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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羊入虎口

“小黎,早啊!”

j力充沛的声音加上灿烂的招牌微笑,原本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不住以同样的态度回应的问安。只可惜这个问安的对象心事重重又是一晚没睡,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起床下楼,却看到这个让他头痛更严重的混蛋,别说是回应了,暴打他一顿的心都有。

看著倚靠在车边笑得人畜无害的夏朗,黎昕心中暗恨咬牙,面上也没什麽好脸色,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开口:“夏先生起得还真早。”

自动忽略了黎昕话语中的嘲讽,夏朗依旧满面春风,甚至还纡尊降贵稍稍弯腰,亲自打开车门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只不过口中说的话却依旧让黎昕牙g痒痒:“起得晚了要是又把小黎丢了那就太糟糕了。”

早就已经见识过夏朗那张比牛皮还厚的脸皮,黎昕自叹弗如,更加没力气和他斗嘴去自讨没趣,於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钻进了车里。

外头的夏朗见黎昕这一回二话不说乖乖地上了车,以为他是因为他舅舅许铭的事才会这麽心甘情愿地回a市去见自家总裁,於是撇了撇嘴收起了脸上招牌式的假笑,紧随其後钻了进去。

车内,看著身旁眼圈底下有一圈淡青,一坐下就开始闭目养神的少年,夏朗的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没想到这麽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还有过那麽不堪的遭遇。为了区区金钱就六亲不认,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其实,夏朗的猜想和吕天齐是一样的。

他从头到尾一直疑惑总裁为什麽对这麽个普通的少年如此上心,就算是因为他和大少爷有关,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一些。而今这件事情一出,一切就瞬间变得合理起来。

黎氏在黎昕父母手中只是个小小的私人民营贸易公司,黎家也只比一般小康家庭稍稍殷实一些罢了。不过等到许铭接手,贸易公司做大,就融资开始开发房地产,由此大赚了一笔。这之後许铭的胃口更大,涉足的产业也就更多。如今的黎氏在a市已经和八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许铭也算得上是一个商界新贵了。

所以,如果说是总裁在最初想要出手帮这个在那场事故中被波及的无辜少年一把的时候,无意间查到黎氏的猫腻,随即改变了计划,发生了後面一连串的事情,这样才合情合理。

夏朗人不在a市,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尉迟琰突发奇想让齐灏去查的,所以他也只能猜测到这个地步了。

黎昕闭著双眼,在疾行的舒适轿车里已经昏昏欲睡。辗转了一整个晚上,再加上这两天紧绷的神经,他已经太累了。

昨天送走了吕天齐之後,他窝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看著店里人来人往,出神了许久,直到於乐乐上前来询问是不是被那个“坏友”欺负了,他才哭笑不得地回过神来。

吕天齐的事他暂时是没有心思去计较了,就暂且当他是真的因为对尉迟晞的同学爱才会那麽在意他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吧。棘手的依旧是他的那位心思深沈的养父。

知道了黎家的事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所遭遇的那些苦痛,黎昕虽然心生同情,可是也并不想c手。毕竟那个孩子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不论是死了也好,还是像他这样经历了怪力乱神的事也罢,这些都是属於那个孩子的爱恨,他不想也不愿替他承担。其实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还相当感谢那个许铭,多亏了他,才让他得到了这麽一具无牵无挂的躯壳。

至於尉迟琰的心思……黎昕不由在心底苦笑,他还真是有点儿不敢猜了。

不过昨天晚上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回一趟a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还坚持待在c市不予理会,说什麽要过自己的小日子的那些狗屁谎话,怎麽看都会惹人疑心。

爪牙司机先生开车又快又稳,没过多久,黎昕就真的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车子好像停下了,有人打开了车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黎昕试图睁开眼睛,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颈侧一凉。黎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怎麽也没想到会再一次遭到这样的暗算。然而还不等他反抗,就已经再度失去了意识。

“总裁?”夏朗也颇为意外。中途收到短信,让他把人送到医院,没想到一下车就有两个黑衣大汉突然冲过来,如果他没看到站在後面的尉迟琰,还以为是有人绑架呢。

尉迟琰眼见黎昕重新软倒在後座上,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出来。不顾夏朗见了鬼一样的眼神,只对他点了点头道:“辛苦了。”随後就扬长而去。

