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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顾逍伤得很重,刀剑的伤口布满了全身,还有一刀是直接刺入了右腹,直接伤了内脏;另外,大概是因为从高处跌落,他的一条脚腿已经断了,身上被碎石硌出的伤痕大大小小不下十处。

待请来的大夫终于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已花了三个多时辰。

洛之霖送走了大夫,回到房里看到床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顾逍,忍不住皱眉道:“这么重的伤,真亏他还能活下来。也算是他走运,碰上了我们。”

蓝瑾原指望顾逍能早些醒过来,好问一问事情的经过,谁料他竟一点清醒的迹像都没有,不禁有些着急,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你不说你和他只是见过一面,g本不认识么?怎么这么关心?”

蓝瑾叹了口气,道:“我同他不认识,可却认识他的主人。”沐景殊是沐景昊的弟弟,也算是顾逍的半个主人了吧?

“主人?”洛之霖将顾逍唯一没有被绷带缠住的脸打量了一番,不禁叹道:“他生得这么好看,竟是别人家的家奴么?”

蓝瑾想了想,胡扯道:“他家主人是位高权重之人,收的家奴自然也生得好看。”

“原来如此……”洛之霖说着,m了m下巴,笑道:“我不管他以前的主人是谁,如今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等他醒了,就让他给我当奴仆好了。”

“……”蓝瑾无语地看着洛之霖,嘴角一阵抽搐。

第二天,顾逍仍旧没有清醒,却开始发烧,情况比前一天还严重。

洛之霖无奈,只好再次去请大夫,让蓝瑾守着他。

蓝瑾不停地给他换着额头的湿巾,但效果不佳,顾逍身上的热度g本没有下降的迹像。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做起了恶梦,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糊话。

起初蓝瑾并未听清楚,后来才发现他一直在唤道“皇上”、“小心”之类的字眼。

皇上?蓝瑾不禁瞪大了眼。

顾逍是沐景昊的侍卫,一直负责沐景昊的安全,那他嘴里说的这个皇上,最有可能便是沐景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震住了。那个住在听风阁里,几乎从未露过面的沐景殊,竟是当朝皇帝!

见顾逍仍旧低声嘟嚷着,像是梦呓一般。蓝瑾忽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的,若有人说梦话,你在他耳旁问什么,他便会一一回答,毫无防备。这般想着,他便凑到顾逍耳旁,试探道:“顾逍,你听得到么?”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顾逍当真听到了,他竟然“嗯”了一声。

蓝瑾眼睛一亮,又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顾逍这回却没有应声,仍旧絮絮叨叨的呓语着,但说出来的话却含糊不清。

蓝瑾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沐景昊现在在哪?”

顾逍仍是没有回应。

蓝瑾有些失望,心里却不由得担心起来。

顾逍必是为了救沐景昊才受的伤,但沐景昊如今却下落不明。这会儿,沐景殊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从云州赶回洛川了。

不对!

他猛地一个激灵。

顾逍和沐景昊遇袭,应该便是这两三日前的事情。而他离开云州来梅镇,已有十几日,沐景殊不可能会在云州逗留这么久,他必定早就回到洛川了。紫焰阁的人派人刺杀沐景昊,又怎么会放过沐景殊,很可能在沐景昊遇袭的同一时间,沐景殊也被人盯上了……顾逍如此高的武功都会被伤成这样,那沐景殊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便想立即回洛川看看情况。

待洛之霖带着大夫回来,蓝瑾便急急同他招呼了一声,说是忽然想起家里有些事要先回去一趟,并托洛之霖好好照看顾逍,然后告辞回家了。

蓝瑾骑马进入洛川县,心里也不知怎么的觉得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手中的马鞭不由得加重了力道,驱赶着马儿加快速度。

待马终于踏入县城北面时,远远地就闻到一股焦味。火焰灼热留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浓烈得令人作呕。

