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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打工少年

当最後一丝血色的光芒消失在西方隐约可见的山峦之後,夜幕也渐渐降临,然而三伏天的暑气却一丝未消,不依不饶地炙烤著每一寸大地,折磨著城市里一个个疲惫的灵魂。

离高楼环俟的cbd不远,隐藏在都市繁华外衣之下的暗处,一个破旧的小弄堂寂静无声。这里是a市的贫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都是外来的打工者,社会的最底层,租著一百来块钱一个月的破房子,四处打著零工勉强度日,沿海经济大市的光华与繁荣和他们毫无瓜葛。

一阵疾风吹过,却见是一只白黄褐三色的野猫一下蹿到了弄堂尽头,一跃蹲上了矮墙,随即吱呀一声,破旧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面目j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黑发少年。

“喵~”

被突如其来的猫叫所惊,少年定了定神才看见是这几日天天出现在家门口的大花猫,脸上蓦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m了m花猫的脑袋:“你又来啦?等等,家里正好剩了点碎鱼。”说著就转身回屋。那大花猫和那人已经极熟,摆了摆尾巴静静等待著今天的晚餐。

这空挡,一旁的房门也开了,探出来一颗黄色的脑袋,看那脸,却是和先前那少年差不多的年纪。眼见隔壁半开的门和矮墙上的野猫,黄脑袋怪叫:“黎昕,你又喂这野猫,小心招来一群!能不能喂饱自个儿还愁呢,竟然还有心思喂野猫!”

被叫做“黎昕”的少年不出一会儿手中端著一个碗出来了,见了黄脑袋,露出先前看见大花猫时一模一样的笑容:“没关系的,阿和。这只猫很通人x呢。”说著将手里的碗放到矮墙g下,引得花猫一跃而下,大快朵颐起来。

黄脑袋阿和又不满地“啧”了一声,眼见少年背上背著一个已经洗白了的廉价牛仔书包,又问:“你今天又上夜班?”

阿昕点点头,从口袋里m出钥匙将房门落了锁──虽然这破廉租房里其实也并没有什麽值得上锁的物什:“晚上店里生意好,赚得也多。”

阿和皱了皱眉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儿,毕竟是那种地方,你又长了这麽一副模样……”

“嗯,我会小心的。”黎昕点点头,不紧不慢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弄堂。

阿和所说的“那种地方”,指的就是黎昕打工的酒吧。白天生意萧条,赚不了多少钱,晚上却生意火爆,就算他只是端盘子的侍者,也能拿到不少小费,而他则需要钱──在酒吧打工赚钱,一个月前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晃了晃脑袋,黎昕觉得头又有一点痛。如果看得仔细一些就能发现,少年左耳後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疤。如果让专家来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处枪伤──一处本该致命的,伤及後脑的枪伤。

阿和目送著阿昕直到那挺拔却瘦弱的身躯离开视线,这才“嘁”了一声,又把黄脑袋缩回了门里。虽然对那刚搬来一个月的漂亮邻居有所担忧,但是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谁又能真的帮得上谁呢?说不定昨天还是邻居,隔了一个晚上,隔壁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从此天大地大再不得见,就算是想关心,也是有心无力。

离开了暂住的小弄堂,黎昕驻足在一个红绿灯旁的报刊亭,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份本地的报纸,眼见信号灯由红转绿,连忙匆匆将报纸塞进背包,随著人群过了马路,彻底离开了那y暗的贫民区,踏入了a市夜晚的花花世界。

酒吧後门,黎昕听著里头隐约可闻的音乐声,稍稍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拉开了门,瞬间那音乐震耳欲聋地蹿入黎昕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里,令他那j致的脸上瞬间惨白。

揉著太阳x,黎昕咬著牙朝著二楼的更衣室走去,不料刚到二楼就被人拽住胳膊朝著反方向走去。

一瞬间的浑身僵硬在黎昕看清拽著自己的人的时候放松下来:“经理……”

“脸白得跟鬼一样,是不是头又疼了?”拽著人进了办公室摔上门,这才隔绝了外头的鬼哭狼嚎声,酒吧的经理卓洋,亦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之一,看著黎昕难看的脸色问。

“还好,就是刚进来的时候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黎昕摇头,没有外头的魔音穿耳,他是真的好多了。