这……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夏朗愣在原地,直到爪牙司机咳嗽了一声才收起那极端不符合尉迟集团总裁特助的傻样,当即拨通齐灏的电话。

尉迟琰抱著怀中瘦弱的少年径直朝著早就约定好的检查室走去。身後跟著两个黑衣壮汉,一副黑道大哥的派头让途中所有人避而远之,窃窃私语。

诊室里早就有两位医生等候。一个是脑外科专家沈君樊,另一个则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医生。

沈君樊一见尉迟琰怀中的少年立刻皱起眉头──怎麽又是昏迷著送来的?那药物虽然没有什麽副作用,可用多了也是有害无益的,更何况这个孩子的身体本来就经不起更多的摧残了。

尉迟琰接收到沈君樊不赞同的责备眼神,也不理会,只是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转身看了看两位医生,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沈君樊身上:“沈医生,先麻烦你了。”

沈君樊和那位女医生对视一眼,便上前专心替黎昕检查。女医生见状轻声对尉迟琰道:“尉迟先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门外,尉迟琰问:“有什麽问题吗,郑医生?”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要知道,这是违法的。”女医生郑芮面容严肃,对於尉迟琰拜托她做的事显然不敢苟同。

“没人知道,也就无所谓违法。”尉迟琰淡淡地回答,丝毫不把郑芮的担忧看在眼里。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这麽做,当然也会承担这件事的後果。

“……这对病人不公平。”郑芮也知道自己劝阻不了眼前这位商界帝王,却依旧要做最後的尝试。

尉迟琰闻言抬起头,看了眼阻隔了视线的房门,眼中有些身为心理学专家的郑芮也读不懂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开口:“他也不会知道。”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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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治愈有望

黎昕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理智尚未同意识一道清醒,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苍白的颜色,呼吸间满是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

“醒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黎昕下意识地转头,看到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一手拿著病例,一手摆弄著床边不知名的仪器。

“沈医生……”黎昕低呼了一声,理智回笼的瞬间让他察觉到後脑一阵晕眩和钝痛,就连身上也是绵软无力,“我怎麽了?”

沈君樊神色复杂地看了床上还有些迷蒙的少年一眼,调整好仪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你才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先喝点儿水。”说著放下手中的病历夹,倒了杯水扶著黎昕坐起来。

温凉的y体入喉如同清泉缓解了黎昕犹如火烧的干渴,他这才记起来自己是从c市回返a市时,才刚下车就遭了暗算,同上一回一样被注s了药物昏睡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一回醒来竟然是在医院里。

shit!

黎昕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狠狠咒骂──他都已经自愿来到a市了,尉迟琰那个混蛋这回又是出的什麽么蛾子?!黎昕恨得想捶床,却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背上还打著吊针。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脑袋上还都贴了贴片,横七竖八的线路都直通病床仪器边的那台仪器。

黎昕这才听到从头到尾都在运作的仪器冰凉而规律的“嘀”声,而这声音让黎昕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沈医生,这是……”难道是他的身体出了什麽问题吗?黎昕紧张地望向一旁的沈君樊。

重活一世,这条捡来的命他虽然看得开,却不代表他不珍惜。更何况如今在c市的小日子有了盼头,他就更不想死了。纵然医生都说他後脑受了伤会活得麻烦一点、累一点,但好歹也也不能死在这十七八的年纪吧?

沈君樊见状连忙安抚:“你别担心,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错,除了有些疲劳的迹象,没什麽别的问题。”

“那为什麽……”只是有些疲劳为什麽要打吊针,还动用这麽高级的仪器?

“你的後遗症还有商榷的余地。”沈君樊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回答。

“……什麽意思?”黎昕有些听不懂了。什麽叫“商榷的余地”?

沈君樊在床边坐了下来,斟酌了一下开口回答:“我记得上一回我就告诉过你,你的所谓‘後遗症’其实也不能算是後遗症,是你的伤其实g本没有痊愈。”

黎昕闻言点点头,他确实记得这件事。

沈君樊从病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x光片,上头是一个颅骨形状,沈君樊指著上头某处道:“这一次检查,我发现你的伤口还在变动,有继续愈合的现象,只是过程比较缓慢。”黎昕看不懂,只能接著听沈君樊讲解,只不过心中却因为医生刚才的话而生出希望来──伤口有继续愈合的现象,那岂不是说他的身体有完全恢复的可能x?

