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2)

专心致志地听他说完,男孩不发火咒骂,也不愤怒嚎啕,脸上平静的表情,不知是出于坚强,还是因为麻木。

“小在,你记恨我,我认了!你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认了!郑允浩呢,他又比我好多少??我们两个全他妈的混蛋王八蛋!!”

朴有天见不得他的傻样,沙哑着骂道。

金在中看着他,原本清澈的眸子成了一潭死水,“哥,我说过你和他不一样,真的!你打我、骗我、不要我……可你,算是真心待过我,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小在,哥!……郑允浩他,或许也想真心对我来着,可惜就象陆哥说的,他连自己的心也找不到了,其实想想,最可怜的那个,还是他啊。”

“小在,你又何必这样呢!现在起就在这儿给我好好待着,从此和他断了往来,我料他也不能对你怎样!!”朴有天的脸色愈加y暗,声音也有些变调。

金在中抿着嘴唇笑了笑,忽然问道,“你说是我把地点漏给你的,郑允浩他信吗?”

“你说呢?”朴有天瞅着他反问。

“是啊,怎么会不信呢,我这是哪门子的傻x问题啊!!”男孩猛地站立起来,每一步都踟躇着往外走,“哥,你别笑我没志气,死心眼,都这样了还铁了心的想见他。我早发过誓的,这辈子除了你,要是再动心再爱的,我他妈的就是傻瓜蛋,现在你看,这誓灵验了,呵呵……”

朴有天想伸手拉住他,可少年脸上的凛然和淡漠,却使他一时没了底气,只得暗暗叹息着由他离去。

车平稳地出了地下车库,郑允浩一眼瞧见某个削瘦的人影,倚在大楼左侧的玻璃幕墙上,他并不觉意外。

让开车的阿四靠边停下,他突然想起,曾经的那个深夜,几乎是同样的场景,他们偶然的相遇。就是那一次,少年即便布满血污,却依然倔强的脸;明知自己麻药过敏,却还要仗意出头,弄得一身伤的强硬骨气,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在,等了很久?”他一只手撑着墙壁,把人围在自己的胸前。

“还好。”金在中微微翘起了嘴角,象是笑着,可看在郑允浩眼里,却只觉沧桑,“既然是来受审,当然要有诚心。”

“对不起,在,我——走的时候没说实话。”他低声忏悔着,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伤感和痛楚,“你要怎么罚,随你,在。”

“你说过,不再扔下我,不再玩失踪,也不再瞒着我、防着我。你终究没做到——你根本就做不到。罚你?有用吗?能换回什么??郑允浩,你说啊……”

郑允浩眼皮猛地一跳,“你是对的,在。每次我说着不想伤害你的话,可最后伤着你的,偏就是我。”

金在中凝视着他,瞳孔黑得发亮,却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这般静了片刻,话锋陡地一转,“郑允浩,你这检讨做完了,其他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郑允浩闻言,默默松开手,身体顺势向后退了一丁点,眼神逐渐变了,收起痛惜和温柔,却也不见憎恨和厌恶。

“问什么?问是不是你,还是问为什么??”

金在中移开视线,不愿再与他相对,“不是我,我没有说过关于你的一个字。在朴有天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压根没听过佤邦这个地名,郑允浩!!”

“在,没用的——没有用的。”短短一句话的时间,他连声音也变得冷静低沉。

胸口忽然感觉空dd的,金在中悲哀地笑了,他的心,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抵赖不了啊。郑允浩,我怕俊秀的脸整个给毁了,更害怕他会丢了命,所以我说了,我无意中听你提过佤邦,我就胡乱说了。郑允浩,这是你要的理由吧?”

算了,就这样吧。

既然从未得过信任,再被怀疑、误会一次,又有什么可愤怒委屈的。

只是这样的爱着,太苦太累,怎么还能再坚持……

“果然是这样啊。”郑允浩说着,转过身闭了闭眼,心坠落得无声无息,“在,黑道不比别的,一个帮派总有一个帮派的规矩,躲不开也避不了,你只有认了。”

金在中低头盯着自己挨过枪子的那条腿,轻轻地说,“谢谢你,总算信了我一回。郑允浩,你的意思我懂,我不让你为难,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认。”

“彪子活着的时候,和老六最亲,两人是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

“那就把我交给赵哥吧,我这就跟你走。”不等郑允浩说完,金在中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牢。

又一次踏进y森血腥的地下室,男孩却无丝毫恐怯,冷淡而顺从地让人将自己的腕部拷住,连同一只手臂吊在杠子上。

这是刑讯供的老花招,杠子很高,人必须掂着脚尖才能勉强够着,可时间一长,双腿逐渐酸痛无力,身体开始往下沉,而手臂却始终悬吊着,慢慢的,肩胛处的肌r和骨关节活活撕裂、脱臼,通常要不了24小时,这只手臂就算是废了,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金在中死死撑着,刀劈一样的剧痛持续不间断地从手臂上传来,甚至屏神,还能听见骨r一点点硬生生分离的撕裂声。

嘴唇咬出了血,浑身被冷汗浸了个透,人就象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郑允浩站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湿漉蔫腻的头发下露出半截苍白的脸,拷住的右手掌已经淤血黑紫,五指肿胀变形,看来连右手都要被毁了。

“浩哥,要不要——放了??”身边跟着的毛头小伙挺能察言观色,低声问道。

“人我交给老六了,放不放的,去找赵哥。”冷冷丢下话,他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这天之后,他象是遗忘了这件人和事,不再踏足刑室一步,也不再开口过问,直到赵老六告诉他,人已经送进医院,他才回了句话,“老六,你解气了?!”