蓝瑾心里越发不安了。

当他靠近城北的沐府时,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壮丽广阔的豪宅,而是一片被大火烧得所剩无几的废墟。高大雄伟的府门早已坍塌,只余下断裂的石柱,门口的石狮也被高处落下的石板砸裂,歪歪邪邪地倒在破损的台阶上。

蓝瑾的心口猛地跳了起来,他立却拉起马缰往自家的府门口奔去。

他做梦也没有料到,他离开洛川不过几天的时间,家里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整个蓝府,已同隔壁的沐府一样,大门已被烧得破败不堪,只余下几块黑焦的木桩和断裂的石板。再往里看,院中房屋只剩石柱和掉落的房梁,院中的树木被烧了大半,未曾烧尽的g须还依稀冒着黑烟,焦臭的味道四处弥漫。

蓝瑾完全被这惊人的情形刺激得失了神智,他来不及让马停下,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一个不慎,便摔到在地。但他此时已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往大门内冲去。

不料他才进了院子,便迎面碰上了一个人,这人正是蓝瑾的同僚丁颉。

“蓝瑾?”丁颉见了他,先是一愣,待确认自己不是见鬼之后,不禁一脸惊喜,道:“你……你还活着!”

蓝瑾此时g本没空理会他,一把推开他便要往里走。

丁颉急忙一把拉住他,道:“蓝瑾,你先别进去,县衙里的人正在检查……”

蓝瑾g本听不进他的话,一个劲地往里面冲。

穿过废墟一片的主屋进入后院,后院的情形比前面更加触目惊心,四处全是焦黑一片,花园里被掉落的木石砸得七零八落,东厢和西厢中间的长廊已不复存在,所有的房屋都破败不堪。但这些都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四处零落的焦黑尸体,有些被压在chu大的木桩之下,有些趴在水池边……

丁颉跟在蓝瑾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叹息一声,安慰道:“你……你节哀……”

听到他的话,蓝瑾原本木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然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只是笑容越发凄厉起来。

丁颉见他这样,不由万分担忧,道:“蓝瑾,你……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蓝瑾看他一眼,忽然止住笑,沉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家人都没事,我这是在做梦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便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好像逃命一般。

丁颉被他古怪的模样吓住,连忙跟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蓝瑾大步往前走着,却忽然被个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停下来,正要一脚踢开那阻住他去路的东西,看清那东西时,却不由得怔住了。

那是一具尸体。

尸体以奇怪的姿式躺在地上,全身焦黑,脸已被烧得认不出模样,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那尸体早已面目模糊认不出样子,但蓝瑾一眼便瞧见那焦黑的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他认得那玉板指,那是一年前他亲自买来送给二娘的新年礼物。

蓝瑾双膝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再怎么自欺欺人,此时也不得不相信,他看到的是事实,不是做梦。

从未有过的悲恸充盈着x腔,像是要把x膛挤破一样。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一滴,两滴,落在焦黑的尸体上。

丁颉在一旁看得心惊,正要上前去拉他。蓝瑾却忽然扑到那尸体身上,抑制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见他这样,丁颉不由得长叹一声。

蓝府的这种情景,不要说是蓝瑾,就是他当是奉命来扑火时,便已被吓住。他虽不是蓝家的人,却能理解蓝瑾此时心里的痛苦。

蓝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论起人数,统共有六七十人口,上到老爷少爷,下到丫环小厮,这么多人,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全都葬身火海。

任谁经历这般变故,都会伤心欲绝。

蓝瑾哭了一会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猛然起身,发疯似的往后面的院子里冲,一边冲一边喊:“阿瑜……”

丁颉从未见他这般疯狂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跟在他身后。

蓝瑾冲进他和蓝瑜平日里住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房屋已损毁得只剩下屋脚,地上全是散落的黑灰和尚未燃尽的树木枯枝。

蓝瑾此时已顾不得去看别的,只在废墟里胡乱寻找着。

丁颉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便上前去拉住蓝瑾,道:“你别找了,县衙里的人正要清点尸体,晚一些就……”

他话未说完,便被蓝瑾一把推开。

蓝瑾红着眼狠狠地瞪着他:“滚开!”