“这些仪器不过是为了检测你的身体状况在四十八小时内的变化,好让我和其他几位专家确定对你的治疗方案。如果最终方案有效,你的身体有望痊愈。所以,你不用那麽紧张。”

得知自己的身体没事,而且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黎昕不由地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於放下,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还不等唇角的弧度完全绽放,黎昕就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些事,是不是尉迟先生做的决定?”

眼看著沈医生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黎昕唇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苦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g本就用不著问,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而已。

看看他身处的这间豪华到可以与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相媲美的vip单人病房,再想想沈医生口中的“其他几位专家”,黎昕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尉迟集团的手笔。只是为什麽要弄昏他呢……难道是为了阻断他拒绝这一切的机会?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觉得那两个人对他的关注是由於尉迟晞的缘故,可是经过这两天才挖掘出来的身世之谜和眼下的豪华病房、专家会诊,这麽大的阵仗,他也不可避免地要倾向於吕天齐的怀疑,觉得尉迟琰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为了黎氏了。

黎昕想起吕天齐曾经说过的,那两个人在他的葬礼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心底里冒出来的纷乱情绪让他不由自嘲:尉迟晞,难道你还在期待什麽吗?都已经死了一回,竟然还没有吸取教训吗?黎昕咬著牙,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苍白,只知道心底不断涌出来的酸楚压也压不住。

病房外,尉迟琰站在门边,隔著门听著里头传出来的模糊不清的对话,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只是原本冷酷的双眸竟隐隐泛著红。

这时,走廊的寂静被急切的脚步声打破,尉迟琰抬起头,只见尉迟简正大步走来。他身上还穿著正式的西装,一看就是直接从公司里赶过来的。

尉迟简走近病房,一眼就看出尉迟琰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由地慢下了脚步,最终停在父亲面前:“医生怎麽说?”

尉迟琰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虽然对於自己的猜测和所作所为表现出冷淡和不屑的态度,却也是始终密切关注著这件事的进展,他和自己一样期待著一个结果。只是儿子毕竟不是他自己,没有和那人一起生活过十几年,没有被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暖渐渐侵袭,更没有经历过东窗事发之後的痛不欲生。所以儿子没有像他一样,就算是觉得疯狂,也一定要尝试。

所幸的是,他做了这个尝试,得到了这个让他同时感受到狂喜和剧痛的结果。所以他直到现在也没能平复过来,不敢踏入病房,不敢去看那个少年,生怕看到那张截然不同的脸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父亲!”尉迟简见尉迟琰久久不回答自己的话,不由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催促,大有他再不回答就推门进去的趋势。

尉迟琰深吸了口气,抬手搭上已经与自己一样高的儿子的肩膀,沈声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他现在需要休息,别去打扰他。明天来接你哥哥回家。”

chapter 33 骑虎难下(上)

黎昕在医院的豪华病房里住了一晚。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著的,结果不知是因为药物还在起作用的缘故,还是实在是心思过重太累的缘故,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大亮,昨晚竟然是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四十八小时的身体数据一出来,专家团就开始做研究。沈君樊是对黎昕最为熟悉的专家,现在也算是黎昕的主治医生了,所以他只是站在外围,笑眯眯地看著其他人像看稀有动物似的围著黎昕打转。

黎昕觉得自己比动物园里的猴子还可怜,被一群七八个人这儿捏捏那儿碰碰,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不安生。为了转移注意力,黎昕开始挨个儿观察这些专家。基本上都七老八十了,倒是沈君樊身边有一位中年的女医生,是这群专家团里的唯一一位女士,和沈医生一样站在外围,算是绿叶丛中的一点红了。

末了,那些专家们终於看尽兴了於是相互交流著离开了病房,那位女医生也走了,独留下沈君樊依旧笑眯眯地说:“黎昕,数据显示,你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你大可放心。”

“谢谢您,沈医生。”黎昕点头道谢,又问道,“那我什麽时候可以出院?”早晨和南楠於乐乐通过电话,那俩孩子说店里没什麽大问题,夏朗还找了个人替他顾店,生意一点儿没受影响。黎昕闻言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咬牙切齿,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儿回去主持大局,不然哪天鸠占鹊巢了都说不准。

“我本来建议你住院直到我们敲定治疗方案。”沈君樊回答,“不过有人不同意,现在就想接你出院了。”

有人?黎昕茫然了一下:“谁啊?”

