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2)

王可宗却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好了,时候不早,请大人吃个便饭!”

李春烨随着立起,随即又坐下:“我倒是有一事,想麻烦知县。”

“用得着小弟的,大人尽管说!”王可宗跟着坐下。

“是这样,你知道,我家那房子是老祖宗留下的,不成样子。儿孙又多,不够住。我想新盖一下,皇上还赐了木样……”

“哦——”王可宗惊呆了好一会儿。“好啊!好啊!有这等好事,我等脸上也光彩,全县百姓脸上都光彩!真是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我想盖在城里,可一时不知哪儿腾得出地基。你县太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有没有听说。”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先吃饭吧,先吃饭!”

刚上桌,酒还没添杯,才从堂上到餐厅这么一点时间,王可宗就想到一个主意。这些天正好有个棘手的案子。“雷半街”的雷家,有三兄弟,陆续分家,但除了大哥,他们仍然与父母住同一幢房子。母亲什么事都偏着小弟,二哥很不满。大哥自己建了新房搬出去,二哥将大哥留下的猪栏买下。猪栏旁边还有一块空地,堆满石头。二哥心想,干脆与弟弟两人将空地平分,自己再建一个猪栏。二嫂谢氏,趁闲着将空地的石头搬开。母亲发现,出面阻止。从外面回来的小弟帮着母亲骂谢氏,谢氏哭成泪人儿。二哥回家见妻子眼泪不断,问明原委,火冒三丈,冲去找小弟评理。小弟认为这块地二哥不能再分,因为他已经得到大哥的猪栏,占走一块地;而二哥认为大哥的猪栏是他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另当别论,两人大吵,互不相让。争吵中,一个c锄头一个c柴刀,打得你死我活,幸亏邻居及时劝开,闹到公堂。清官难断家务案。王可宗也为难,只能劝他们以和为贵,互礼互让,协商解决。可他们根本不让,根本不想协商,异口同声要求知县公断。他怕断不公反而惹出人命案来,因此采取拖的策略,请他们先回家,择日公断。他想英雄气短,时过境迁,相逢一笑泯恩仇,他们自然会重归于好。哪知他们仇怨日深,非要断个一清二楚不可。隔不了几日,他们就吵到县衙。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一刀切下三面光的断法。李春烨进门之前,他还跟县丞商量,要尽快想出个妥善法子,不然明天他们又要来闹,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现在一急,他突然想出一条妙计:何不建议他们索性将此地卖了平分银两?把从大哥那买的猪栏也退出来,兄弟三人平分。这样既调解了雷家三兄弟火烧p股的纠纷,又解决了李春烨的燃眉之急,一刀四面光。

福建以前是闽越族的地方,客家人后来陆续从中原迁来。泰宁以前蓝、雷、钟姓人家很多,“雷半街”就是说雷姓占那条街的一半。如今,全县雷姓总共也没几家,他们兄弟怎么还不和睦呢?要是平时,李春烨肯定要感慨一番,自己不出面也会建议合适的人出面劝和。可现在他急于要地基,忙于叫好。王可宗马上叫人通知雷家三兄弟下午到县衙来听公断。

雷家三兄弟个个愿意接受这一公断。不仅如此,其母又生一计:索性将整个院子也一起卖了,分头到别处新盖房子,让这几个冤家不再聚首。对此,三兄弟居然也纷纷表示赞同。

何以渡潇湘九(1)

上午,雨下得淅淅沥沥,李春烨还是打算到江日彩家走走。回来几天了,天天忙着福堂的事,亲朋好友都没去走走。有些人找上门,也没空多坐坐。其他人也罢,江日彩家不去说不过去。今天上午,刚好没要紧事,要赶紧走。不然,说不定又冒出个什么事来,走都走不开。吃了饭,拿了伞,正要撑开的时候,却有两个后生挤一把伞连奔带跑直往他家大门冲来。他收了伞,闪了闪,让两个后生跳上屋檐台阶。

“爷爷……爷爷!”后生收了伞,发现李春烨,先后叫道。李春烨愣了,认不出是谁。“我们是英仂的弟仂!”

英仂是江英,江日彩的四女儿,李春烨的三媳妇。李春烨连忙赔笑:“舅仂啊,大亲哟!厅上坐!厅上坐!”

