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2)

慢慢便合上眼睛,睡着了。

我依旧对着月亮,一动不动。

“真的没有心愿么?”

“没有,没有。那个心愿总是叫我伤心。于是我就忘记了。”

她说这番话时,像受了委屈的小孩。

心伤得太久了,是不是就要碎掉了。

可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能给的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因为它变化无常。”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忽然哼出一句梦话。

阿离,阿离。你说你知道我的心愿。

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是么?

我轻轻握起她的手,那是一双干净整洁的手。总是爱轻轻触碰我的嘴唇或是眼睑,猝然之间就让我温暖起来。我迷恋她的这些小动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从袖笼里摸出一块寿山石,上面是她刻的一个篆体的“离”字。

(十四)

她在自己的窗前种了一种奇怪的东西,叫绞股兰。

别人的院子里种的,要么是芝兰,要么是桃李。她却搞些这样奇怪的东西。

“我也种过玫瑰呀,王爷怎么光记得我种了绞股兰呢?”她微笑着照料她的花草。

她现在总爱用“王爷”称呼我。

我亦很自然的接受,就好象她有时候不停的叫我胤禛一样。

“我这些天,还打算种一些扁豆。扁豆开紫色的小花,挂满一架子,很漂亮。”她对着一片空地满脸痴迷的说。好象已经看到扁豆成熟了一样。

“最好在这边再种一些苦瓜。苦瓜是君子菜。夏天凉拌了给你吃,又清热又滋养。”

“太素淡了也不好。再种一些凤仙花,如何?”

她痴迷上了园艺。每天开始花很多时间布置她的花园。

扁豆成熟的时候,我和她一起摘扁豆。她忽然说:“哎,都摘完了,我还拿什么打发时间呢?”

那段时候,正是年氏最得宠的时候。我不是不喜欢年氏。只是,她永远不能与阿离相比。年氏让我怜惜,只是让我怜惜。

何况,我需要她的哥哥。

看着空了的扁豆架,微风吹过,只剩下叶子挲挲响动。我怔怔的说:“我陪你,好不好。”

她就地坐下,掐起扁豆,说:“要是我们是两个种菜的夫妻,你说该多好。等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可以像这样,你这个老公公就给菜浇浇水,我这个老婆婆就摘摘菜。吃很简单的饭菜,过很简单的生活……”

她说得越来越低,渐渐就没有了声音。

注释1:

幽暗深远,一条山路直通到寒岩,

寂寥冷落,山涧自流溪边水清清。

啾啾啼鸣,这里经常能听到鸟叫,

静静无声,这里通常是不见人行。

山风淅淅,时不时地吹拂着面庞,

冬雪纷纷,飞舞飘落堆积了一身。

林深树密,每日里见不到太阳光,

意静心澄,一年年没在意秋和春。

注释2: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出自刘克庄的词。大意是,浅浅的描好眉毛,深深的拜着月亮。节日已经过了,曲终人散,渐渐进入愁时节了。

另外;小和尚和老和尚的那个故事是出自袁枚的《子不语》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所以就写进来了。

本章完

其实昨天晚上写得太晚了;以至于我有些很好的想法都不能组织成语言;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很难过;虽然已经把这一章写完了。

写的时候情绪很激动;甚至让阿离不由自主的说了很多感情激烈的话;觉得很不满意;又都删掉了;因为阿离一直是一个很含蓄的女人。

而其实四四也不应该这么感情外露的;只是我实在受不了了;可能因为知道自己将要写的东西太过残忍;所以忍不住要写一些脉脉温情;好证明他确实是爱着阿离的。

才写了一半。

已经分了卷;上卷叫“一生唯愿人长久”,下卷叫“何曾千里共婵娟”

第二卷:何曾千里共婵娟

新君雍正

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短暂的秋天之后,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紧了。虽然明知道我的丈夫会有怎样的结局,却不由自主的被那种紧张的氛围感染。

皇上已经病重了。

隔壁的老八天天迎来送往,和我们雍王府的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让雍王府的每一个人都压抑起来,甚至包括我的丈夫。每天早晨天还是漆黑的时候,他就匆匆进宫,处理堆积成山的公文,直到天黑才回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安静,静得让我觉得他已经克制自己到了极限。

福晋在佛堂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虔诚而且肃穆。

连一向镇静的纽钴禄氏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一天早上我给福晋请安的时候,纽钴禄氏也过来了。似乎是有意和我撞一处的。

寒暄之后,纽钴禄氏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说:“善姐姐,这些天我心里总觉得燥得很,也不知道四阿哥在宫里过的怎么样了。”

我只微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说:“绮贞妹妹若是觉得燥,我拿些自己种的绞股兰给你,最是清润的。”

福晋这才看着绮贞,说:“你也不必担心,这宫里面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会波及到弘历,皇上喜欢咱们孩子,放在身边是天大的福气,有天子护着,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绮贞忙低了头,说:“福晋教训的是。”

福晋抿了一口茶,掀开一本经书,继续说:“这是我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说话的,你这样旁敲侧击,我倒也不介意。只是老祖宗家法,前头男人们的事情,女人c不得手。你心里再为爷急,也轮不到你来问这事情——这是你能问的么?将来是福是祸,都跟着受吧。这些话,我只同你说一次。你现在也是侧福晋的身份,该明事理了。”

一番话,说得纽钴禄氏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我只管在一旁笑着说:“福晋教训的是。连善玉都受益不少。”

福晋便轻叹一口气,将经书递给绮贞,温和的说:“你若心中不定,就多多用心在这上头吧。”

从福晋处出来,纽钴禄氏笑着对我说:“善姐姐,我这会儿要上年姐姐屋子里去,您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年氏在秋天的时候生下了她最后一个孩子,胤禛的八阿哥,此后她一直卧病在床。

正说着,就见初夏从老远的地方奔过来,扑进我的怀里,咯咯笑着说:“额娘!五哥又欺负我!”