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就传来一个让他飙冷汗的声音:“黎昕。”

黎昕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挺拔俊逸的青年正站在门口,那双和他父亲极为相似的向来内敛冷酷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虽然面无表情,可黎昕却觉得此刻的尉迟简正浑身散发著要生吞了他的气势。

“尉迟先生……”

“换衣服,出院了。”尉迟简打断黎昕的话,往病房里走了一步。他知道无论黎昕说什麽,那话里肯定都只有一个意思──不跟他回家。可是今天,就算父亲昨天没有交代,他也一定要把这个人带回家,不容拒绝!

“尉迟先生……”黎昕觉得自己又想哭了──有对比才有结论,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位爪牙司机先生,哪怕是夏朗也好啊……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格外引人注意。几人同时望向病房外头,却见一双!光瓦亮的高档定制皮鞋先踏入了房门,随後是剪裁考究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最後是那张丝毫看不出有一个二十岁大的儿子的男人的脸。

这一回,连尉迟简也有点儿惊讶:“爸?”昨天不是说不来吗?怎麽在哥哥房里忙了一夜,今天又来了?

尉迟琰看了儿子一眼,随後就将目光对准了病床上的那个人──稍显宽大的病号服覆盖著少年瘦弱的身躯,那张本来就没什麽血色的脸上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露出惊讶、慌张,以及几乎看不出来的难过──尉迟琰心中一痛。

他本来的确不想来的,所以昨天才会吩咐儿子今天来接这人出院回家。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人。

纵然他心里早有猜测,做了各种准备把这个人逼著接回a市,那位心理学专家郑芮他更是老早就花了大价钱,甚至动用了一点儿道上的手段才请回来的,可是事到临头,那个残酷而美好的真相还是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的心理建设和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chapter 33 骑虎难下(下)

尉迟琰自从掌家起,就向来令出必行,毫不手软,也从来没为任何事而後悔过。哪怕是决策失误损失千万上亿,他也从来只会用更毒辣的眼光和手腕将损失一分分讨回来。可是,唯有这一件事,让他尝到了後悔的滋味儿,生不如死。

快一年了,他只能夜夜在那人的房间里枯坐到天明,靠著那些回忆支撑到现在。可是渐渐的,回忆也开始变得苦涩不堪,犹如讽刺的笑话。因为他想起,每当那人脸上带著温暖的笑容和那般明显的孺慕称呼他为“父亲”,为了他忙前忙後的时候,可他,却是在用那样歹毒的心思算计那人。

所以,那人知道後就选择了那样决绝的离开,应该是恨透了他吧……

所以,黎昕口口声声说希望他们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用尽办法远走、逃开,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吧……

那人匪夷所思重新得来的生命里,不愿意再被他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介入分毫。

所以,他胆怯了。堂堂尉迟集团的总裁,黑暗世界的帝王,面对这个被自己害了x命的人,胆怯到不敢见他一面。

可是,他又怎麽舍得真的不见他?

尉迟琰在尉迟晞的房间里一边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想了一整夜──难道他真的要依著黎昕的心愿,从此放他一个人去过他的小日子再也不去打扰他吗?!他怎麽可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上天用这样超越自然的方式把爱人重新送回了他的身边,如果他放弃了,恐怕连老天都不会允许的吧?

尉迟琰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漏分毫,唯有知情的尉迟简才敏锐地发觉,父亲的双手紧握成拳,连指尖都在颤抖。

黎昕本来还想做最後的挣扎,不愿意被他们父子俩牵著鼻子走,可是拒绝的话在看到尉迟琰挑了挑眉後走近床边,欲亲自帮他换衣服的举动给吓回了肚子里。

坐在豪华的b字头轿车上,前头副驾是尉迟简,身边是尉迟琰,黎昕觉得自己恍若在梦里──就算是在前世,他们三人也没有这样一起出行过吧?!

