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部分(1/2)

过了好久,才听他声音传到耳际,也极平静地答道:“好,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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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一阵风般卷入营帐,还没见到人,已喜不自胜地呼道:“大姑爷,这是真的吗?我即将能见到小姐了?…………………”对了,她身体如何?信上有没有提?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却见房中人俱愁容满面,不觉呆在那里。

杜少华低声道:“据说不太好。”

红娘呆得一呆,愕然道:“不会那个战神说的都是真的吧,那么,大姑爷,你莫非真打算把姑娘送往那里?”

杜长卿摇头道:“当然不。相反,这寒霜王朝如此着紧要将她从此地带走,显然此处与楚楚有莫大的关系,若楚楚当真有劫,那便说明,这里便是她度劫的关键。这个人也是个角色,能想到这一层,还反过来要挟我们。我本来也是要修书请他让我们同去照顾他,谁知道…………………”

碧落从红娘身后转出,撇嘴道:“大姑爷,这男人看着就不好惹,哪里像前几个那么好骗?你简直是与虎谋皮,自然不成。”

红娘道:“我瞧也不见得,不是说愿意让我们见她一面了么,说明还是一个通达之人。虽然不肯让我们下去,但能见一面,知道她平安,我也心满意足了,简直要谢天谢地……………嗯,大姑爷,为什么你的脸色这般难看?”

楚天行猛力一拍案角,遽然立起,厉色道:“这却不成!若是如此,楚楚只怕要恨透了我们。万不能答应他的要求!”欧阳霏缩在角落里,低低道:“可是要想清楚,若不答应,便见不到她。她的情形如何,你真不忧心?”

楚天行颓然坐下,声音渐低,道:“但是如果对着她说了这样的话,不是等于要我把她往人家怀里推么?这情虫每日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结果却要眼睁睁将她送给别人?”

红娘摆手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真是一头雾水,有没有人跟我说个清楚?”

欧阳霏应声道:“有!底下那人说了,只要你们跟她当面说清楚没人要她了,便可让她在底下疗伤。否则,便要将她送给寒霜王朝。喏,连措辞都有拟好在这里,点名就有你。红娘,你拿去看罢。”

红娘愕然道:“不要她?”碧落早抢先一步,将那薄薄的几张十色笺取到手中,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道:“这人还真是个天才!倒亏他想得出。”红娘抓到手中一看,呆道:“这也太狠了点吧?”

突听张涵真吞吞吐吐道:“若是她当真病得如此厉害,而非此不能保她平安,涵真倒愿意一试。”

红娘急道:“不能这么便宜他呀,若是这么做,小姐还能不恨你吗?说不定出来了便头一个要将你扫地出门。”

张涵真垂首道:“本来涵真在她心里,也不算什么…………………”突听箫宁远淡淡道:“确如涵真所说,我们别无选择。”

楚天行失声道:“宁远?”咬了咬牙道:“也罢,若是她真的病成他说得那个样子,我也可以。最多…………………最多……………………反正她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杜长卿望向单君逸,只见后者木然看着地上,整个人犹如一个空落落的衣服架子,只觉喉头一滞,欲待开口,已觉不忍。忽听他淡淡道:“我赞成宁远的意见。她本来就该恨我。”漠然阖上了眼帘。

杜长卿大松了口气,望向杜少华道:“现下都明白了。好在杜家有两个人,我又不擅言辞,便由少华代言了罢。”

杜少华结巴道:“我?……………怎么是我?……………大哥你比我能干百倍,反倒不去?”

杜长卿将面一板,正色道:“自然是你了,你们感情从来最好,将来原谅起来也较为容易。再则说了,她陷身在此,都是你平日里太过纵容之故,自然也应由你来应付眼下的局面。”

杜少华急道:“但你才是大哥!”

