惜,两不相帮也是个能够接受的结果。

至于梁俊贤纯粹拆台搞事来的,朝堂上似吴征这等与两位殿下都不沾亲带故者众多,若是人人都居中而立,对刚刚粉墨登场的梁俊贤就是最好的局面。

只是除了梁玉宇与吴征,谁也不知道吴征今日不啻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那是一个连祝雅瞳也未能知晓的秘密。

是以祝雅瞳并不认为此前吴征遭遇多大的难题,即使当面拒绝了梁玉宇也至多是暂时恶了他,直到现下见吴征抑制不住愁容满面,呼吸粗重,微眯双目中射出的光华迷茫无计,才知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简单。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

祝雅瞳心中一黯,此话却终是说不出口。

室内二人各有所思,相处时罕见地长时间沉默。

记住祝雅瞳与爱子相处时日已不短,向来配合默契,两人之间的秘密也越来越少。

祝家之主在吴征面前褪去了神秘的光环,美丽,高贵,优雅,聪慧,时不时还有些少女般的可爱。

而吴征在祝雅瞳面前也不再是一行行冷冰冰的字迹,他活灵活现地在她面前,机敏,有趣,果敢,才气纵横。

祝雅瞳极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是贪恋。

当吴征毫不犹豫地找到拙性,将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干事情全数交在他身上,表现出对祝家无以伦比的信任时,天底下没人能明白祝雅瞳有多么开心。

祝家对吴征仍是一个谜,但经过在长安的相处,祝雅瞳却不是谜。

与其说吴征对祝家信任,不如说对祝雅瞳的信任。

乃至于知晓吴征与陆菲嫣之间的偷情,除了一点点嗔怪之外,祝雅瞳更享受的只有与爱子同守一份小秘密的欢欣。

天底下绝大部分母亲一直拥有,甚至有些都已腻烦而嫌弃,在祝雅瞳身上却珍若性命。

有时她甚至产生若能如此下去,即使母子俩最终不能相认,似也已足够满足的宽慰之念。

事实终究是事实,无论两人的相处如何愉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进展如何迅速,难以相认的事实终是一道横隔二人之间的天堑。

平日里感受不到,可到了关键时刻,涉及到吴征内心深处最为阴私的秘事时,鸿沟便凭空出现,将两人隔得远远的。

祝雅瞳深知不是自己贪心不足,吴征的不言非是因不愿说世间人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而是因不肯说既非至亲,信任再多终究有所保留。

他所担心的是说出来之后,会有对自己不利的后果。

良久,祝雅瞳轻声道:其实……你有没想过命运不由他人掌控惹你生气了祝雅瞳一生之望全在与吴征相认之上,是以坚韧如她也控不住情绪说出惊雷般的一句话来,此话一出,她便后悔。

现下绝不是道出满腔盘算的好时机不想吴征似没听见,反问得没头没脑。

你能惹我生气么祝雅瞳秀眉一蹙,略有不甘,不肯承认。

原来我也以为我不能。

不过我知道你若是不高兴,就会像现下这样。

吴征二指揉得下巴短短的胡桩沙沙作响,饶有兴致。

乱说什么我想事情时都是这样。

祝雅瞳略显愠怒道。

不一样不一样。

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想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轻咬嘴唇,但是眼睛灵动得很,仿佛在笑一样,那时定然无数奇谋妙计或是阴谋诡计都在涌出。

生气的时候就不是如此,眼睛平静得很,还会眯上些许。

呸,哪有阴谋诡计老娘这里全是奇谋妙计祝雅瞳被逗得展颜一笑,屋内似被春风拂过,冰冷的大地复苏一般。

陡然目中一亮,老娘一词平日里她绝不肯用来自称,有些粗鲁于她的优雅有碍,不愿给吴征留下不雅的印象。

不过此刻半发泄半调笑般说出竟觉颇有风味且极为贴切,一时心胸一开,烦闷之意去了不少。

呐呐呐……就是这样阴谋诡计阴谋诡计吴征却缩了缩脖子,祝雅瞳目光流连娇若春水,正是仿佛在笑一般。

若是对着旁人还好,对着自己就不觉毛骨悚然,不知这位美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哼老娘正思忖着如何整治你,你小心点祝雅瞳一皱鼻翼,心中却乐开了花,小乖乖平日闷声不说,不想暗中观察已是熟知自己的一举一动。