黎昕侧眼偷偷瞄著身旁的男人,只见他正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也算平静,於是壮著胆子开口问道:“尉迟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尉迟琰缓缓地侧头,那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黎昕浑身寒毛直竖,良久才回答:“回本宅。”

怕什麽来什麽!黎昕深吸了口气,阻止自己内心的咆哮,再度小心翼翼地开口:“尉迟先生,我还是……”

尉迟琰却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道:“再多嘴一句,黎氏就不要想拿回来了。”

黎昕闻言在心中泪流满面:我本来就不想要黎氏啊……只可惜他没胆子说,因为如果说了,对方必定会问为什麽,而他想不出任何一个像样的理由,来说明他为什麽会不要父母留下来给他的财产,并且那麽轻易地放过要害死他x命的人。

尉迟琰见黎昕不说话了,也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如今这是最有效的可以牵制住这人的借口了。

chapter 34 登堂入室(上)

尉迟琰和尉迟简接黎昕离开医院的时间有些不巧,正赶上a市的下班高峰,於是黑亮的b字头豪华轿车就随著车流被堵在了高架桥上,原本半个锺头的路程硬是被堵成了一个半。等到司机把车开进尉迟家本宅大门的时候,月亮都已经挂在半空了。

刚开始堵在高架上时,黎昕还暗自高兴,巴不得堵得越久越好,恨不能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不过这种想法在车子走走停停了半个多小时却只移动了三公里之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头晕头疼倒还是其次,胃里上下翻滚不断觉得恶心欲呕却著实是一种折磨。

尉迟琰眼见黎昕脸色惨白,当然知道这他在忍受什麽,於是趁黎昕头晕得七荤八素的档口把人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轻抚著他的後背,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前座的尉迟简从後视镜里看了後头一眼就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外头的车流上,剑眉微蹙。

车子直到驶入了郊区,才恢复了应有的速度。不再走走停停,晃晃荡荡,黎昕也就觉得胃里没那麽难受了。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靠在某人的x前,而对方的一条手臂还大喇喇地揽著他的腰!

黎昕被自己所意识到的事实吓了一跳,缓缓抬头,从那刚毅的下巴和微微勾起的薄唇往上,只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四目相对,对方开口问:“好点儿了吗?”黎昕惊悚地察觉,自己竟然能从那低沈好听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温柔!

只可惜无论这嗓音有多好听,多深沈,多温柔,黎昕依旧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开始用力,想要挣脱对方的手臂重新回到自己的安全地带:“好多了,谢谢!”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後头这句黎昕只敢在心里咆哮。

察觉到怀中人不安分的举动,尉迟琰不由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再动又会头晕想吐!”好不容易逮著机会把人扣在怀里,怎麽能轻易放手?

从前,他从未这样好好拥抱过这个人,等到他想的时候,那具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再也不能给予他任何回应。经历过那样的切肤之痛,如今这个他失而复得的人,又有了心跳,会在他怀里挣扎,脸上也会有各种各样生动的表情,让他怎麽肯放开这温软?!

感觉到男人的坚持,黎昕也不敢动了。微微抬头瞥了眼前头,见司机正在专心开车,尉迟简也把目光放在窗外,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动静,於是也就认命地停止了反抗的举动──毕竟他是真的难受,有个地方搁脑袋是比笔直端坐舒服许多。

认真对抗身体不适的黎昕并没有察觉到,让他觉得很舒服的男人身上木质香调的香水味,是他从前最惯用的那一支。

作家的话:

对不起今天有点少……

chapter 34 登堂入室(下)

车子驶入大门,停在前宅门口,管家俞伯早已等候在那里。

“先生,小少爷,黎先生。”

“俞伯。”尉迟简先下了车,照例对著老管家点头示意,随後打开了後座的车门。里头的黎昕刚被尉迟琰开,松了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被尉迟简亲自充当门童的行为吓得差点儿噎到,同时心里也泛起一丝苦涩──这父子俩未免也太殷勤了吧?黎氏那麽一小块儿连肥带瘦的五花r难不成真的值得这两个人如此纡尊降贵?