杜长卿弹了弹衣角,道:“这时候叫什么大哥?!”斯斯然起身,慢吞吞道:“你们都惯着她,说她几句没有什么。我从来和她是针锋相对,再来这么一下,可怎么收得回来?总之,这次都是你们惹的事,自然由你们来应对。我这便与他修书,同意他的条件。该怎么说,你们都要想明白了。红娘,特别是你,据说演戏可是一流的角,这会儿可莫要韬光养晦才是。”言毕,悠然出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更新

两茫茫(三)

石门徐徐开启,清晨的阳光立即自门d口缕缕s入,折s出七彩之光。楚楚背倚在轮椅上,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含笑道:“这么多天,总算又闻得阳光的气息了。嘉鸿,你嗅嗅,是不是有青草的味道?”

远远似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楚楚侧耳聆听,但觉心花朵朵怒放,四下里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觉得压仄的石城,却原来雕塑精美,壮丽雄伟,石雕上贴金缀宝,堪称富丽堂皇。只可惜身子尚未大好,看多几眼,便觉有些头晕,偏这脚步声又纷乱,辨不清却是何人。倒是身后的容华松开了手,低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的家人已经来了,我便送你到这里了,保重。”语调淡淡的,就要转身离去。

她正沉浸在久别即将重逢的喜悦中,纵然也不免有点不舍,到底欢喜压过了感伤,轻轻嗯了一声,回头一看,他清冷的身形已半隐入了石门中,见她回首,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她轮椅右侧的一个把手,道:“若有奇变,按下这里,便能退回此地。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平安。不过,久闻杜太傅英明神武,想必区区寒霜王朝,应该不在话下。”潇洒一拱手,转眼便消失在地下。

他竟然走得这般洒脱,倒令她反倒觉得有点依依不舍,喃喃道:“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听得前方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人的脚步,再轻她也分辨得出来,不觉笑逐颜开,高声唤道:“少华!”

谁知道那步声蓦然便顿在那里,再不能闻。她不觉有些讶异地伸长了脖子,却见得甬道尽头,一角白袍一闪,一人已站到路口,明灿的星目惶急地四下里扫s着,见到她时,迅速移了开去,又立即转回来上下打量着她,面色渐渐转成灰白,突然一个趔趄,直直便向地上瘫软下去。旁边那面目刚毅的男子自是石康,也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般朝她直直看着,见状将他右臂猛力一托,低呼道:“少主!”奋力一拽,将他提了上来。

那张熟悉的俊面有些呆滞地看着她,星目中晶莹闪动,随时都要坠落下来。楚楚纵然知道自己情形不太好,还是没想到会令他怕成这个样子,大觉好笑,招手道:“君逸,怎么,不认识我了么?过来,我的腿还没好,你快抱我回家。”只可惜大病未愈,声音自己听来都觉沙哑得刺耳,哪复平日里这般甜美婉转,本来好端端撒娇的声音,结果变成了一把粗喉咙在那里扭捏作姿,简直要吓得人毛骨悚然。果见得两人都抖了抖,互相紧握了下手,她不免暗自沮丧,心想眼下一定要少说话,莫再令他百上加斤。

单君逸最先醒觉,失声道:“你的腿?”楚楚已经有准备了,尽量平和地笑道:“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碰到石头上,伤着了。已经敷药过了,只是眼下还无法行走,再养些日子便好。”

他本来走路都要石康扶着,此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将石康奋力一甩,抢步过来,将她腿上毛毯一掀,抓着她裙角裤脚,便使劲向上一提。待得看清,他的手簌簌发抖,连几块轻绸都似不堪重负,身形更抖瑟如风中之烛,面色如纸,竟向她身上便倒。幸亏石康机敏,从他后心一把将他拉了回去,鼻音浓浓,道:“少主,大局为重!”