“得了,别逞强了,你要是在店里倒下去一睡不醒了,这工伤我可负担不起。”卓洋倒了杯水递给黎昕,“你还是在我办公室多坐一会儿,一会儿适应了再出去吧。真不舒服今晚就回家去。我先出去照看著了,一会儿你自己看著办。”说完就留下黎昕一个人离开了。

黎昕知道这位卓经理是个不错的人,否则一个月前也不会看他可怜留他在这间酒吧里做白天的招待,也不会因为他需要钱而允许他来做夜班。毕竟依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在嘈杂的酒吧里工作。就像卓洋说的,他要是倒下去了,就很有可能一睡不醒了。

思及这具身体的现状,黎昕不禁微微苦笑──一个月前他在医院里醒来,被告知因为半年前的一场针对他人的暗杀,波及了当时在路上无辜经过的他,致使他後脑受了枪伤,经过手术虽然取出了子弹却被诊断为植物人已经躺了整整半年了。

半年前的那场暗杀……黎昕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那个时候他刚从某个宴会上出来,坐在他专属的豪华座驾上打道回府。接下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就仿佛慢动作的回放,就连那颗穿过他故意打开的车窗嵌入他眉心的子弹的运行轨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反倒是本该有的钻心剜骨的剧痛却已经不记得了。

生命流逝的时候,他并不痛苦,只是有些遗憾,有些难过,有些茫然,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那时候的他,还不是黎昕,而是尉迟家被收养的大少爷,尉迟晞。

濒临死亡的他自然也不知道,有无辜的路人会被那场针对他的暗杀所波及,然而却也恰恰是这个无辜受难的少年会是他仅存的一线生机。

半年时间过去,医生护士都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再加上他父母双亡,存款也用尽,医院本来就要撤除器械任他去死了,却不想他却突然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但即使“及时”地醒了过来,也免不了因为拖欠医疗费而被赶出医院。

如今他身无分文,但人身在世总要吃饭穿衣,还要定期买些便宜的药品来对付这後脑的枪伤後遗症,虽然凭借他如今微薄的收入g本买不到好药也g治不了这伤,却也聊胜於无。在这个陌生而年轻的躯体中醒过来的时候,尉迟晞,或是说黎昕不止一次感激上苍──哪怕一生平穷困苦,哪怕终有一天会因病痛而逝去,可是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人生,不是吗?在那样乱离怪神,说出来将骇人听闻的情况之下死而复生,他不想再死一次,他想要活著,借著“黎昕”这个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的身份,真正地为自己活一回。

抬手抚上自己如今已经截然不同的面孔,黎昕又笑了,边笑著边拿起刚刚在路边买的报纸,打算如卓洋所说,在这安静的经理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然而那唇边的笑意在扫到头版头条之时便荡然无存──“尉迟集团大少半年前身死,真凶今日伏法”。几个黑体大字底下是一个另黎昕骤然间心脏纠紧的熟悉身影──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浑身上下散发著致命的诱惑气息的男人,尉迟集团现任的当家,他曾经的养父,尉迟琰。

chapter 2 要离开,要赚钱

照片上的男人被一群黑衣保镖所簇拥,目光似乎是注视著一旁被押解的三名罪犯,黑白的照片中看不出男人的表情,然而黎昕的脑海中却能浮现出他紧抿著薄唇,面无表情的冷厉模样。

父亲……黎昕不禁在心中喃喃,脑袋里曾受过重创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即使已经过了十多年,即使已经重活了一回,他依然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尉迟琰的情景。当年年仅七岁的孤儿被管家领著忐忑不安地步入尉迟家豪宅的时候,那个男人一贯地冷著一张俊脸向他宣告:“从今天起,你就叫尉迟晞,是我尉迟琰的儿子。”尽管有再多的不安,再多的害怕,可就是这麽一句冰冷的话语,从此令他对尉迟家,对尉迟琰鞠躬尽瘁,最终死而後已……

不知道他死了之後尉迟家如今怎麽样了,小简有没有回来,那些永无止境的暗杀有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停止……晃了晃脑袋,将心中冒出来的念头撇开一边,黎昕将手中的报纸丢到一边,不禁苦笑──他又在胡思乱想了,明明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去想那些事的,尉迟家的一切,曾经表面上的无上风光和各处的明枪暗箭,包括尉迟琰,尉迟简,和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他不再是被尉迟琰当做尉迟简完全成长之前的挡箭牌而存在的尉迟晞了,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少年,黎昕。