按规矩,双方得跟小孩称呼,也就是江英的两个弟弟跟她儿子称李春烨为爷爷,李春烨得跟她儿子称他们为舅舅。说“大亲”,那是赔罪。李春烨进而说:“孩儿长得快。后生认老的易,老的认后生难啊!我又很少在家,莫怪!莫怪哟!外婆身子可好?”

“好哩!”其中一个后生答道。他们两个像双胞胎样难分仲伯。“她说,等爷爷安闲下来,请爷爷过去吃餐饭。”

“好哩好哩——!我刚刚正想过去你家哩!”李春烨说着说着发觉这话真的跟假的一样了,索性不说,改而泡茶,并教导两位后生。“茶叶要好,烧水也非常讲究。苏轼说,水刚开时泛起蟹眼大的气泡,再过一会儿就有鱼眼那么大,发出松涛一般的声音。水开到这种时候最好。茶叶要在水中浮悬转动,像轻飘的雪花一样……”

“我们是粗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口渴起来,乞丐摸到银子样的……”

“你们两个,认真看来还是有区别啊!”

声音更亮的抢先说:“我更小,小一岁多,叫江复,更贪玩,晒更黑。他是我哥,叫江豫。”

岂止更黑!满脸痘痘,跟丹霞岩一样没点儿光滑。江豫点了点头,表示对江复的说法认同。他急切说:“爷爷,我们找您有事。”

“哦——,快说!”李春烨忙着听,忘了斟茶。

江豫、江复兄弟找上门来,是为着修鬲岭路的事。这事说来话长,但李春烨一经点题就明了。

福建开发很迟,唐以前乏善可陈。泰宁也一样,到五代时王审之入闽,还“榛芜垣野,烟火仅百家”,到北宋“民户三万,岁出赋万缗”。宋时,人文也昌盛,出了叶祖洽、邹应龙两个状元,还有二十多名进士,令人刮目相看。然而,这以后一蹶不振。整个元代,没一个进士,只出几个举人。进入大明,没什么改观。究竟为什么呢?如何才能重振泰宁科举?泰宁人,包括来泰宁做官的都伤透了脑筋。原来,县学明伦堂建在礼殿之东。洪武年间(1368—1398),知县定定觉得它太破烂,重建于礼殿之北。而这受地势限制,殿堂呈相压之象,檐宇相蔽,显得昏冥郁塞。正统年间(1436—1449),教谕李卓认为学宫位置不行,坏了泰宁科考的风水。于是,号召全县集资,在旧址重建明伦堂。可这并不济事,此后八十年仍无进士,仅四名举人。嘉靖年间(1522—1566),邵武知府潘旦也为泰宁着急,找出问题在于学宫位置不对,该迁个好地方。哪地方好呢?城里城外寻一遍,他相中秀峰连叠、绿水环绕的蓦湖坳。有人异议,说那附近是乱坟场。潘知府斥责道:“我们都是孔圣人的弟子,道义在肩,正气堂堂,还怕鬼吗?鬼怕我们才是!”学宫坚持迁蓦湖坳。哪料蓦湖坳也不争气,此后十年连举人都没一个。监察御史、代巡按白贲到泰宁视察,县教谕凌瀚诉苦说:“蓦湖坳那鬼地方,宫墙颓芜,四处丛冢厉窟,夜半鬼哭,哪是读书之地!”白御史深有同感,说:“坟墓妖气,难以攘却。孟母教子,尚回避陵冢。如今育才之地,圣贤之宫,怎么能挤在秽毒之间呢?”于是,召集全县富户出资,将学宫迁至城北天王寺,还增建文庙、尊经阁、启圣堂、敬一亭、s圃和讲堂斋舍,应有尽有。可惜,此招也不灵,此后十余年仍然无人中举。诸生江一龙、李汤臣等人上书,请求将学宫迁回炉峰山旧址,知县不敢耽误全县子弟的前程,自己带头捐了俸禄,一应迁回。但此举也不奏效,此后五六十年仍然举人也不见。

何以渡潇湘九(2)