男人就是这样,寻常日子看着似乎能顶天立地,真正碰到事情,便束手无策了。明明是她陷身苦境,结果他倒比她看起来更像病人,身上瘦骨嶙峋,简直没有几两r,见风似乎便倒。她暗自好笑,只得再开口用那哑声宽慰他道:“没事,都过去了。现在看起来可怖些,过几日便好了。”忽听石康低声道:“不错,会好的。”手在他背上按了下,总是她眼光不济,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单君逸身上狠命掐了一把。后者身子剧烈震了震,喃喃道:“是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总算慢慢挺直了佝偻下来的身躯,定定凝望着她,英挺的剑眉向鬓角微微一轩,嘴角死死一抿,星目中,那种睥睨自雄的神情又回来了。

她嗯了声,赞道:“这才是我的君逸。”却见后者身躯陡然颤动了下,面上将笑未笑,似哭非哭,靠着石康伸过来的手臂,淡淡道:“慕容姑娘此言差矣,人都是自己的,哪有什么你的我的。”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君逸!”那熟悉的星目空落落的,几乎是有点呆滞地垂在她身上,嘴巴一开一张,木然道:“既然慕容姑娘无恙,本……………本公倒正有事要与慕……………………慕容姑娘相………………相商…………………”

石康头都快及到地上,她死死盯着眼前人,脑子这时反倒格外冷静,灵光一闪,截住了他的话道:“我明白了,君逸,你一开始便知道的,对不对?只是,想脱离慕容府,其实简单得很,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一页薄纸足矣,又何必拖累其他无辜之人?我倒罢了,蒙天所佑,每每死里逃生,其他人又何辜,一样是人生父母养,难道就合该被你葬送于此?”

他听得此语,突然昂高了头,冷笑道:“其他人………………其他人…………………是了,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这样水性杨花的个性,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坐享齐人之福,简直不知廉耻!今日和这个卿卿我我,明日便与他人说什么海誓山盟,骗得人团团转,还以为别人个个都是傻瓜!你聪明,人家却也不笨!”

楚楚颤声道:“我?!…………………好,既然你心里早就这么想,为何不早说?”

石康死死扶着单君逸,后者漠然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本就是人之常情。就算我落井下石,你今日吃了此亏,也是不冤。我今日来,便是与你说个清楚,云霓已然…………………已然……………………”

石康扶着他的手臂已颤抖得不成样子,后者瞪了他一眼,漠然道:“她已然有孕,我知道你善妒,必定容不得她,特来相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半晌,才听得楚楚道:“好,很好!如此恭喜单国公了,空口无凭,落字为证,正好这椅中百宝俱全,我已修书在此,分付与你。纵下黄泉,绝不相见!”

一页白帛,在空中颤瑟瑟飘荡荡过来。石康只觉单君逸整个人都在那里打摆子一般发颤,抓着自己的地方无比刺痛,低头一看,赫然是他的手已近嵌入了他的左臂肌r中,鲜血淋漓,将他云锦月袍泅湿了一大片。但听他蓦然喝道:“石康,还不收好!”

手臂渐沉,石康情知不妙,顾不得再看楚楚,一把将那休书取到袖中,使出全身之力,将单君逸几下带了下去。刚走入甬道,已听得哇的一声,一大口粘稠的颜色暗黑的血已尽吐在石壁上,欧阳霏骇叫道:“不得了了,这是他内脏出血,会出大事的!晕了晕了!……………哎呀呀,碧落,烈火,快帮忙将他扶下去,小点声!”

杜长卿沉声道:“君逸,你做得很好!”看了看一旁的张涵真,后者慢慢立起,静静看着他道:“大哥,涵真省得,不会叫你失望。”已大步走了出去。

杜长卿长长叹了一口气,偷偷从孔缝中望去,已见楚楚极安详地靠在椅背,面色是暴风雨后的静寂,极沉静地道:“涵真,我很明白,有一便有二,举一能反三。不过,虽说是难得糊涂,我却喜欢清清爽爽,说吧,你是背地里置了滕妾,还是不甘雌伏在将军府?”

但听张涵真声音不徐不疾,道:“楚楚,涵真经此大难,得悟破碎虚空大道,已将男女之事看开了。唯愿重返武当,追寻天道,隐德修行,还望玉成。无量寿佛!”

碧落连连点头,小声道:“还是这个理由好,小姐也不会生气。”已听楚楚冷笑道:“天道?天道无非人心。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拿去罢!”