深吸了几口气,黎昕终於做完了心理建设,将方才的一切纷乱思绪都抛之脑後,决定投入工作,努力赚钱,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对此黎昕早在醒来之时就已经做过规划──a市是尉迟家的大本营,他无法再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他需要去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去展开新的生活,而在此之前,黎昕唯一要做的就是攒钱。幸而黎昕的这具身体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瘦弱模样,实际却已经在他还在医院当植物人的时候就悄悄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否则他连一份最底层的工作都找不到。

走出经理办公室,黎昕来到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幸而这个时候的音乐已经换成一首慢摇,这才让他不至於再次因为魔音穿脑而头疼。

“小朋友今天脸色又不太好哦,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吧台後的酒保见了面色稍显苍白的漂亮少年,一边把调好的五六杯酒放到托盘上递给他一边调笑。对於黎昕的来历,酒吧里除了经理卓洋就鲜为人知,不过以他比同龄人瘦弱的身躯和与健康相差甚远的面色来看,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的身体状况,因而也大都对这个“小朋友”照顾有加。

“我没事,david。这是哪桌客人点的?”接过托盘,黎昕朝著善意的酒保笑了笑。

“11桌。”

“知道了。”

黎昕端著托盘朝著一个角落走去,远远看见他的目的地是一大桌十几个客人,有男有女,互相交谈调笑著,并没有什麽过分的举动。黎昕微微放下心,走过去将酒轻轻放在桌上,说了句:“请慢用。”那些人见了酒j纷纷伸手,其中一人m出几张钞票丢在黎昕的托盘里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黎昕收起小费,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就算酒吧里的客人习惯给小费,但是这麽大方的客人还是少见,这几张票子抵得上他小半个月的固定工资了。

正当黎昕要转身离开之时,不知是谁忽然抱怨似的嚷了一句:“酒都来了,这尉迟少爷怎麽还没回来?”

音乐的掩盖之下,酒吧之中人与人之间说话的声音本是模糊不清,然而那滑过耳际的四个字对於黎昕而言实在是太过振聋发聩,令他不由身形一顿,黑暗中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难看──尉迟……少爷?是他听错了吗?是听错了吧,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中……是他刚刚看了那则报道才会产生的幻听,是这样吧!尉迟少爷……无论是尉迟琰还是尉迟简都不可能出没在这种地方,所以,一定是他听错了!

黎昕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眼角瞥了那十几个男男女女一眼,并没有在那其中找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心头一松,连忙自我安慰著快步离开了。

重新回到吧台等候差遣的黎昕并没有发觉,在他离开後不过两分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加入了那一群人之中,接过同伴递来的一杯1shot烈酒,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引来周围一阵叫好。黑暗之中,新加入的那人目光灼灼,然而其中却没有一丝暖意。

作家的话:

被好心的亲提醒文章的题目和别的大大的文重名了,所以换一个……这年头起个名儿真心难啊……

chapter 3 祸不单行

午夜已过,就算是顶著“不夜城”之名的a市也默默隐去了喧嚣,在黑幕之中渐渐安静下来。然而对於这城市里的夜行生物们而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被轻歌曼舞、靡靡之音所替代,原本狂热的气氛在酒j与另外一些说不得的因素的催化之下逐渐粘稠起来。

从一桌客人手中接过小费,眼看著那男人搂著一名穿著暴露,明显已经醉醺醺的年轻女子朝著门口走去,黎昕知道他今晚该下班了。

“小朋友要走了?”david看著黎昕将一晚上未曾离手的托盘放下,一边摇著手中的shaker一边问道。

“嗯,我下班了,david,明天见。”黎昕朝著酒保笑了笑,径自向著员工更衣室的方向离开。

david目送著少年的背影,原本只是不正经地笑著的脸上逐渐竟露出些怜惜的神色来。混迹欢场已久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漂亮而平和的小朋友不属於这个地方。哪怕他因为生活困窘而屈居在此做个侍者,也会因为收到一份其实并不丰厚的小费而雀跃,但是明眼人稍微注意就能看出他谦和笑容背後的那一丝不屈。那并不是年轻人未经历练的轻狂,而是有著某些底蕴所支持的傲骨。david猜想,在黎昕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之前,一定成长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阅人无数的酒保从心底里希望,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年能够早日脱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永远不要丢弃他骨子里的骄傲。