转眼到李春烨这一代,面对萎靡不振的科举,急得捶胸顿足。江日彩比李春烨长一岁,似乎比他懂事得多。他研究《易经》,认为泰宁县城尚缺巽位。他说,巽见辛脉,文章最美。泰宁学宫的山势,来龙正好是辛脉。当然,并不是说宋时有这山顶,现在没这山顶,而是说宋时那山顶古木参天,能够望见辛脉,如今山秃望不见辛脉,县里生员也就写不出好文章。于是,江日彩撰写《题募巽峰疏》,说我们泰宁历史上人才辈出,有山川之灵的因素。现在地形无改,只是破坏太多。我们生活于此,修补所缺,舍我与谁?何况这些年来,合全县上下之力,学宫迁于正位,华表也扶正,星环宿聚,水拱山迎,所缺者惟独巽方一峰。女娲可以补天,愚公尚能移山,如果我们全县士大夫团结一心,怎么不能添山头一捧土呢?我县尽管刚遭水灾,物力凋敝,但是百废俱兴,单单一峰未竖,实在可惜!所谓功成九仞,而亏仅一篑啊!如今众议只是架木为峰,约百余金就够。望诸同志募义若赴,共成胜事。

事也真奇。就在木架巽位的当年,江日彩和李春烨双双中举,一扫百余年之耻。翌年江日彩即中进士,九年后李春烨也中进士,其间还有举人数名,形成一个小高c。只遗憾这风水不久长,此后十余年又未出人才,江日彩和李春烨几个儿子也没一个中举。

人们又开始从风水上找原因,勘得问题在于城南的鬲岭。鬲岭虽然不高,但是像锁一样锁住县治的水口。以前,人们绕道而行,保护了岭上树木,也就涵养住了泰宁的灵气。前些年,洪水冲了岭下的路,人们要翻山越岭,树木给破坏,屏障也就有了缺口,因此人文也衰下来。现在,江豫、江复等学子自发倡修鬲岭原路。

“爷爷,我们特地来请您撰写《题募鬲岭路疏》。”江复说。

江豫连忙补充:“爷爷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只有烦劳您了!”

李春烨有些为难。江日彩从小喜欢装神弄鬼,现在传到他儿子。李春烨信佛不信道,没能与江日彩一同及第进士也许是报应。然而,李春烨认为科举之事更重要在于老师,而不是什么风水。想当年,江日彩比李春烨还贪玩,恩师出了绝招,才把他们驯服。恩师自己出钱,买大红布,给每个学子做一套红衫红裤,让他们穿得像女童一样,羞涩起来,文静下来,专心读书。后来,他们还避开闹市,躲在岩x,专心苦读,这才及第。自己不专心读书,求风水何用?李春烨至今不信。

何况,还得有运气。运气不好,读再多书也枉然。我们出生都太迟了,世上的书早就多得你几辈子也读不完。你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部,考试出题偏偏出在第一万部,你读那么多有何用?而运气好,只读一部,考题就在这一部,不是你读一部书就够了?不能没有运气啊!想当年,考官吕惠卿等人定叶祖洽第一,上官均第二,陆佃第三。复考的考官是宋敏求和刘放,他们列上官均第一。然后考官吴冲卿等人又反过来,按吕惠卿的名单上奏。考官苏轼等人反对,于是另行编排一份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和陆佃第三的名单上报。考官们意见不一,只好由皇上定夺。神宗皇上令丞相当廷朗读上官均和叶祖洽两人的卷子,才定叶祖洽第一。邹应龙也是,本来名列第二,只因第一的莫子纯已经有官,才把邹应龙提为第一人,榜眼变成状元。状元跟进士,名气天差地别,可是学问真会有太大差别吗?我不信!进士跟举人学问也真差十万八千里吗?我同样不信!说句老实话,雷一声就不比我差,我也不一定真比叶祖洽、邹应龙差哪里去,差只差在运气!李春烨经常这样想。他不相信风水,但相信运气。

此时此刻,李春烨也想,如果能像当年,一修鬲岭很快出几个举人进士,自然是善事,何乐不为?不过,他又想:如果无济于事,岂不贻笑千古?

见李春烨犹豫,江豫又说:“十几年前,爷爷倡修了北坝,县城不再遭洪灾,百姓至今称颂。要是扶正了泰宁风水,荫庇后代学子,世世代代都感恩不尽!”