丁颉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待他稳住身子,才看清蓝瑾此时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蓝瑾这样,在众捕快里,蓝瑾的出身是最好的,虽然他平日里十分亲切,但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骄傲神气。但现在他却双眼通红,洁白的衣衫沾满了黑灰,头发篷乱,简直犹如街头的乞丐一般。

丁颉被他的模样震住,轻唤了一声:“蓝瑾……”

蓝瑾不理会他,又转过身去胡乱地在散废墟里寻找着,一边搬动着倒在地上的木架,一边喃喃唤道:“阿瑜,你快些出来,不要吓我……”

他这模样,怕是得了失心疯……

丁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急忙上前去用力拉住蓝瑾,道:“你冷静些,先和我回县衙……”

蓝瑾挣了两下没挣开,便恶狠狠地瞪着他,瞳孔已布满了血丝,几乎是到了爆发了边缘。“放开我!”

丁颉自然没有放手,却不料他才要摇头,蓝瑾便已一拳挥了过来,那一拳直击他的鼻梁,用足了力道。丁颉疼得几乎要晕过去,鼻子底下立即流出两道血痕。

这下子丁颉也有些恼了,也顾不得自己流血的鼻子,乘着蓝瑾不注意,一掌便劈在他的后颈上。

蓝瑾毫无防备,被他的重掌劈下,立即又眼一翻,晕了过去。

丁颉急忙扶住他要倒下的身子,才要唤人来帮忙抬人,便见眼前忽然多了个人影。他抬眼望去,只见这破败的院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沐府的二公子沐景殊。

见他一身黑衣,面色凝重,丁颉几乎要怀疑自己见到的是鬼魂。

“阿瑜,二娘,三娘……”

暗夜之中,只瞧见两点火光摇摇曳曳,借着微弱的光,赫然照映着那三人的面容,熟悉而又亲切……

蓝瑾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踏出几步,脚底顿时窜起一股寒气。他低下头,只见双腿不知何时已浸入到漆黑的水里,那水寒冷彻骨,仿佛从地狱里流来的一样。

蓝瑾却顾不得这水的阻力,只顾着往前追赶,水越来越深,那水上的小船却早已消失在茫茫的雾气里,只余两点昏黄火光。

“阿瑜——”

蓝瑾失声大叫,却无人回应。

他淌着寒冷的水,一步步往前,脚越来越沉重,x口越来越闷,好像随时都会闭过气去。

就在蓝瑾怀疑自己在死在这寒潭之中,忽然感觉到周身泛起一股暖意。恍惚之间,好像有人抱住了自己。

睁开眼,黑暗褪去,天光大亮。

“你终于醒了……”

蓝瑾眨眨眼,对上丁颉有些滑稽的面孔,他鼻梁上缠着布条,将整个鼻头遮住了大半,很是好笑。蓝瑾有些奇怪,伸手往鼻子上比划了一下,道:“你……你的鼻子怎么了?”

丁颉脸上的面情一下子凝固了,隔了一会儿才干笑道:“不小心撞了……”

蓝瑾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怀疑。

丁颉表情古怪地看他一眼,道:“你……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瑾苦笑一声,目光黯下去,声音无比悲凉地道:“怎么可能忘记……”

他从梅镇赶回来,本是担心沐景殊出事,却不料,回来之后竟见到那般惨烈的情形。偌大的蓝宅,清幽别致的庭院,古朴典雅的屋宇楼阁,屋前桃花屋后修竹,如今全都付之一炷……那些曾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如今也全都……

想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便落下来。

丁颉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别哭,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听蓝谨问他鼻子上的伤,他还以为蓝瑾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失了记忆。照此时的情况看来,他昨日会攻击自己,恐怕是因为刺激太大忽然失了心智,现在大概已经没事了。

蓝瑾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硬生生逼回去,却是半晌不语。

丁颉见他沉默不语,心里有些打鼓,正踌躇着要不要说些安慰他的话,便听蓝瑾道:“我有事情要问你。”声音虽然仍有些嘶哑,却是无比冷静。

丁颉看他一眼,见他面色沉稳,立即放下心来,他多少有些了解蓝瑾,虽然他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却不是遇事糊涂的人。他正了正脸色,道:“你问。”

“火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一共清理出了多少尸体?”