管家看著自家向来冷冰冰的小少爷亲自引著那个少年下车,复杂的情绪全数隐藏在波澜不惊的双眸中,依旧恭敬地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於是黎昕在忐忑不安中和尉迟琰尉迟简一道穿过前宅,径直往後宅的餐厅而去。

餐厅与起居室只有一墙之隔,从前尉迟晞经常独自一人在这里用餐。有的时候,尉迟琰早晨出门前会交代晚上回来吃饭,可是到了下午,或是直到晚餐时间,他又会一通电话通知说临时又有了应酬。而和尉迟简一起吃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俞伯是个相当有眼色的人。尽管许多事情他并不应该知道,可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却始终是一片清明。

长桌上,尉迟琰自然坐在主位,尉迟简则坐在左侧。於是黎昕只得惊讶又故作无知地在俞伯拉开的右侧的椅子上落座。而对於尉迟家父子俩来说,那个空了近半年的位置终於再一次被拉开,填满,两人心中都起伏万分,只不过掩饰得太好,没有人看得出来而已。

上菜的时候,俞伯拦住一旁的女佣,亲手将餐车上的菜端上桌。老管家在心里暗想:今天这些菜应该都能吃完了吧?而特别放在黎昕面前的,则是一盅芸嫂特别炖的补气药膳粥:“黎先生刚出院,先喝点药膳粥理一理脾胃。这是先生特别吩咐厨房做的。”

然而黎昕望著眼前的一桌子菜,g本顾不上俞伯的话,脑子里已经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如果这些菜分别单个放在他面前,估计他g本不会注意到;可如今是这麽一桌子一股脑儿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些简陋杂乱到本来g本不应该出现在尉迟家的餐桌上的菜式,不都是他从前做过的那些又是什麽?

眼看著尉迟琰率先拿起了筷子,挑了块番茄牛腩放进嘴里;尉迟简随後动筷,却是夹起了一片青椒──黎昕分明记得,那是尉迟简原本最避之不及的食材之一!

沈浸在自己的紧张和思虑中的黎昕g本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一边吃著,一边不停地往他身上瞄。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只可惜,这个让黎昕几乎要神经衰弱的夜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吃完了饭用完了饭後甜点,黎昕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依照他的猜测,尉迟琰应该会与他谈论黎氏的事。可结果,对方只是吩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起身上了楼,看方向,应当是把自己关进书房去了;而尉迟简,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後就上楼回房了。

空荡荡的起居室剩了黎昕一个人目瞪口呆。就在这时,无处不在的管家俞伯又冒了出来:“黎先生,您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可怜的黎昕还来不及惊讶尉迟琰竟然会安排他留宿在只有尉迟家主人才有资格踏足的後宅,就被前方在某间房间门外突然驻足的俞伯吓了一跳:“黎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俞伯说著打开了房门。

一瞬间,黎昕觉得一阵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位老管家,对著初来乍到的孩子说:“大少爷,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chapter 35 重回旧居

黎昕不知道俞伯时什麽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踏入房门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呆愣愣地坐在那张尉迟晞曾经用了十三年的书桌前,傻傻地摩挲著桌上父子三人唯一的合照很久很久了。

这个房间一如当初他最後一次离开的时候,床榻书桌,家具摆设,甚至连最微小的小摆件也都保持著原来的样子──可是却意外的非常干净,没有一粒灰尘──有人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j心地打理、维持著这个地方,让这里看起来就和主人依旧在时没有区别。

黎昕轻轻放下照片,离开书桌走进里屋,不经意间正微微发颤的双手打开衣柜,里头属於尉迟晞的衣物和配饰,整整齐齐、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还散发著一股清新的香味。

黎昕无神地靠著床边缓缓地坐下来,抱著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咸涩的泪水无声地掉落,渐渐肆虐了整张清秀漂亮的脸。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

尉迟晞已经死了,依照他们的心愿在最恰当的时候死了!他在这个曾经被他当做是“家”的大房子里只不过是个注定要消失的过客,这里曾经属於他的一切痕迹都早就应该被彻底处理掉了,不是吗?!为什麽,还要把这些留下来……

书房里,尉迟琰坐在书桌前,紧蹙著双眉盯著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心也随著里头的那个身影微微颤抖的频率一阵一阵的抽疼。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强行把那人带回来,在这座大宅里,处处提醒著他曾经所发生的一切,让那人看起来那麽难过、那麽痛苦……

尉迟琰恨不能立刻就下楼去,紧紧抱住那个无声哭泣的人。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一切真相大白可能带来的後果。就像他曾经从来都不知道,那人温和的x格背後是那样的决绝。他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只能在监视器里看著少年哭泣著浸y在过去美好而不堪的记忆里。

夜半,黎昕缩在床脚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尉迟琰轻轻抱起蜷曲著身子躺在地板上的人,万分轻柔地放到床上。原本想要替睡著的人脱去不甚柔软的外衣,却因为怕吵醒他而只能作罢。幸而房间里是恒温的,和衣而睡也不会著凉。

尉迟琰在床边坐下来,望著少年的睡颜舍不得离开。只有在这人睡著的时候,他才敢这样贪婪地盯著他看。

要怎样才能抹去这人心里的伤痛?