何以渡潇湘九(3)

话已至此,李春烨根本没有退路。他笑道:“这《题募鬲岭路疏》我写,不过有三个条件。”

“莫说三个,十个也行!”

“第一,你们兄弟金榜题名时,得请我喝喜酒。”

“这好说,只怕请了爷爷不来呢!”

“第二,入仕后,要励精图治,报效国家,造福百姓。”

“这是自然。我们江家世受国恩,万死不辞。”

“这第三嘛,要你们马上就办。”李春烨笑了笑,卖个关子。

兄弟急了,抢着说:“办什么?我们马上就办!”

“请外婆,还有你们姨妈出城来吃午饭。”

“爷爷这么客气!”

“我本来要出门自己去请,你们来了,要我写《题募鬲岭路疏》,我走不开,你姐夫他又到乡下收田租去了,只好麻烦你们。”

“好吧,我这就去!”江复抢先说,起身就跑。

“等等!”李春烨喝住江复。“年轻人啊,就是性子急!你没看在下雨吗?怎么能不用伞?淋湿了,生病了,怎么读书?不读好书,光修鬲岭路有什么用?”

“知道了,爷爷!”江复从门边拿起伞,撑开才起步。

“等等,回来一下!”李春烨又喝道。他从身上摸出些碎银,塞给江复。“雇两顶轿子,可不能让你妈和姨妈累了。”

“轿子我雇,钱我有!”江复不肯收银子。

李春烨执意要江复收下:“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爸特地交代……记住,请她们一定要来!”

说起江日彩,李春烨心里一阵凉。离开京城已经两个来月,不知他的病是否好了。他特地交代,不要将病情告诉他家里,免得家里人挂念。李春烨想,得告诉他们他身体很好,再送些什么东西说是他委托的……

晚上,李春烨将李春仪和自己两个儿子召集在一起,商议福堂事宜。

李春烨说,地基现在不能说缺,但也不能说多。雷家那片地基,已经谈妥画押,一个月内腾出。现在要调整规划,那片地索性建成一列五幢。但这仍只是五福堂一半,还要争取在对面建一个园子,内设亭台楼阁,植花草树木,养蝶鸟鱼虫,名为“春草园”。何意?一则,取“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意,我和春仪还要孝敬我们的老母,你们兄弟也要孝敬你们的父母;二则,取“池塘生春草”之意,传说这句子是谢灵运梦见他弟弟时所得,说是“此语有神助”,这就告诫我们两个兄弟、你们几个兄弟都要和睦相处。只有两者结合,才是完美的福堂。现在,另一边地基还是娘舅家的房屋,而大舅还不肯,得从长计议,反正这么大的房子不是一年两年能盖完,先建五福堂再说。房子样式,就照皇上恩赐的木样建,其他四幢可以稍作变化,风格一致,而又不单调。

关于资金,远远超出当初的设想。想想也没什么,有几家盖房子娶媳妇准备得充充分分?还不都是东挪西凑?你们几兄弟尚不能出大力,得靠我们两个老兄弟。我想好了,木料到大杉岭去买,可以省好多钱;不够的钱,我找京城一些同僚借。这些我都有办法,就是没办法多在家。家里的事,工地的事,就得靠你们兄弟了。春仪也不能在这边多呆,毕竟他那边还有个家,他的生意还要想办法做得更好。

一番话,方方面面,条条是道,说得其他几个人c不上嘴,惟有连连点头。

回房,李春烨吩咐卓氏:“明早,我要到湖广上任,你就留在家里。一则,再两个来月就过年,到时我还要回来,你没必要跟着去颠簸去受苦。你看完素兄,也没带妻妾回京城。二则,家里盖五福堂,需要很多人帮忙。你一个女人家,重活不能做,做做饭、送送茶是可以的,辛苦你一下。等我回来,等房子盖好,再补偿你,好好享清福。”

这又把卓氏说得无言以对。

李春烨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盖房是百年大计,地理先生、泥水师傅和木工师傅是关键人物,一定要礼待周全,千万不敢得罪。要是得罪了,他们在暗中稍微做点法,比如地理先生故意看偏一点方位,泥水师傅在墙基偷偷塞个什么木桩,木工师傅在大梁暗暗加个什么铁钉,那都会败坏风水。李春烨不信风水,可是一代又一代人都这么说,姑且信其有。他特地交代卓氏,一方面要好酒好菜好茶伺候地理先生、泥水师傅和木工师傅,另一方面要悄悄盯着,严防他们暗中做手脚。他追着她表态:“好吗?”