丁颉叹了口气,道:“火灾是三天前的晚上发生的,但是当晚没人有察觉,直到第二天清早才有人发现,但那时候两座宅子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至于尸体……”他顿了一顿,道:“尸体还没有清点完,因为两座宅子里的人加起来实在不少,有些又……”只剩人形灰烬,g本不能移动……

那情景太惨,他几乎说不出口了。

蓝瑾抿了抿唇,道:“是不是有人纵火?”

丁颉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

蓝瑾半晌没有作声,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一把掀开被子便要起身。

丁颉忙拦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蓝瑾一边穿鞋一边道:“我要回衙门向大人请示,这件事我一定要彻查清楚。”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我一定要那害我家破人亡之人血债血偿。”

丁颉听得浑身一颤,却又忍不住道:“你这么肯定是有人纵火?”

蓝瑾抿抿唇,面色平淡,语气却有些颤抖:“这场火不可能是意外,若当真是只是意外,为何府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府中的人都住在后院里,而大部尸体也都在后院,只有少数人逃到前院,却并没有离开宅子,这只能说明着火时他们都昏睡不醒,待到快丧命之时才清醒过来,却已来不及逃跑。他们会昏睡不醒,必是另有原因……”

丁颉不由得一震,他没料到蓝瑾经历这般变故之后,竟还能如此清醒的分析事情。他以往总觉得蓝瑾的办案能力不过是县令大人吹捧出来的,如今倒有些改观了。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推门。

蓝瑾正奇怪怎么会有人进来,一抬头,却忽然呆住了。

☆、第二十三章

认真算来,他和沐景殊只不过十余天没有见面,可此时看到他,却像是分别了许久。

丁颉见蓝瑾这神情,联想到之前沐府里的那些传言,很识时务的离开了。

蓝瑾恍惚地看着沐景殊一步步走近,脑子里空白了。他此前见沐府那边和蓝府一样都烧成了灰,便猜想沐景殊十有八九也出了事,所以g本没料到自己还能见到他。此时见他没事,心里五味陈杂,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苦涩,只希望自己的亲人也能像他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沐景殊走到床边,见他一脸呆滞,也不问什么,只是轻轻道:“喝药吧。”

蓝瑾被那药味熏得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药?”

沐景殊道:“是些补气凝神的药,你昨日受了些刺激,喝会j神会好些。”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汤勺舀了一勺递到蓝瑾唇边,蓝瑾配合地张了嘴。

如此这般,一碗药很快便喝完了,其间两人却都没有说话。蓝瑾虽然在丁颉面前装作没事,但对着沐景殊,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装不出来,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葬身在火海之中,心里又涩又闷,难受得紧。

沐景殊见他忽然红了眼眶,愣了一愣,道:“你……你怎么了?”

蓝瑾咬住嘴唇,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沐景殊伸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头,道:“不想笑就别笑了。”说着,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柔声道,“你若想哭便哭吧,我听着。”

一句话成功的击溃了蓝瑾伪装出来的坚强,他将头埋到沐景殊肩头,吸了吸鼻子,道:“我……我不想哭,只是心里难受……”

“嗯。”沐景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抚着他的肩。

蓝瑾嘴里说着不想哭,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将沐景殊的肩头打湿了一大片。

蓝瑾并没有哭多久,流了些眼泪,将压抑许久的痛苦情绪释放出来,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挣开沐景殊的怀抱,道:“你什么时候回洛川的?发生……发生火灾的时候,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沐景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清早才回洛川,只比你早半天知道这些事。”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蓝瑾却听得一愣。这次大火,沐府里死的人恐怕不比蓝府少,沐景殊心里恐怕也是很难过的,但他刚刚竟还安慰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禁握住了沐景殊的手,低声道:“你兄长出事,你也一定很难过……”他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 “阿瑜出了事,我难受得都想陪他去死了,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沐景殊没料到这种时候他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头没来由地一紧,再望着蓝瑾悲伤的面孔,忽然有些心疼。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弟弟并没有死。”