此前心情不佳,被他说中时还有些不满,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现下心情转好,登时大喜过望,世上哪有不熟悉自己母亲的儿子老娘是谁吴征抽了抽嘴角,二次听见,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老娘就是人家啦怎么你有意见么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世间愚妇闹起脾气来都敢自称老娘,祝家主金贵之躯,自无不可。

贫嘴,什么天大的秘密好了不得么既不肯说,人家不来管你。

祝雅瞳瞪了吴征一眼,气鼓鼓又不无得意地扭腰摆臀离去。

记住吴征等她走了许久才敢抹一把额头冷汗命运不由他人掌控即使在他前世的那个开明不知几许的世界里,这话也是万万不敢说的,何况当世祝雅瞳这名奇女子在吴征眼里自是十分了不起,偶尔流露出的可爱虽与需时刻沉稳的豪族之主身份不符,但在这样一名绝色身上则只有更增光彩。

但今日的惊人之语,吴征甚至想不透因何而出。

若是调笑之言,现下只能更增吴征的烦恼;若是发自内心,今日并非绝佳良机,连合适都说不上;若是随口……此刻的情境下,祝雅瞳断然没有随口一说。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全是疯子么吴征嘴唇眼角齐抽,心知祝雅瞳也觉失言故而轻易让他转移了话题。

失言失言,岂不是确有此事么祝家若是动了什么心思,本就一团乱的世界岂不是又要炸锅联想起此前祝雅瞳的败家一说,吴征似有明悟,忧虑与恐惧更甚。

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道是一名高高在上的豪族之主,绝顶高手因何对我这么好,这份歪心思当真令人彻夜难安吴征颓然坐倒,回思此前的一切,还有那双望向自己时只有爱怜,欣喜与真诚的眼眸……若说她全是坏心思,也难以置信。

一个人若是装模作样,无论掩饰得再好也不可能全无破绽。

且哪个存了坏心的会主动与难缠的猎物密切接触吴征又不是好骗的雏儿。

搞不明其中含义,一首节妇吟也能暂缓危机,换来一段时光的安宁。

吴征现下只觉前所未有地困倦,返回里屋甚至等不到陆菲嫣归来便沉沉睡去,多年来也仅有今日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落下了修行功课……次日晨光初开时分迷迷糊糊醒来,吴征回神时心中一凛身旁的被窝仍留着淡淡的幽香与体温,佳人却无踪。

显是陆菲嫣夜里归来未曾惊动吴征,晨时也早早起身。

想来她见吴征睡得深沉,动作定然极轻。

可以吴征的感应之灵敏竟然一无所觉,可不是陆菲嫣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自身之故。

吴征翻身跳起,捧了把摆放好的盆中清水重重揉了把脸,待盆中荡漾的水波复归平静,倒映出一张被愁云惨雾布满的面容。

呼吴征重吐了口气,将头埋进水中那一口气好长,在水里不断鼓起颗颗气泡,又被浮力推出水面,其间大多数击打在吴征脸上。

抬头时吴征喷出一大口水雾,不待脸上的水珠滴完便迅速抹干,动作利落干脆消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人生于世,谁无碰壁撞墙之时吴征深明眼下的困局正因自己一时胆大造成,可谓自作自受然则消沉何益局面再坏,未必没有死中求活的可能。

昨日的混沌中曾有过解决的方法,只是心神大乱不曾细想。

吴征快速出门,时不我待,振作正在当下甫一出院门便见陆菲嫣正曼步行来,面上颇见喜色。

起了早膳快好了……我去书房还有要事,你帮我送来好……那个,我爹今日想见你……哦看你的样子像好事了吴征振作中心神一爽陆菲嫣的婚事本是巨大的难题,如今亦走出一片全新天地来。

