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2)

那是季离的影像,他最大的恨最大的怨毒。

这一战,他的确已经倾尽全力。

香气在树林里弥散,半夏已经能够嗅到那股腐败的欲望的味道。

宣夜的月莹也已经脱手,在半空盘旋,似乎极其振奋。

可是半夏痴怔,觉得有句话仍然不吐不快,终于是说了出来。

“你找到那个女人的转世没有?!”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大战已经开始。

绿s的香气就好似水里的藤蔓,生出无数触手,一起缠住了月莹弯刀。

“找到了。”

在三招过后,半夏终于是听见了这句回答,清楚明白三个字。

找到了。

之后不论局面多么凶险,这三个字却始终在半夏心里盘旋。

好似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像道灵光,始终就在她触手可及的那端。

那头迟望川和宣夜的厮杀还在继续。

宣夜灵力折损,而迟望川占尽地利,这一战于是变得实力相当。

两百招过去了。

月已经将落,天际开始发青。

惨碧s的香气幻化成一条绿蟒,嘶游着缠到宣夜身侧。

宣夜抛出月莹,一把本来只有不足两尺的弯刀,这时候光芒大盛,居然将绿蟒竖劈,生生破开。

绿蟒化作了一阵香烟,可在那烟雾深处,却突然吐出一道猩红,像是条极长的蛇信,诡异冰凉,直接切向了宣夜的右颈。

宣夜的月莹这时也逆风而上,被他所有灵力催动,终于迎上迟望川眉心。

星月这时隐没,夜沉入破晓前最深的黑暗。

红烟最终切进了宣夜右颈,但离动脉,却还差一寸。

而月莹,却准确无误刺进了他眉心。

一寸的距离,胜负已定。

月莹弯刀光华流转,这时候也突然触动半夏心里那道灵光,将最后的迷蒙霍然挑开。

“那个季离的转世,是——元、芳!”

她朗声将这句喊了出来。

月莹此时又切进一寸。

迟望川脸s惨淡,双目微阖,十指停止拂动,一时间满园烟雾尽散。

“你居然放过了她,居然……”

半夏仍然不敢置信,一步步上前,想看清楚迟望川双眼。

“小姐以为我还爱她?”

“那是必然。”

迟望川低头,继续笑得惨淡,“已经不止百年过去,而且她又这般待我,小姐却以为我还爱她,是将迟某看得太高了。”

“那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我问了她十个问题,极其苛刻,也替她设计了最最恶毒的死法……”迟望川低声:“可是她通过了试炼。不论美丑,不论贫富,不论贵贱,不论长短,不管立场,不要尊严,不问对错……她都爱他,一颗心这么赤忱,我无处辩驳。”

“就为了守信,你放过了她?!”

迟望川仰头,身体里灵力渐渐被月莹裹挟而去,可却依旧立得笔直。

“不管是在世为人,还是隔世为鬼,言而有信,都是男人立身的根本。”

这一句他说得英风飒起,连宣夜都为之所动,不禁一怔。

半夏叹了口气。

迟望川看向她。

“我和你不一样。”他将半夏的心事挑明:“虽然我们都是爱错了对象,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后悔我爱过。”

“这世上的确极少再有所谓纯粹的爱情,可你要相信,除去这些外在,爱本身无错。”

“这就好比碧玉梨。”他伸手,摘下一颗梨子,居然又拿刀开始削皮:“这样邪恶的一颗梨子,因为下降,梨皮上集聚了女人们腐臭的欲望。可将皮削了,梨,却真的只是梨。”

一句话说完梨子已经削成。

惨碧s带血丝的梨皮纷纷坠地,托在他掌心的,又是一个晶莹雪白的梨子。

“吃个梨吧,真的,就只是个梨。”

他将手伸了出来,魂火渐渐黯淡,第三次发出了邀约。

“吃个梨吧,真的,就只是个梨。”