蓝瑾猛然一惊,直愣愣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若是我的消息没有错误,沐府出事那日,陪我皇兄出城的便是你弟弟蓝瑜。”

蓝瑾皱了皱眉,道:“阿瑜和你皇兄怎么会在一起?”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那日一同出了城,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晚上都没有回来,但他们却因此逃过了一劫。”

“既然他们不在沐府,那他们去了哪里?”

沐景殊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打听到他们的行踪,不过你不必担心,有顾逍跟在他们身边,他们不会有事的。”

“顾逍?”那个躲在洛之霖家里身受重伤的顾逍?蓝瑾不禁苦笑一声,若顾逍和阿瑜还有沐景昊在一起,那他们此时恐怕也凶多吉少了。他看向沐景殊,道:“你说的若是你兄长的那个侍卫的话……我见过他,他如今x命垂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看来,他们那日应该是出城去了苍落山,却不料在山顶上遇袭,所以才没能回洛川,躲过了这场大火……

沐景殊脸色一变:“你见过顾逍?”

“不止见过,我还救了他一命,若非遇见我,他的尸体恐怕早已被山中的野兽吞了。”蓝瑾说着,将那日在苍落山上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沐景殊闻言,久久不语。

蓝瑾料想他定是和自己一样,正在为兄长难过,所以也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祈求,希望阿瑜平安才好。可是一想到那日山崖上那惨烈的情形,他又不安起来,若当日阿瑜真的在场,就算没有被袭击,恐怕吓也要吓出毛病了……也不知道沐景昊把他带去哪里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沐景殊道:“我虽然不知道我皇兄如今人在哪里,但他肯定没事。”

“你这么肯定?”

沐景殊道:“顾逍是我皇兄的贴身侍卫,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我皇兄的替身。”

蓝瑾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皇兄身份特殊,从以前就有不少人想害他x命。之霖文武双全,又心思细密,而且同我皇兄有三分相似,所以我皇兄才挑了他当贴身侍卫,在关键时刻,两人调换身份躲过了不少危机。这次的情形,恐怕也是如此。”

蓝瑾听得眼睛发亮,不禁拨高了声音,道:“你的意思是,你皇兄和顾逍调换了身份,由顾逍引开那群追杀的人,而你皇兄早已带着阿瑜逃走了?”

“应该是这样。”

得到想要的答案,蓝瑾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昨日他在蓝府看到那一具具的尸体,只觉得痛不欲生,一想到阿瑜和二娘三娘都不在人世,他几乎想一头撞死去陪着他们。听到蓝瑜没有死,他又惊又喜,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他咧嘴笑了半晌,才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顾逍知不知他们的下落?”

沐景殊摇道:“我不知道。”

蓝瑾立即起身,道:“那我们去找顾逍。”说着,又低声嘟哝一句,“也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

沐景殊道:“这件事我让冷轩去办就行了,眼下还有其它事情。”

蓝瑾奇怪道:“什么事情?”

“你难道要放着蓝府的事情不管?”

经他一提,蓝瑾的脸色又黯了下去,刚刚生出的喜悦顿时被难过所代替。虽然阿瑜没死,可是家里那么多人遇害,有些人可能临死时还在做着最美的梦……二娘三娘,平时最疼他,以后都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想哭了。

☆、第二十四章

由于沐府和蓝府都被烧了,蓝瑾无处可去,便暂时住在沐景殊购置的一个小宅院里。这宅子位于洛川县南门外的一处僻静之地,虽然有些偏僻,却水绕山环,十分清幽。

蓝瑾不知道沐景殊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好的宅院的,但因为他家人亡故,又时刻担心着蓝瑜的下落,也没有心思去问。而且,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时间同沐景殊过多交流。

