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节(2/2)

“我正一道向来绝足江湖,不问江湖之事,恒山派亦属道家,想来应知我教教规森严.”

“可贵教难道连朝政都不关心吗晚辈接掌江湖,绝非江湖之事那么简单,真人明知其中利害,何必欺我”我虽然还是含笑而语,可言辞却渐渐锋利起来.

“谁说别情可欺”邵元节微微一笑便化解了我的攻势:“不错,贫道不仅给皇上看了别情的文章,而且对你接掌江湖投了赞成票.所谓言为心声,你那篇策论说,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颇得我教龙虎双修的精义,想来你接掌江湖,于我教有利.”

怎么会是这样我的老天爷,他究竟把天下至粗之物当作什么了

虽然早猜到邵元节赞同我出掌江湖,只是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我还是不免露出愕然的表情.

“青霞心中是有一段魔障无法除去,不过该与别情你无关,你进京之事,寻常大臣都不知晓,她如何能知此番接近贫道,想来是为她哥哥出力的可能性为大.”

我心道,你邵元节的身份又有几人知晓,练青霓不一样找上你了吗

不过,我却没有纠正他的想法:“真人既知她的企图,想来清风再弄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有道家慧根,自是道门之幸,而道门一洗先皇时的晦气想必指日可待.然而,毁佛一事,过犹不及,沙门经历数次法难,都是毁而复兴,破而后立.而复兴之后,带给道门的却是重重劫难,譬如会昌法难,唐武宗毁寺院四千有余,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之巨,禁佛不可谓不彻底,可宣宗一继位,佛寺即复,刘玄清、赵归真等十数道家真人命归黄泉,前事可鉴啊”

我缓了口气,续道:“故而晚辈以为,虽然佛教乃夷狄之教,理当严禁,可手段需缓.”

邵元节点点头:“贫道亦正有此忧.只是,皇上外柔而内刚,又是性情中人”他停下话来,不再说下去了.

我当然明白,邵元节的话就是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另一种说法:“这正是晚辈要恳求真人之处.禁佛大势所趋,不可避免,但保全其中一二,真人应有此能力.江湖中素有少林武当之称,武当势大,唯少林可以抗衡,一旦少林被毁,武当难以驾驭,对晚辈掌控江湖极是不利.而且,武当一旦在江湖上没了对手,它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正一道呢”

等蒋迟带着工部营缮司营缮所的一个吴姓所丞来到显灵宫的时候,我已经在和显灵宫提点孙玄清品茗论道了.

四人很快商议好了大致的修缮方案,因为七月十五乃是道教的重要节日中元节,开工日期便定在了七月十七.

那个吴就来所丞似乎是吃了蒋迟的贿赂,将简简单单的一个工程说得重要无比,孙玄清自然爱听,而我和蒋迟则会心一笑.

随后便按工部掌握的花名册发了调签,我不经意地一问,才赫然发现,征调的大工匠当中,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桂萼监工的献皇帝祀庙工程中抽调过来的.

“这可不行”我偷偷拉过蒋迟小声道:“祀庙工程本就被工部户部拖来拖去误了许多工期,这些人再被调走,我姑夫怎么向皇上交待”

蒋迟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帮丫的怎么这般好说话,原来是想让咱们自个儿人打自个儿人呀”又说难怪离开工还有好几天,吴所丞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手都从祀庙那里调过来.

蒋迟是蒋太后亲侄,和桂萼自然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甘心被人愚弄,转身就想立刻找吴所丞算帐,却被我拦下.

“东山,你这一闹,怕是连显灵宫的工程也扯上皮了人手都调来也好,不光是祀庙工程的人手,其他工程不也抽调了不少人吗既然人到了咱们手里,怎么用可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我瞥了吴所丞一眼:“让这厮在家歇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不是难事吧咱们就把人手一分为二,一部在这里悠着干,另一部白天在沈篱子,晚上去祀庙,我让姑夫给工匠们加点工钱,咱们这边再补贴一点,这么多人手,祀庙那边的进度非但拉不下,连原来耽误的工期怕是都能赶回来,我这回要玩死工部户部这群王八蛋”

蒋迟兴奋得嘿嘿笑了起来,我说桂萼眼下还不知道我李佟这个身份,与他协调的事儿就拜托蒋迟了,他一口应了下来.

工部调签果然十分有效,人手很快聚集起来,可五十多个大工匠听说自己要干的只是砌墙、抹灰、铺路这等小工力工才干的活儿,又要白白空闲好几天,俱都鼓噪起来,却被吴所丞弹压下来,又说这几日工钱照发,大家虽有怨气,也只能忍了.

等蒋迟拉着吴所丞花天酒地去了,我才把计划告诉这些工匠们.先是推崇了一番他们的技术,讲述了一番当今圣上如何爱戴自己的父母,修建献皇帝的祀庙是多么的重要;又说沈篱子胡同乃是蒋家新要开发的地产,蒋家是皇上的娘家,为蒋家效劳,就是为皇上效劳;最后自然是亮出自己的锦衣身份,要求他们把嘴巴都管牢了,否则,诏狱伺候

这样的事情,大工匠们经历的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何况,自己不用做小工了,工钱还可能长上一成两成的,何乐而不为于是大家都点头称是.

推举了两个临时主事的,在他们的指点下将工匠们分了工,各工种也推举了管事之人,又招来五十小工力工点拨一番,显灵宫这边的工程就专等十七日开工了.

带着各工种管事的去沈篱子胡同,其他人则约好了明日在胡同口相见.这一部领头的公输起听了我的设想之后,捻着山羊胡子沉吟道:“沈篱子长约六十丈,按照大人的设想,大约可建两座大四合院和四座中四合院,如果用材也依大人提议,大四合院每座所需银两约在八千两左右,中四合院则需六千两,这六幢宅子建起来,就要四万两银子哩”

“公输,钱你不必多虑,蒋家和我还没把四万两银子放在眼里,材料用度我会用现银支付,你只要关心质量和进度.不过,钱多也不能当冤大头,谁要敢在材料价格上跟我玩花样,我要他的人头”

心里却暗自感激我的老泰山萧别离,没有他雪中送炭的十万两银子,我怕是只有向宁师姐告贷了.

“大人放心,小老儿也不敢坏了公输家的名头啊”公输起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安排妥当,我不由松了口气.沈篱子这边自有蒋云竹派人来照看,我和蒋迟只需照顾好显灵宫不出纰漏,一切就算万事大吉.

坐在刑部档案库房宽大古旧的桌子后面,我独自一人品味着一份难得的宁静.从遇到宁馨、充耀兄妹开始,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让我都有些应接不暇,此刻总算找到了一点安定的感觉.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男人一生中的两大得意之事在短短几天里我又重新体会了一遍,虽然形式或有不同,可快感却无二致.

大权在手江湖我有的豪情快意,魏柔、宁馨破瓜的娇羞颤栗,回想起来,都会让我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可云仙、何素素的死也同样提醒我,前路崎岖,没有强大的实力,没有如临深渊的戒备之心,我一样可能瞬间成为京城里的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