“浩哥,”赵老六长叹一声,语气颇为无奈,“他还是个孩子,也不是有心做的,我他妈的跟他叫劲我嫌寒碜!!”

“怪不得你说我狠呢。”他坐着,依旧悠然,“老六,你怎么了,心太软??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老六定定看着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郑允浩,容我放肆一句,做兄弟这么久了,我不想你今后后悔难过,却再也见不着人!!”

靠在椅背里的人,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漠然地说,“谢谢你,老六,我没什么好难过的。”

省人大关于政府下季度重点工作通报会后,林远斌和刘卫林并行走回省长办公室。

秘书识趣地送来两杯茶水,离开时小心带上门。

刘卫林苦笑一下,“远斌啊,现在我倒觉得这间屋子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郑允浩手里的东西,迟早把我死!”

“那就找个法子拿过来。”

“我做梦都想啊。而且最近这小子越来越猖狂,留着他,我真是憋得慌!!”

“卫林,你看朴有天怎样?人够聪明,也听话,最重要的是,我们和他之间一清二白的,没啥隔年债,以后要甩也便当。”

“恩,他好象还是郑允浩的对头呢。”

“那我们就好好计划一番,做了周老大,让朴有天接班,以后大家都太平。我倒有个主意,你看看,能否试试??”

金在中被赵老六送去大陆那儿后,生性温和的医生一个电话打到郑允浩家里,只决然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以后就归我管,你若是还有点人性,就别再出现,忘了他吧。”

郑允浩对着“嘟嘟”嚣叫的话筒,忽然很想笑——人性?若还有人性?他妈的这玩意,早八百年就喂狗了!!

以为他和金在中就这样了了,却没料到竟有一天会得着事实的真相,那一刻,他只想大哭一场,可无论怎么用力,眼眶始终干干的,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

不知道是怎样开车进的医院,等猛然刹停,才发现半个车身已经冲上了人行通道。

大步大步地闯入住院部,脑子一片混沌。刘卫林的那番话,支离破碎地嵌在心上,象摔坏的玻璃,尖锐的边角戳进皮r,血淋淋得疼痛。

“小军啊,你还是不够老道!……看,被人当棋子使了吧?……运气这东西,哪那么容易得呀,天上可不会掉馅饼……阮老大家族内讧,找着你演的好戏,还挺成功……阮家老二和军方勾结,想一窝端了大哥和小弟的势力,要弄个新手玩y的,正巧你撞上去……老客户可没法扯进来,毕竟以后还要合伙赚钱呢……交易的地点和细节都是他定的吧?硬要放在佤邦?哼,早计划好的……你也别怨东怨西,疑神这个疑神那个,彪子和那些弟兄的死,可真得怪你自各,太急功近利了!!”

刚转到走廊,就让大陆堵个正着,后者铁板着脸,冷冷地说,“在窗口看见你的车,横冲直撞的,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周大哥的私人地盘,别太张狂!别把人命都当成杂草,要遭报应的!”

郑允浩被他冲得脸色发白,可也确知是自己理亏,只能由他一顿抢白。

“你还来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别出现了吗?你走吧,不光孩子不愿见你,我都不想和你搭边!!”

“大陆,求你,我只看一眼,只一眼!!真的——求你!!”郑允浩迎着他冷然憎恶的目光,咬着牙,拼命克制住濒临崩溃的情绪,说是恳求,可微微扭曲的五官,低沉的嗓音,更象是命令。

可大陆却偏不买帐,身子往他跟前一挺,说道,“求我也没用!我不给人渣让路!除非你把我打趴下了!!下不了那个狠心的,就滚!!”

“大陆!!你……”郑允浩再怎么横,也绝不会对他出手。

两人一来一往的动响,传到了走廊深处,有人打开病房的门,探头张望。

郑允浩凝神一个个脑袋看过去,满怀期盼的心,瞬间悬起,又跌落得飞快。

颓然地靠在墙上,身体慢慢往下蹭,他完全不顾及形象地蹲在了拐角,用手挡着眼睛,泪水终于从指缝中一点点流淌出来。

“郑允浩?……郑允浩?”朦朦中感觉有人拍着他的肩,抬起头,他呆住了,金在中正弯腰看着他,神色有点困惑,但还算平静。

“在……”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盯着男孩淤血仍未消退的脸庞,和一圈圈绕着纱布,吊着绷带的肩膀、手臂,他根本吐不出一个字。

“你是来看我的,郑允浩?”金在中小声问道。

“在,对不起!我混蛋……我对不起你……我该死!真他妈的该死……”梦游似地怔了一会,他开始一叠声地低吼,满是泪痕的脸上,神情痛苦。

男孩仍然无悲无喜地注视着他,“郑允浩,你查到了?你知道你冤枉我了?你倒跟政府一样,信证据不信证言啊?!知道错了就得了,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别再提混蛋、该死、对不起,我听着揪心!!你以为犯了错,说这几个词道个歉,就管用了?其实,我才进医院那会儿,真想死来着!要是我死了,你这几个词说给谁听啊?”