他爹三个月前去南方做生意,尚未回来,一时半刻也无法联系到,一时间,家里所有的事都落在他头上。所幸,蓝府虽然烧了,但蓝家的生意还在,有钱办事也快。他花了一大笔钱财替所有遇害的人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又拿了一大笔钱来安抚那些家丁的家人。这些事虽然都是小事,却因为牵动着那些活着的人的心思,所以他不得不事事亲恭,做到尽善尽美。

待处理完所有的事,已是几日之后了。

这几日他虽然在忙着处理家里的事,却并没有放弃调查纵火的凶手。县衙里查到的线索极少,只在厨房的废墟里发现了剩余的饮水中有迷药,可这迷药是谁下的,已无从查起。

这日,天还没亮他便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到后院的凉亭里坐着发呆。

东方的天亮渐渐透出一丝亮光,几片薄云被晨曦衬得流光溢彩,极是漂亮。

蓝瑾撑着下巴,看着太阳一点点从云层后控出头,温暖的阳光如潮水一般漫延开来,铺洒了整个庭院。

他看得有些呆滞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道声音忽在地耳旁响起。

蓝瑾微微抬眼,对上沐景殊俊美的脸庞,晨光中,他的脸被染上了一层满金,看上去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情。

“睡不着。”回答的声音有几分慵懒,还有几分疲惫。

沐景殊坐到他身旁,看着他脸上两个青黑的眼眶,道:“你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蓝瑾苦笑一声:“大概是老天爷嫌我前半辈子过得太好,所以开始惩罚我了,不仅夺走了我的家人,连我的睡眠,也一并夺走了……”

沐景殊闻言,皱了皱眉。

蓝瑾也不看他,仍旧自顾自地道:“我想,这世上果然是有因果报应的。我以前不孝,我爹不让我当捕快,要我接替他的生意,我不乐意,结果,我爹为了一家人,年纪一大把仍旧在外奔波,一年也没有几天时间在家;我二娘三娘,常常跟我抱怨说我陪他们的时间太少,还总是催我要我早些娶妻生子,让她们早些见到孙子,我只当那些话是耳旁风,现在,我想听这些话也听不到了……还有阿瑜,他是我的唯一的弟弟,可我却从未尽过哥哥的责任,既没有带他出门玩过,也没有好好关心过他,如今他下落不明……”他说着,声音渐渐有些嘶哑。

沐景殊听他絮絮唠唠地说了一堆,又见他一副凄凄哀哀的样子,与初见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禁有些后悔。沉默了半晌,他幽幽道:“对不起。”

蓝瑾一愣,扭过头来看着他,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沐景殊道:“若非我强迫你假扮男宠,那些人也不会盯上你,更不会害死你的家人。”

蓝瑾不由得一怔,他此前只想到沐府和蓝府着火是同一人所为,却没有想到那批刺客身上,如此今沐景殊这样一说,脑子才转过弯来,原来他们要烧的是沐府,却因为他和沐景殊的特殊关系,将蓝府也一并烧了……如此说来,其实害死家人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么?

沐景殊又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误,我猜错了我皇叔的心思。”

“这件事与你皇叔有什么关系?”

沐景殊垂下眼帘,半晌不语。

蓝瑾见他这样,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世人都说,皇家乃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地方,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当今皇朝也不例外。洛川虽只是个小地方,却也流传着一些说法。当朝皇帝年仅14岁继位,先皇驾崩时,让自己最为信任的皇弟辅佐年幼的儿子,这位皇叔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当朝的摄政王。据说,摄政王手握重权,多年前便已想取皇帝之位而代之……沐景殊说的皇叔,十有八九便是这位摄政王了。

明白了沐景殊的为难之处,蓝瑾也不敢再追问,只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沐景殊看他一眼,道:“我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是从何开口。”