万事只要去做,总有转机嗯……还没定下……或许还需你的承诺。

陆菲嫣忸怩不安,她自是期盼摆脱婚姻囚笼,只是越到关键时越发心慌。

顾陆两家已知吴征底牌,以此为凭怕是要狮子大开口。

陆菲嫣颇觉左右为难,低头揪着衣角绕圈。

到书房一道商议,我先过去。

吴征点头,两人已有大庭广众时保持距离的默契,只轻声道:他们敢提我就敢给,那些东西哪有你重要哄得陆菲嫣芳心大跳,兔子般逃也似地去了。

吴征快步入了书房坐定,摊纸研墨。

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有效而实用,理顺越是复杂的难题越是适合。

吴征埋头苦思,在纸上不住写写画画,圈圈点点。

陆菲嫣与祝雅瞳不久后便都来到,见吴征聚精会神,俱是轻手轻脚不敢打扰。

女子好奇心大都极盛,吴征又未避讳,等了会儿俱都按捺不住。

二女对视一眼,各自施展轻功足不扬尘地来到吴征身后。

记住满心猎奇,不想疑惑更增。

二女全然看不明白纸上一大串鬼画葫芦般的符号是何意思,不由再次抬头娇眸瞪媚目,迷惘之色一览无余。

日头渐升,陆菲嫣轻声道:时辰不早,你还要去衙门里。

哦,这么快吴征抬头鸽笔,活动着筋骨道:啊哟对不住,饶两位饿着肚子久候,该死,该死。

祝雅瞳没心思搭理他的打趣话,蹙眉拿起纸页,螓首左摇右晃喃喃道:叉叉,树丫子还有这个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没见过,从没见过密语师门要事尚未定论,谁也不能说吴征得意地扬扬下巴,xyz这些方程式所用的代数祝,陆自然不能明白,每一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他烂熟于胸。

至于说师门要事也不是推托,进一步的计划关系重大,需得奚半楼首肯方可实施。

装神弄鬼祝雅瞳及时落座接过吴征盛好的饭碗,享受自行模拟的母慈子孝之时,见吴征的状态比之昨日大有不同,也自心安。

陆家主约我何时还有旁人么吴征举箸给两位美妇各自夹上些菜,俱是她们口味所好。

待你完了公务回府,爹爹自会来拜访,没听说有其他人来。

这样那去请顾家主一道来陆玉山单独前来或许会与吴征先行达成协议,但此事并非他与吴征二人便能做得了主。

且顾家那头说法未定,指不准要出什么意外。

要谈,就三家坐下来谈吴征片刻间思虑周全,灵敏的心思恢复如初,祝雅瞳心中暗赞,大是宽慰。

我不去……陆菲嫣面颊微红,夹在陆家与吴征之间实是不好自处。

陆玉山单独前来存了多占好处的心思,纵使不愿,她也不能拆父亲的台,换了吴征也是如此。

成我让宜知去请就好。

晚间你就别出来了省得难做。

公堂里今日无甚要事,些许公文有戴志杰相助不需多时便处置停当。

衙门口冷冷清清,吴征也偷个闲先回内堂,顺道着人去唤瞿羽湘。

女捕头被祝雅瞳所挟相助吴征,虽是尽力,心头仍是万般不愿,见了吴征向来没好脸色。

即使吴征取出个瓷瓶让她当场服下,铁着的脸也没半分笑容。

给你解药还吃冷脸,真是吴征半躺在宽大的座椅上,一脸不爽道:下月我晚半个时辰再给,看你还甩脸色不。

祝家主可没吩咐我不准臭脸瞿羽湘冷冰冰答道,正眼也不瞧他坐没坐相。

呵,原来你还知道一副臭脸么吴征坐直了身子,目露玩味道:回头我就和祝家主说说,让你每回见我必须眼里有泪,嘴上含笑……你猜她肯不肯答应你无赖子忒也恶毒难度太高,瞿羽湘自问做不到,深恨吴征歹毒。

恶毒我可从没想过要取你性命。

吴征冷笑一声道:莫不是过了些时日就把这茬事情给忘个干干净净了瞿羽湘垂头默了半晌,咬牙切齿道:做便做了,事后应承的神情我也一般尽力,从未半点懈怠。

还待怎样那是你当做的,莫要当做功劳。

记住没功劳也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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