但听脚步声声,已是张涵真回转,将一方白帛拿在手中看着,见众人望他,淡淡道:“力透纸背,看来已有起色,还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只是,不过出来须臾工夫,她的头发好像亦已有点变色,我们却要赶快。”楚天行本趴在孔壁,闻言猛吃了一惊,道:“还是涵真仔细,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了。”大步走了出去。

听得楚楚低笑道:“很好,楚大门主这张脸,从来藏不住心事,喜欢便如火如荼,厌了便弃如敝履。来来来,只要好好看我几眼,这个便可给你。…………………哈哈哈!怎么,这张脸如今叫你看了要做恶梦,一刻也呆不下去吧。……………哈哈,世间男子,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

碧落急得搓手道:“小姐真是的,偏偏要和他过不去。五姑爷从来性子最直,这番只怕要露陷。”果听楚天行颤声道:“天行早就痛改前非,楚楚你为何要记到今日?!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在天行心中,永远都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

众人都倒抽了口冷气,已听楚楚声音放软,喃喃道:“那你为何来………………”突然声音便是一凛;冷道:“多谢盛誉,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放心,你楚家的后代,绝不会就此断绝!”

楚天行愕然道:“楚楚,不,不是!”萧宁远已飞身而出,将他一把推了回去,定定望着眼前人,长长叹了口气,方要开口,楚楚已面色铁青道:“萧盟主之意,这下再明白也没有了。确实,虎父无犬子,膝下单薄,也是令人感伤。你的八面玲珑之术,楚楚早已领教,却不必再花言巧语,总之你纵然出了将军府,我家人也不会心存芥蒂,若有危难,定然拔刀相助。我已誊书在此,却烦请萧盟主将你所取的明珠归还慕容府,从此货物两讫,再不相干!”

欧阳霏摇头道:“男人嫁了人,再能干有什么用?譬如功高震主,实在过犹不及。”却听萧宁远含笑道:“虽然如此,仳离之事,总非儿戏。慕容姑娘莫要着急,但等身子大好,开祠祭祖,广告天下,方是正理。”

碧落赞叹道:“六姑爷话中有话,真是聪慧无双。”已听楚楚冷笑道:“不过一介侍夫,又何须这般麻烦?也罢,就当慕容家的夜明珠喂了狗,休书与你,速速在我面前消失!”

碧落猛嘶了口冷气,却听萧宁远冷冷道:“慕容姑娘此言差矣,当时若非你苦苦求着宁远,宁远怎会死心塌地,甘心在地府里等死!”拂袖而起。

欧阳霏叹息道:“此囚非彼求,宁远是敲山震虎,煞费苦心,却不知楚楚能否话外听音?”只听得楚楚声音抖瑟得不能成句,咬牙道:“萧宁远!………………你竟敢把我将军府比作……………………好,就算我有眼无珠,认贼作夫!好,你们都走,走了我还清静些!怕什么,只要我有少华,谁走了都没关系!”

欧阳霏呃了一声,见得靠着石壁而坐的秀雅少年颤巍巍站了起来。杜长卿在他肩部拍了拍,慨然道:“放心去罢。男儿能忍胯下之耻,难道就过不了这一关?”

欧阳霏低低道:“说得好听,你怎么自己不去?”已见得少年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几乎是拖着走了出去。楚楚的声音已然响起,开始只是小声啜息,后来便转成号啕大哭,泣道:“少华,他们都欺负我!不过,不要紧………………少华,我有你,有你便成了。……………少华!”

道外两人已哭着抱作了一团。碧落红了眼睛,道:“怨不得三姑爷,谁能再忍得下去?“却听欧阳霏喃喃道:“头发………………”

众人都悚然一惊,齐趴到孔缝一看,但见她垂在耳鬓的秀发端部已开始呈现灰白之色。杜少华手托着那缕头发,泪如雨下。

欧阳霏低低道:“只怕要遭,杜公子毕竟年轻……………………”杜长卿冷笑道:“我杜家男儿,焉能只有这般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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