同经理卓洋打了个招呼,黎昕在员工更衣室换下工作服,重又背上他那个洗的发白的牛仔书包便朝著酒吧的後门走去。一个晚上的收获不少,黎昕面上含笑,在心里计算著这千百来块钱要怎麽分配。大头肯定是要存银行的,剩下的该用来囤积一些食物,还有这个月的房租过两天也该缴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年他就能积攒一小笔钱,足够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安家落户了。

黎昕一边盘算著,一边人已经走到了後门边上,正要伸手去推门,却忽然听到身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几秒锺功夫就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令黎昕双瞳骤然紧缩,後颈的汗毛不可遏制地倒竖起来,不等他想清楚,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曲起手臂,朝後狠狠一个肘击──一瞬间惨叫声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黎昕这才有时间回过身查看刚刚发生了什麽事,定睛一瞧,只见是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满面酒後的潮红,因为刚刚那大力的一击正好击在颈侧,眼下已经暂时昏了过去。

看来没打错人。黎昕放下了心的同时面上现出嫌恶的神色──他记得这个男人,刚刚趁

著塞小费的机会想要捏他的臀部──这就是他的邻居黄脑袋阿和所担心的事情了,凭借黎昕如今这副稚气未脱的j致相貌,想也知道能勾得不少人起歹心。好在这间酒吧还算是正规,至少在酒吧里没有人敢胡来,偶尔被客人吃点嫩豆腐,黎昕也觉得无妨,更何况大多时候都能巧妙地躲闪过去。

曾经的尉迟晞好歹也是尉迟集团的大少爷,怎麽可能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如今换了一具身体,虽说因为受伤和缺乏锻炼的缘故拳脚威力不比从前,但是对付些花拳绣腿的软脚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昕向著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看见刚才的一幕後,缩了缩肩膀理了理歪掉的牛仔背包,伸手推开後门走了出去。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正当黎昕想要重新把思绪拖回这个月花销的分配上时,一个莫名的黑影突然掠过眼前,伴随著一声巨响,撞在了黎昕前方右侧不到一米之处的墙上。

“混蛋!都给我上!”还未等黎昕反应过来,前方传来一声怒喝。紧接著,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一群人朝著一个相同的方向冲了过去。

打群架──这三个字赫然出现在黎昕的脑海。黎昕不由蹙起眉,暗叹了一声“祸不单行”,就停下了脚步伫立在原地,希望前方那些正打得欢畅的人不会发现他站在暗处,等到他们尽兴了他再走不迟。

前方人影攒动处不断传来闷哼和惨叫,借著昏黄的路灯,黎昕渐渐看清楚了那里的情势──原来是一群七八个人正在围攻一个人,只是那情形,却好像是一群小猫小狗妄图对付丛林之王。那人身影灵活,出手狠辣,很明显受过训练,而在黎昕专业的眼光看来,就算是曾经的尉迟晞对上这个人,那也是只有挨揍的份。

很快丛林之王就收拾完了那群小猫小狗,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不止。那男人似乎是冷哼了一声,回头朝著黎昕所站立的暗处看来,冰冷的目光还残留著蓬勃的杀气。

事不关己,黎昕觉得自己只是无辜路人,那个一看就气势逼人的男人应该不会想要对他杀人灭口,因而就算他发现了自己站在一边也无所谓。

然而上帝今日似乎就是不想让黎昕好过,那充满杀气的目光没有吓到他,只是那男人在路灯下一览无余的面孔却让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并没有想象中的冷硬五官,那人的相貌出乎意料的年轻,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那“丛林之王”不过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人罢了──然而就是那张年轻的脸庞,让黎昕觉得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浑身上下霎时一片冰凉。

小简,怎麽会在这里……

chapter 4 准备跑路

扫了眼躺了一地哀嚎不止的地痞流氓,尉迟简冷哼了一声,眉宇间净是不满。

千载难逢的一次,和最近贴上来献媚的一群虾米到这种不入流的娱乐场所进行放逐自我,尉迟简只是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意兴阑珊。因为独自一人离开而被这群小罗喽当成形只影单好欺负的冤大头,满以为能够好好发泄一把,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禁打,尉迟简只觉得自己烦躁的心情没有丝毫纾解,反而更加郁结,好似心头积了一大片乌云叫人喘不过气,却又迟迟不能畅快淋漓地下上一场暴雨。