过了许久,这句话还在梨树林回荡。

迟望川的魂火益加黯淡,渐渐被月莹刀吸噬而去,连人形都再能维持。

而那个梨,看起来雪白晶莹,也真就只是个梨。

半夏吸了口气,八百年也不会感x一次的人,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居然伸手接过梨子,张嘴就吃了一口。

味道还算不错,新疆香梨的水准,但也不是太神奇。

吃一口就全吃完,没差别,半夏是个爽气之人。

很快那个梨子就只剩了梨核,半夏将它捏在手心,给迟望川瞧:“我吃了,的确,只是个梨,普通的梨子。”

说话的时候她余光下撇,突然就发现颈间被鬼火烧灼的伤痕正在退减,就像海水退潮,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很下意识的,她去摸额头那个铜钱大小的伤痕。就是这个伤痕,害她只能很懊燥的一直留着长刘海。

不出意外,那个伤痕也不见了!

原来那些女人青春倒回,靠的就是这个梨子。

只要你能通过试炼,你就能找回青春,挽回所爱的心。从始至终,迟望川都不曾说谎背信。

他是个罪孽深重的鬼,但一诺如山,亦有可贵之处。

半夏捧着脸,一时有些唏嘘。

“我若被收,这林子的结界也就破了。”那厢迟望川又道:“记得引你们来的那个老人么,他就是季离的仇人,怨念很深,如果出去了……”

“这个我会负责。”宣夜沉声,手指在刀背轻轻一弹,迟望川的魂灵立时收梢不住,幻做一抹流光,完全被刀身收了去。

月莹刀此时变s,刀身上绿意流转,就好似先前林里被迟望川御动的绿烟。

宣夜的指甲扣着刀背,伤处鲜血坠落,滴在刀身,居然立刻化烟,又散发出那股清甜带血腥的味道来。

“这样的鬼灵,被你收了,会怎样呢?”半夏忍不住上来,抚摸了把刀身。

不知道是不是抗拒生人,月莹刀激颤,绿森森晃动了很久。

“所有被月莹收服的魂灵,都会永生永世被囚。”宣夜答道,波澜不惊,一边撕下衣角,将受创的指甲捆住,“我们出去,看看那个老人还在不在。”

半夏“哦”了声,心里是有些酸胀,但最终也没说什么,随宣夜往林外走去。

林子里莫名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找了许久,他们找到一些游荡的怨灵,大约原来都是被迟望川差遣,可就是寻不到那个捣青蛙的老人。

“他已经逃了。”宣夜叹口气,“你猜他会去哪里?”

半夏抬起头。

如果你是他,被季离下降,盘剥完一切后又拔下指甲,最后像丢垃圾一样被害死,你会去哪里?

当然是去报仇,季离已经不在,但她的转世元芳还在。

“我想我要去次京城。”宣夜抬手,扶了扶额角:“你的烧伤已经痊愈,要不要跟来,就完全随意。”

“是公羊,一定是公的,一定是!”

祁连山顶,迟雪蹲在地上,很紧张地拿根树枝,一边碎碎念一边画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羊落地,齐叔终于走出门来,皱眉告诉他:“迟小先知,生了,是只母羊。”

迟雪的双肩立刻耷拉下来。

他的先知又失败了,不说预见山河颠倒朝代更替,就连只小羊的公母也说不准。

齐叔的安慰他顾不上听,一直耷拉着肩,挪到师父谷秣跟前,吸吸鼻子,觉得很委屈。

“又错了?”谷秣笑,狠狠吸口旱烟:“没关系,上次你见到蓝婶生女娃,她后来不就果然生了个女娃。你也不是次次错的。”

“次次错也好,人家还能倒着听。像我这种错一半对一半的,还先知什么,不是等于放了个p。”迟雪又吸吸鼻子:“师父,你真的确定,我会是族里下任先知?会不会是看错了?”

“你说呢?”谷秣敲了敲烟杆。

“师父是不会错的……”迟雪道,呆呆抬头,看半天天上云彩,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脚旁那口井盖长满青苔的井。

井里有动静,呼呼呼的,像是卷着大风。

迟雪探头去看,有点担心:“你说他们会不会冲出来?”