蓝瑾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些事沐景殊不愿告诉他。

“我皇叔当年因助我父皇夺位有功,我父皇登基之后对他予以重用。不想,我父皇去得早,临去前让皇叔当了摄政王。我皇兄虽已亲政,却处处被他箝制,而近一年来,他的野心已逐渐暴露,想取我皇兄而代之,所以暗中派人给我皇兄下了毒,令我皇兄双腿瘫痪。我和皇兄来洛川,是为了找一个云游至此的神医替他治腿。”

沐景殊说得平淡,蓝瑾却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皇室的传言,却只当那些事是戏文,这些事若非从沐景殊嘴里听来,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他看着沐景殊,见他神情淡然,好像他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他心里忽然替沐景殊难过起来,他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定经历过不少这样残忍的事情,所以说些这些事才能如此淡漠。

沐景殊继续道:“若我皇兄的腿一直不好,被逼禅位便是迟早的事。而能继承皇位的人,便只有我和皇叔。我让你假扮男宠,是故意做给皇叔看的,我原以为,他若得知我有断袖之癖,便不会再将我视作眼中钉般忌惮,不想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只是我也没料到他竟会对你和你家人下手。”他说着深深地看了蓝瑾一眼,“我……对不住你。”

蓝瑾苦笑一声,道:“这件事不能怪你……”

不能怪沐景殊,又该怪谁呢?是谁害死了他的家人?

真是讽刺啊,害死他们的,不是什么人,而是那独一无二举世至尊的皇位。他原本还想查到凶手绳之以法,如今知道凶手是谁,却g本没办法替家里的讨回公道。

沐景殊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你放心,我会给你和你家人一个交待。”

☆、第二十五章

蓝瑾无奈地笑了一笑,没有作声。以沐景昊和沐景殊如今的处境,别说给他一个交待,就是他们自己能不能安全回到丹阳都成问题。照洛之霖所说,那位摄政王花了大笔银钱买紫焰阁的杀手来追杀他们,恐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将从洛之霖那里听来的情况大致告诉了沐景殊,道:“我听说紫焰阁的杀手都很厉害,你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

沐景殊道:“紫焰阁的事我早有些耳闻,也曾派人调查过。紫焰阁并非一般的江湖门派,它其实是我皇叔暗中支持建立起来的,它表面上是培养江湖杀手,私底下却是暗中罗江湖高手替他清除政敌。他之所以只派出些三流杀手来追杀我们,只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实力。”他说着看向蓝瑾,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你想调查纵火案的凶手,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还是不要牵联进来为好。”

蓝瑾听出他话里的关切之意,不由得心口一暖,便点了点头,又道:“对了,你们找到那位神医没有?”

沐景殊摇摇头。

蓝瑾道:“我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若是要找人,倒是可以帮上忙,好歹我在洛川县住了十八年,对这里比你熟悉。你们要找的那位神医叫什么?什么模样?”

沐景殊道:“你如今被我牵连,不宜在外逗留,找人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其实我这次会陪皇兄一道来洛川,其实还有另一件事,也是为了找人。”

“找谁?”

沐景殊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母亲。”

蓝瑾一愣:“你……你不是说你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再说,你母亲怎么会在洛川?”

沐景殊想了想,才道:“十七年前,我皇祖父病重,g中发生政变,这件事牵连了许多人,我母后也无端被牵连进去,死于非命。直到不久前我无意中查到一些事情,才知道原来当年我母亲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出来,逃出了丹阳。”

蓝瑾听得心口一紧,不禁越发替他难过了。十七年前,他才不过三四岁,却因为皇位争夺无辜受累,失去了母亲……难怪他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再纯真可爱的小孩都会长成他这样吧?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一阵阵发紧,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沐景殊的手,道:“你……你别难过……”

沐景殊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

蓝瑾见他不说话,又冲他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你母亲没死,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沐景殊静静地看着他,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忧伤。

他在为自己难过?