说着他直起身,微笑了一下,“可惜老天偏要我留着命,大概是觉得还没折磨个够本吧!手废得连割腕的力气也没有,只伤了表皮,动脉的边都没挨着,胃也不好,整瓶安眠药吃下去就吐……”

“在!!”郑允浩跳起来,发疯似地抱着他,越拥越紧,以至大陆正好巡房结束,看见他近乎“蛮横”的举动,一挥拳击中他的眉骨,“你给我松手,你个混蛋!!你真要他死啊,你!!”

轻手拖着男孩掩在自己身后,稍微抹去了他额头上因为疼痛难忍而冒出的汗滴,医生象护着小j仔似的,绝不让某人再靠近一寸,“你说过只看一眼的,别说话不算话,现在请你、请你走!!”

“郑允浩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寻死了,陆哥劝过我,为你,不值得!!你走吧。”金在中喘了口气,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很清晰,象针头灵巧地一下下扎进r里,“我曾经说过我不后悔,这句话我收回!如果再选择一次的话,我宁愿被车撞死,也不愿遇见你!!”

郑允浩的脚象扎了根,牢牢定着无法移动,或许是根本无力移动。

此时此刻,他连忏悔叹息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个再艰难、再困苦,也要咬牙努力活着的小在,已经死了,就被自己刀不血刃地杀死了。

他想,他应该离开金在中的世界,他没有脸再留在男孩的生命里。

一个灵魂是那么的纯洁,而另一个却无比的肮脏。

刚过八点,位于市中心高档商务楼底层的连锁咖啡店,已有人排队等候。

金在中胸口别着“实习生”的小牌子,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先前有过在快餐店打工的经历,所以他上手很快,干起活来也是有板有眼。

这份工作是他伤好之后大陆介绍的,知道他手和脚都不太好使,医生找人觅了个还算轻松的差事,就做些收钱、冲咖啡、递食物的活,不用花多大力气,而且一般也只是早晨上班高峰时忙络点,挺合适他的身体状况。

“丽莎,丽莎!”店堂里的咖啡豆快用完了,金在中叫了两声,见没反应,他只好自己转到后面的小库房,“啊?你还在上网?小心被店长活抓!!”

左手拎了一袋原料,他凑近同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顺便瞅上两眼。

“哇,好帅……可惜啊……”年轻女孩自顾自的发着花痴,眼花缭乱的网页上,各种文字新闻和图片混成一堆,金在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以为能见着哪个男明星,想不到跳入眼帘的,居然是郑允浩握着高尔夫球棒的照片,再仔细默念图片一旁的简短新闻,他惊诧得几乎说不上话来。

“gzw(注:中央政府某个部委)试点清查国有投资重点项目,j省房产开发商成首批清查对象——初步调查表明,全省最大的工业区开发项目中,国资的审批、使用均存在不规范现象,具体的违规行为,以及是否涉及官员腐败等情况,有待进一步查实。——图为涉嫌此次违规事件的j省工业区项目开发商。”

这段话的意思,究竟是不是说他出事了??

忍不住骂自己猪头,真是苯到家了,连这么简单的中文字也读不懂!!

一上午都处于恍惚不安的状态,金在中可没少出错,一会儿把客人要的拿铁换成了摩卡,一会儿又大中小杯不分,调换了好几次,客人等得都上火了;更过分的是,店长将他拖到角落,严厉关照要精神集中,认真做事,男孩先是一个劲点头,然后象想到了什么,搔着头发厚着皮问,“那个,您刚才说啥来着?”把苹果脸的大姐气得拉成了马脸。

索然无味地扒了两口午饭,正想趁着空闲溜去库房,再把那段新闻好好读一遍,搁在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铃。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金在中接通了电话,“是……许医生?”

“小在啊,我要找郑允浩,打他手机老是没有应答,你帮我传个话吧。”

“恩……许医生,对不起,我没法帮这个忙……我和郑允浩,分手了。”

“啊?分手??”

“我上个星期在qq上遇着小微,和他说了……他没告诉你?”

“小微……我也很久没联络了。”

…………

对话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沉默。

“对了,你找郑允浩有要紧事吗?要不,我给你个电话,那是他最铁的兄弟,一定能传到话。”

金在中稳了稳呼吸,说道。

“其实,是看到网上的新闻,你知道吗,就是说他那个项目涉嫌违规的,我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男孩的心一抖,看来郑允浩真是出事了。

“还有……还有件事,我也想问他。那个……那个……”似乎这个话题有点难以启齿,许杰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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