要怎麽做才能让这人重新展露出那温暖到能够熨烫人心的笑容?

要怎麽样才能告诉这人,他其实宁愿他恨他、报复他,也不愿他一人带著满心的伤痕孤独地离开,因为那样他才能有机会告诉他自己的後悔和心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解释都无从开口,生怕一说开,就再也没有那个立场和资格将他锁在身边。

黎昕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昨夜没有全然擦干的眼泪留在脸上绷得难受,於是迷迷糊糊地起身走进浴室洗漱。对於这个曾经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黎昕早就熟悉到了骨子里,即使离开了近一年也不会有丝毫忘怀,所以一时之间g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什麽不对劲,只是下意识地遵从著以前的习惯。

直到拿起摆放在他一直习惯的位置的牙刷挤了牙膏塞进嘴里,蓦然间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面孔,黎昕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他,回到这里了,回到这个他曾经当做家的地方。

望著镜子里比曾经的尉迟晞更要j致几分的面容,黎昕的心底一片茫然──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想不通自己为什麽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明明下定了决心要和前世斩断所有瓜葛,却似乎越陷越深……

父亲,你到底想做什麽呢?

想起昨夜的那顿晚餐,以及这个被最大限度维持著原样的房间,隐隐约约的,黎昕觉得脑子里闪过一些什麽。可那思绪飞得太快,还不等他抓住细想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摇了摇头,黎昕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抬头望著镜子里唇角牵起一丝苦笑:黎昕,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打起j神来吧,今天还不知道要面对什麽呢……

一切打理就绪,黎昕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准备才打开房门,却依旧被门外站立的挺拔身影吓了一跳。

“起来了?去吃早餐。”尉迟简看了眼似乎受到惊吓的少年,微微蹙了蹙眉後冷淡地开口。

“……早,尉迟先生。”黎昕咽了口口水答道,一边在心中腹诽:不是已经接任尉迟集团副总裁的职位了吗,一大早尉迟副总裁亲自来通知他这麽个小角色吃早餐真的合适吗?还好站在门口的不是另一个男人,否则他只怕会下意识地当著那人的鼻子摔上门也说不定……

黎昕踏入餐厅的时候,尉迟琰已经坐在那里喝咖啡了,见儿子领著黎昕出现,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开口。

“不知道黎先生早餐习惯吃什麽?”俞伯来到黎昕身边问道。

“呃……和大家一样就好……”黎昕小心翼翼地回答。有尉迟琰在的地方总是让他如履薄冰,更何况他也自觉没有那个资格和胆量在这里按照自己的心意点菜。

正当俞伯准备给黎昕面前的杯子里倒上咖啡的时候,一直沈默用餐的尉迟琰突然开口:“不许给他喝咖啡。”俞伯的手一顿,连同黎昕一起望向自家主子。

“芸嫂熬了粥,通知厨房拿上来。”

“是,先生。”俞伯恭敬地领命。

黎昕实在不知道尉迟琰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麽样的态度面对对方,於是只能低下头,避免与他的眼神接触。

望著回避自己目光的人,尉迟琰也只能压下心头的苦涩。他知道现在的黎昕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抵触,不停地在心中猜想他所谓的“目的”,对於他示好的举动也是满心怀疑。不过没关系,他会慢慢让他习惯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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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端倪

“爸。”尉迟简走进尉迟琰的办公室,微蹙著眉喊了一声,不知道父亲让他开完部门经理会议就过来有什麽急事。

正在浏览一沓文件的尉迟琰抬头示意他坐下,随即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

尉迟简闻言有些不满。

最近因为哥哥的事情,父亲本来就已经把大部分公司事务都推给他了,现在又有额外的事情交给他做?就算是要全身心对待哥哥回来的事,作为尉迟集团现任董事长兼总裁的男人也不能那麽过分吧?

看出儿子的不情愿,尉迟琰没有丝毫同情和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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