“暂时不会。”谷秣又敲敲烟袋:“我前天割腕血加固了封印,应该能撑些r子。”

山风这时吹了过来,荡过林海,呼啦啦一声又一声。

不管外面多么喧嚣,他们这居于山顶的部落永远静谧,静谧到有些让人失神。

按说这应该是个无限美好的地方,他们是接近仙界的半神族,寿命极长,而且极易修炼得道。

可是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他们的族长已经过身快二十年,虽说已经转世,但至今没有回转。

那些在井里禁锢的鬼灵们心有不甘,一次次地想冲破禁锢。

“必须要找到雅禁,帮助他修复月莹,必须有个人去。”谷秣加重语气。

迟雪闻言抬头,仍是呆呆的。

“你去吧。”

迟雪的下巴掉了,“师父……你说什么,我……我去找雅禁的转世,帮助他修复月莹?师父你说真的?”

“今天你就去,我先前看过水相,他往京城去了。”

“什么叫京城?”

“就是皇帝住的地方。”

“什么叫皇帝?”

“……”

“这些,你下山之后自己去摸索吧。”谷秣已经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我会给你朵重莲,这花月下才开,花骨朵朝向哪你便往哪边去,它会带你找到月莹刀。找到月莹刀就等于找到了雅禁。”

“哦。”

“除了花你还要带些银子,在山下,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

“哦。”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收拾。”

“哦。”

谷秣就有点动气:“除了哦你就不会说些别的了么,哦哦哦,呆头鹅么?”

“师父我应该说什么?”

过半晌迟雪才道,脖颈伸得老长,样子比呆头鹅还要呆头鹅。

同一时刻,京城,宣夜敲开了元芳家的大门。

她家夫君现下已经做到礼部侍郎,所以门庭很是气魄。

半夏出了个不算太馊的主意,说他们是从麒麟镇来,是元芳姑姑家的表叔的孙媳的表妹和表妹夫,这次来是来寻亲。

开门小厮无疑是被她绕晕,报管家后引两人进了门。

虽说时辰还早,但蓝侍郎勤勉,已经去衙门办公,小厮引他们去见元芳,一边走一边说话:“两位请到偏厅候着,夫人不习惯早起,我先去传个话。”

宣夜点头,很快便随他走到偏厅,示意半夏耐心等候。

“你说他来了没有?”枯等的时候半夏问一句。

“应该还没……我没有感觉到怨气。”

这句话还没落地,不远处就传来丫鬟的尖叫,“啊”的一长声,听来很是惊恐。

宣夜连忙动身,飞一般扑了过去。

内房的大门敞开着,前去唤夫人起身的丫鬟还在,腿脚正一个劲打摆。

半夏这时也到了,连忙夺进房门,果然看见元芳衣衫整齐,直挺挺躺在床上。

她已经死了,脖里乌黑,有道很宽很宽的黑印,比半夏胳膊还粗,看来是被勒死的。

半夏叹了口气,等走得近了,已经死去的元芳手掌却突然摊开。

一枚铜钱从她掌心滚落,骨碌碌的,一直滚到半夏脚前才停住。

“临死还握着一枚铜钱……”半夏弯下腰去,将铜钱捡起,翻来覆去看:“这钱也没什么特别。”说完将钱递到宣夜手心。

宣夜也将铜钱仔细看了,的确没有任何不妥,于是俯身去看元芳。

元芳的表情很诡异,似乎极度恐惧,但又微张着唇,依稀是在呻吟的样子。

“你去看下她的身体。”宣夜转向半夏。

半夏上前,挑开元芳纱衣,不禁冷笑一声:“看来侯侍郎昨晚很疯狂,弄的她一身都是吻痕。”

“什么叫吻痕?”

“如果我用力亲你,很用力很用力,留下的记号就叫吻痕。”

宣夜清咳了一声。

就这样两人无话,元芳死得诡异,但具体诡异在哪也不好说,所以他们只好出了房间,在偏厅等她家夫君回来。

不多时屋子主人回转,是一路奔着内房去的,脚步急促,听都听得出心焦。

半夏和宣夜跟过去,看着侯侍郎扑进屋里,抱起他夫人元芳,一时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明明是好好的!”