转头扫了不远处y暗的角落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的人,良好的夜视能力让尉迟简一眼就看清了暗处的人──十七八岁的学生模样,面目清秀,似乎是被刚刚所看到的场面吓呆了,此刻一动不动,看来是这间酒吧里的侍者,没有任何威胁──尉迟简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有了判断,於是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呆愣地望著那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黎昕这才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骤然的反应却使他的心头狂跳不已。这回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更确定了几个小时之前在那桌给小费特别大方的客人口中所听到的模糊的四个字的确是“尉迟少爷”。

小简原来真的已经回来了……黎昕愣愣地想著,可不等他心头泛起苦涩,巨大而莫名得恐慌已经抢先一步笼罩了他的全部思维──尉迟简怎麽会在这种地方?偌大的a市,那麽多灯红酒绿的地方,他怎麽偏偏会来他打工的酒吧!

即使明明知道如今的他换了一具躯壳,那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会被人识破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但是骤然见到与从前相关那样密切的人,曾经那样疼爱的弟弟,理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黎昕此刻的慌张和颤栗。

他必须离开a市,立刻,马上,等不及凑齐足够的存款,就算去睡天桥地铁站,也不能再呆在这个城市,这个尉迟家的老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铺天盖地再也无法收回,黎昕一时之间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就好像背後有什麽万分恐怖的东西正在追赶著他。黎昕无法想象他下一次再遇见尉迟家的任何人会是怎样的情景,此刻他满脑袋想的就只有一个字:逃!逃得越远越好。

那头贫民区里的黎昕正在连夜赶制著逃离a市计划的同时,这头a市近郊山脚下的私人别墅区里,尉迟简才刚刚开著车回到尉迟家大宅。

“小少爷回来了。”得到报告的老管家早就等候在主楼门口,眼见尉迟简下了车,站在一旁面带恭敬地颔首致意,并示意一旁的保镖移车。

对著从爷爷那一代就在尉迟家做事的老管家,尉迟简也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同样颔首回礼:“俞伯。”

鼻尖嗅到从少主子身上散发的属於欢场的烟酒混杂的气息,俞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叫来一旁候命的女佣:“去准备醒酒汤,送去小少爷房间。”

那女佣正要点头答应,却听得走在前面的少主子回绝:“不用麻烦了。”

老管家抬头看著已经走到二楼的少主子朝著那个并非他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略显冷酷透著丝丝j明的双眸蓦然间暗了下来,对著一旁不知该如何进退的女佣摇了摇头,复又抬头。

直到尉迟简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老管家思及刚才回来的主子的举动,不禁略显失态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尽管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尉迟简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回房睡觉的念头。刚才从酒吧出来开始,他满心里就想著回家,回到那个半年以来每天都要来待一会儿的地方。

脚步在一间房门口站定,尉迟简略有些意外地发现房门竟然只是虚掩,想到这座房子里是什麽人敢出现在这个禁地,眼底浮现出一丝愤怒。

推开房门,里头的书桌前果然坐著那个人。尉迟简不自觉地紧紧握了握拳头,涩涩地开口:“爸。”

chapter 5 天上掉馅饼

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黎昕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尉迟简在昏黄的路灯底下以一敌众的英姿──那个记忆中身高只及自己x口,永远板著一张严肃老成的小脸,用他嫩生生却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叫著自己“哥哥”的小孩儿,渐渐被替换成了那个身材颀长,功夫了得,出手狠辣无情的年轻人。

黎昕不自觉地纠紧了x口的衣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咬紧了牙关。一幕幕他以为自己早该已经忘记了的往事如同重播一般,万分清晰地在脑海中上映──

他八岁的那年,也就是在被收养了一年之後,尉迟琰第一次带著他去欧洲看望尉迟简。那时他的养父亲昵地牵著那孩子的手对他说:“小简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就算再怎麽小心护著养著,也只能做到和普通人无异。以後,尉迟集团还是要靠小晞你了。”

第一次遇到来历不明的暗杀是在他十岁那年,那是尉迟琰为他大肆举办了生日宴会不久後的某一天。当时他身边的保镖对受了惊吓瑟瑟发抖的他说:“亏得是大少爷您,要是换成是小少爷,遇到这样的暗杀就算不死也该被吓去半条命了。”

最後是一年前的某一天,仿佛是上天的作弄,让他听到了尉迟琰的特别助理和贴身保镖的绝密对话。他们说:

“少主已经完成了特训,准备明年回国。”

“那大少爷要怎麽处理?”