沐景殊怔了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漫了出来。

他自小在g中长大,虽锦衣玉食,却过得并不如意,三岁时便没有母样,十二岁时父皇驾崩,虽然有许多兄弟,却并不亲厚。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这般关心过自己……

蓝瑾见他一言不发地瞧着自己,也不说话,眼神还有些古怪,他有些奇怪,正要开口发问,沐景殊却忽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蓝瑾吓了一跳,看着忽然逼近的俊朗五官,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时,心脏立即猛烈的跳起来。

与上次那个激烈的吻不同,沐景殊这次吻得十分温情,唇瓣细磨,舌尖在唇上来回舔吮。蓝瑾只觉得唇上一阵阵酥麻,忍不住微向张开了嘴,沐景殊的舌立即滑进了嘴里,缠纠地吸吮着他的舌,侵占着他的气息。

蓝瑾毫无意识地回应着他的热吻,只觉得全身都燥热起来。直吻到他快喘不过气来,沐景殊才松开他,不过手臂却仍旧紧紧地搂着他。

蓝瑾靠在他身上,脸红了一大片,也不敢直视沐景殊,只好将脸靠在他肩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激动,他很想开口问沐景殊为什么会吻他,可又有些害怕,怕听到不想听的答应。内心正纠结着,忽然听到沐景殊道:“陪我去见见她吧。”

她?蓝瑾一愣,抬起水光弥漫的眼看着沐景殊,问:“谁啊?”

沐景殊沉默了片刻,竟难得地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轻声道:“我……大概知道我母亲现在在哪里,你陪我去见见她……”

咦?

蓝瑾望着沐景殊脸上踌躇的表情,不禁吃了一惊。他细细一想,又立即明白过来,沐景殊与他母亲已有十七年未曾见过面,心里一定迫不急待的想去见她,可是要如何面前那位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母亲,他心里一定很彷徨。

原来沐景殊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蓝瑾忍不住伏在他肩头闷笑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道:“好,我陪你去。”

洛川县城西门外有一座小镇,穿过小镇再往西行二十余里,便可看到一处极其偏僻的村落,这座村落临河而建,因而名叫月河村。

沐景殊和蓝瑾清早出发,直到傍晚时才到达月河村。

大概是临河而建,村子里有许多渔户。

两人下马后,最先入眼的不是村中的房屋,而是挂在村口迎风摆动的一张张鱼,几个年幼的孩童正围着晾晒渔的木架嬉戏。

夕阳的余辉涂染着村庄和河面,将这偏远村落衬得格外详和宁静。

蓝瑾看了看村子周围,又看向那村落,道:“这地方真是偏僻,不过倒是挺清幽的。”他说完,见沐景殊半晌没有回应,不禁扭头看向沐景殊。

沐景殊双眼定定地望着那村子,平日锐利的眸子里竟多了些异的情绪。

他在紧张?!

蓝瑾简直要吃惊死了,就算在说起他叔叔的那些恶劣事迹时,他都能面不改色,没想到还没见到要见的人,他就开始紧张了。他暗自笑了笑,道:“你在紧张?”

沐景殊抿了抿唇,道:“走吧。”

蓝瑾低笑一声,跟在他身后往村口走去。

见到有陌生人来,那几个小孩停止了嬉戏,好奇地探头探脑,朝蓝瑾他们看过来。

这时,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妇人,她一边走一边喊:“小越,回家吃饭了!”

一个正和蓝瞪大眼瞪小眼的小男孩闻言,忙应了一声,转身便往那妇人身边跑去。

那妇人本是出来找自家小孩,忽然见到村口站着两个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后,她一把抱起孩子,冲木架旁的几个孩子道:“小六,阿月,快些回家去……”说着,便要转身。

蓝瑾忙道:“大姐留步。”

那妇人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道:“有什么事吗?”

蓝瑾冲她笑了笑,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路过这里,一时间迷了路,想找个地方落脚,想请问一下大姐,村长家往哪里走?”

那妇人原本被沐景殊身上的气势所摄,有些胆怯,见蓝瑾这般亲切,这才放松了一些,道:“村长家在北边第三排第一家……”

蓝瑾拱了拱手,道:“多谢了。”说着,便拉了沐景殊往妇人指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六章

月河村的村长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人,听闻他们要在村中落脚,立即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还特意弄了一桌好菜招待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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