“昨晚你和夫人睡一间房?”宣夜这时问了句。

“是啊。早起我看她睡得熟,就没叫她。”

“你夫人是夜心死的,死了起码两个时辰,也就是说是在你身边死的。”

侯侍郎闻言顿住,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难道你怀疑本官杀了自家夫人?!”

“我是个收灵人,是专收恶鬼的,我并不怀疑你。”宣夜温声:“我只想问你,昨晚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状。”

“哪有什么异状,昨晚我睡得很好,什么也没发生!”

半夏闻言就笑了:“那倒也是,你昨晚和夫人云雨,颠龙倒凤,自然就睡得沉了,什么也没发觉。”

“这位姑娘是谁!”过半晌那侯侍郎突然怒目:“什么云雨,什么颠龙倒凤,这等话你也说得出口。昨夜我和夫人洗漱后便睡了,什么也没做!!”

“那她身上的痕迹呢,那可是新的,你别告诉我那不是你的。”

侯侍郎又是一惊,连忙将他们两人赶出房去,将元芳衣服揭开来看。

果然有痕迹,赭红s的,被人亲吻过的痕迹,从□一直到颈后,一路蜿蜒,不止十处。

昨夜睡前他们洗沐,他还给元芳擦过背,明明是什么也没有。

这一夜他们同睡一张床,自己莫非是死了,连夫人和别人欢爱也不知道?!

侯侍郎抓狂,将手指叉进头发,狼一般发出了声长长的吼叫。

同r,午后,郊外管茅山下的小道,秋风渐紧。

何婶提着她的盖篮,将衣服裹紧,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很有些邪气,连忙加快了脚步。

前面到了个山d,她往里看了一眼,心里突然便是一突,像被谁当胸硬撞了一记。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你不想拿走么……”

山d里突然飘来一个女声,冷森森的,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尾音把何婶全身的寒毛都刮了起来。

何婶双手合十,连念了好些声菩萨保佑,想要举步,却偏偏连只脚也抬不起。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你不想拿走么……”

那女声又重复。

言出必行,她这语声刚刚落地,何婶的脚步果然便多了一锭元宝,白花花亮闪闪,看着起码有十两。

“你可以拿走,现在起她就是你的……”女声又飘了起来。

何婶两条腿疯了般开始打摆,说话也哆嗦:“大……大仙……放过我,我……我……我不敢要大仙的钱。”

“不拿走你就死,拿走你便无事……”

d里y风飒飒,女声的每一个字便好像寒针,听着轻柔,但却针针扎在心上。

何婶抖得就更加厉害了,盖篮脱手,需要按住膝盖才能说话:“大……大仙你……你……你为什么要送我钱,我……我……我……”

“银子拿走,你只需要替我做一件很小的事。”

“什……什么事。”

“把这枚铜钱,扔在一个漂亮女人出没的地方。”d里那女声道,将枚铜钱从d里抛了出来,端端正正,正好落在何婶脚背。

纤睱坊,顾宛云小姐是最后一个客人,来店里买了一盒胭脂一盒缚粉,出门后老板便打烊了。

轿子便在店外停着,顾小姐拉起裙裾,正想上轿,就看见了脚下的一枚铜钱。

一文钱,顾小姐本来不会起意,可看着看着,她却好似被勾住了魂魄,觉得这铜钱很是异样。

于是她弯腰,将这枚钱捡了起来。

一枚普通的铜钱,上面有嘉佑通宝四个字,唯一的异状是上面有一道红痕,赭红s的,看着像道烟霞的样子。

顾宛云拿手摸了,红痕凹凸不平,竟然像是锈。

“红锈,铜钱竟然生了红锈,倒是稀奇。”她喃喃自语,将铜钱收好,低头跨进了软轿。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透,晚饭已在饭厅摆好,都是些她爱吃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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