“总裁还没有指示,不过依我看多半会被秘密处理掉。毕竟当年总裁收养大少爷本来就是这个目的。”

……

特助口中小简所完成的“特训”原来是要到那个程度的吗?恐怕还不只如此吧……在得知了尉迟琰收养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後,明明早就已经心痛过了,麻木了,为什麽这个时候还是会觉得疼?

因为“听说”是一回事,而“亲眼所见”却是另外一个境界吗?亲眼目睹他所疼爱的,原本立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弟弟那所谓“先天不足”之下的真实面孔,所以才又会觉得当初的痛苦重来一遍吧……

没关系的,痛过就好了,那时候不也是这样挨过来的吗?更何况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也早已经重获新生。没关系的,他现在不是很好吗?所以没有关系……

黎昕忍著x口的痛楚,在催眠式的自我安慰中,在清醒与迷糊的交替中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黎昕就睁开了眼睛。心口还是有些残留的痛楚,却已经没有大碍了。

黎昕瞪著双眸愣愣地望著斑驳的天花板,就那样呆呆地又躺了近一个小时才起来。并没有忘记昨天晚上所下的决定,要立刻,马上离开a市。

黎昕打了电话给酒吧经理卓洋,说自己在b市找到了另一个落脚处,那里有他的朋友可以相互照应。卓洋虽然觉得突然,但是也没有多问。这个月才过了三分之一,但是卓洋很大方地划了一整个月的工资到他的账户里,说是当做遣散费。黎昕只说了谢谢挂了电话,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个酒吧经理对他的照顾。

黎昕的随身物品不多,只有一本存折,一张身份证,几件衣服,打包在一起连一个小旅行箱也嫌大。

默默扫视了一眼这个住了一个月的破旧廉价出租房,黎昕背著他的牛仔背包,提起行李就此准备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黎昕皱了皱眉,觉得应该是打错了,不过依旧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爽的男x声音,问到:“请问是黎昕先生吗?”

诶?是找他的没打错?黎昕心里疑惑越来越大,但还是应了一声。

“黎先生,半年前导致您昏迷半年的那场暗杀的嫌犯将在後天开庭审理,检方会提出要他们对当时被波及的几个路人进行赔偿。”

赔偿?!黎昕被这两个字摄去了全部的心神──他还以为这个被无辜波及的少年就只能这样自认倒霉了,却从没想过抓到了犯人还可以要到赔偿?!

想著自己存折里印的那几个短的可怜的数字,而检方所谓的赔偿……黎昕抬头看了眼斑驳不堪的天花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的馅饼吗?

作家的话:

今天双更有木有!!双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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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被惦记上了

虽然七岁之前的尉迟晞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穿的是打补丁的旧衣服,吃的是chu糙的大锅饭,但是七岁之後的尉迟晞却是人人豔羡的幸运儿,财大气chu的尉迟大少,穿的是高级定制,吃的是鲍参翅肚,那麽多年了再也没受过穷的滋味儿,他还真是有些记不太清和许多人争抢半g烤红薯的日子了。

不过自从他在黎昕的这个壳子里醒来,过了一个多月为温饱而奔波劳苦的日子之後,终於再次感受到了人间疾苦,这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这样的生活才真正是属於他的。那些成为大少爷之後的养尊处优和雍容娇气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梦醒了,孤儿依旧是孤儿。

如今跑路在即却囊中羞涩,突然收到消息说後天将有一场免费的午餐在等著他,黎昕怎麽也挪不动离开的脚步了。已经从他消失了很久的小市民因子纷纷从他身上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头来,怂恿著他再在a市等两天,拿了赔偿再走。毕竟那不是一笔小钱──光是赔偿他的医疗费住院费,那都是一笔巨款,足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拿来做些小投资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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