何以渡潇湘九(4)

卓氏扑进李春烨怀里:“要我留下,要我像伺候老爷一样伺候那些师傅,都可以,但你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带我到天台岩——现在叫李家岩去玩一趟。”

“这……”李春烨有些为难。“去那不难,那又不远,以后可以叫自槐他们带你去……”

“不!我要你带,要你牵着我去!”

“嗳——,这是小地方,比不得京城,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出去,大庭广众,招摇过市,会让人笑话!”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你不能怕!”

“你怎么……怎么、怎么又不讲理了?”

“哦,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你把我骗到这鬼地方来,甩下我就不管了?你走了,你家里人欺负我怎么办?我就是要你带我出去走一走,让全城老少都知道我是你的人,谁都不敢欺负我。”

李春烨哭笑不得:“你不要多心!我们这里地方虽然小,但却是礼仪之邦,我不在也没人会欺负你。我不敢带你出去,不是不管你,只是说没这规矩……”

“你会讲规矩?你如果会讲规矩就不会娶我啰!你想当初……”“好了好了,别拖泥带水!我推迟一天,明天先带你去不就得了吗?”

李春烨有点惧内。卓氏是典型的北方性格,说不了几句话,说不通就要发脾气,而李春烨自小怕吵吵嚷嚷。他曾笑她是“三句半”,就是那种“瘸腿诗”,也称“无赖体”,即前头三句有板有眼,第四句只剩半句。这最后半句,往往出人意料,滑稽可笑,令人忍俊不禁。她最后那半句则是发火,或者大骂,或者摔东西,让他受不了。他只好让着她,息事宁人,一般只到两句半就妥协,顶多三句,绝不等那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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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渡潇湘十(1)

李春烨雇了一乘双人大轿,但他们双双步出家门,走过城郊,故意让全家甚至城外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惊世骇俗之举。

李春烨着便服,特地系一条紫色的头巾,迎风招展。卓氏本来就颇有风姿,今天又加了一条京城才流行的桃红绸霞帔,鲜鲜艳艳。她不适应鹅卵石路,走一步来摇一摇,格外引人注目。

李春烨放慢脚步,保持在卓氏身边。急了,想牵携她走,她甩开他的手:“光天化日,你们泰宁有这规矩?”

“我如果囿于规矩,还敢跟你出门?”李春烨突然想起恩师的话。恩师自己不事科举,虽热心教导子弟,却看不起状元。叶祖洽为人诟病自然不在话下,他对邹应龙也不屑一顾。他常说:“你看那个邹状元当那么大的官,做了些什么事?说好听点是个循吏,说难听点是个庸官,白食俸禄,还不如我等百姓自食其力!”他还常说:“做官慎勿听常规二字。此乃一人作俑,相沿之陋规也。”其实,李春烨觉得做人也不能太听“常规”二字。这么想着,他用眼角余光四面扫去,发现果然有些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想,卓氏要的不正是这吗?他们送上了,她满足了!他转过身,招呼轿子跟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牵携卓氏入轿。“还是上轿吧,真让你走,天黑也到不了!”

在轿中坐下,帘布一放,卓氏便吻了李春烨一把:“你真行!”

“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一半。”

“才一半?”

“哪有这么便宜啊!”

“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暂时保密。”

城郊,路边破房旁停着一副棺材,几个穿着不俗的人在那里号哭。卓氏见了,觉得晦气,把头扭另一边。李春烨笑道:“大吉大利啊!”

“一上路碰上……还吉利?”卓氏有些生气。

“这你不知道。我们这边说,碰上出殡,棺材里有人,象征官到财到。碰到空棺材,才不吉利。所以,做棺材只能清明和七月十五,这两天让人碰到也不算不吉利。”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规矩还多哪!你说,这灵怎么不停在家里厅上,要停在这外面,也没什么人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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