我一面揽了初夏,一面对纽钴禄氏说:“我这会还有些事,怀玉恐怕也是才起身,人去多了我怕吵着她。等中午无事,我再过去看看。”

纽钴禄氏笑着与我道别。

我转身对初夏说:“你是专门恶人先告状的,肯定是你又惹五阿哥了。否则他怎么敢在你头上动土。”

初夏扭股糖似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说:“额娘,你就知道偏袒他!到底我才是你女儿哟。他要和长生出去玩,凭什么不带我去?还说什么带了我就不方便,你说他们不时打鬼主意是干什么?”

我抚着她的头,微笑着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五哥哥为什么怕你了。现在连我都管不住你了。等一会,我去和长生说,带你也出去,只是要把你随身的丫头多带两个,要坐轿子,不准穿男装,要记得给我买东西。”

初夏立刻就跑了开去,大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因为现在十三一直住在这里,长生便也就在雍王府住下,做十三的私人医生,但没事时也会出去游荡一天半天的。

十三的病情就如长生所说,已经转成了肺病,但总算是保住了腿,虽然走起路来不太方便。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还是挺了过来。

“他能挺过这一个冬天,我不知道他的运气还能好多久。”谢长生曾这样对我直说。

我抬头微笑:“你错了,长生。十三爷靠的不是运气,是他的意志。他知道这时候他的四哥正是需要他,所以他挺了过来。”

小谢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刚刚还是一片清明的开朗就沉郁起来。

习惯了他没心没肺的玩笑,乍见这样的忧愁,竟不能反应过来——眉宇间隐隐有痛楚到极处却无处倾诉的细微纹路。让我的心也一起微微下坠。

“长生?怎么了?”

如此问过他几回,他都不愿说,我也不便再问。

他和孩子们相处的极好,生病的时候,都只要他来看,也不叫他谢郎中,这府上,是不论大小,全都叫他,长生。

这天天气很好,虽然冷,却晴朗。于是去十三的院子里,去探望他和他的福晋兆佳氏。当然还有长生。

十三正和小谢对弈。十三执白。小谢面目含笑。兆佳氏作壁上观。

我轻手轻脚的进去,就在兆佳氏身边坐下,反正也都是极熟的,又同是不爱拘礼的人。尤其是小谢,初来时,对我们总是请安的规矩极不习惯。

小谢是耐不住的人,竟一边下棋,一边与我唠嗑。絮絮叨叨向我告初夏和弘昼的状。像一个碎嘴的老头。

我不时反驳他两句。兆佳氏也会c两句话。

十三就将棋洒了:“哎,你们竟顾着说话,这棋也是下不了了。”

微笑着说出这些抱怨的话,睥睨着我们,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忽然就有些温暖起来,想自己明白了十三对他的四哥深切的依恋和关心来自何处了。想天下之大,也只有在他的四哥的庇护下,他才能这样随心所欲。

十三转向兆佳氏说:“你前日不是说有东西送给善福晋么?”

兆佳氏立刻起身,说:“善姐姐只管坐着,我这就去取。”

我知道,十三是刻意支开她。便收敛了神色,问:“十三爷,有什么事情么?”

他轻声咳嗽一声,说:“我想出去转转。你帮我安排。”

“这事情,你同王爷说过么?”我轻声问。

他摇头:“他不让我去,担心我身体受不了。”

我站起来:“那你就别出去。安心养病。”

这次小谢倒使先急了:“难得别人一片真心,你们倒不领情。”

十三悠悠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皇上其实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若这时还不在外面做好策应,我真是想想都害怕。”

我叹气:“十三爷,你以为王爷做事时没有把握的人么?他也是不想你多c心。你也知道他做的极是稳妥隐秘,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若出去惊动了咱们隔壁邻居,岂不是坏事?”

十三颓然微笑:“你说的是。我是应该安稳的在家里养着,省得出去打草惊蛇。”

我亦微笑:“十三爷省得最好。”

我的丈夫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淡淡的对我说:“你做得很对。”

我欣赏他现在这样沉静如水的表情,似乎把所有激烈的挣扎都掩埋在最深的地方。

“我明白你,”我说,“你是担心万一,万一,你不成功,十三还不至于被牵连。你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想给十三留一条。”

他握着我的手,说:“只希望他用不上这条退路。”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帝崩。

新君雍正继位。

这个王朝开始于一个极寒冷的冬夜。没有温度,因为这场战争实在太长,所有的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所以结束也变得让人麻木,仿佛做梦。

我甚至听到隔壁的廉亲王府传来奇怪的叫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新皇帝深夜返回前邸,所有人向他请安,他所有的女人都站在那里,他从我身边慢慢经过,没有停下,却飞快地在袖子下面握了一下我的手。

和原来想象的不同,他的手并非冰凉没有温度,丝丝温热从他的掌心传来,让我在一群人当中忽然就温暖了许多。

善妃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想我完全是在混乱中度过的。

男人们在前面忙,后面只剩下女人,其实对于那些规矩,我们并不清楚——清朝已经有六十一年没有办过皇帝的葬礼了,皇上还没有崩的时候,虽然也有所准备,但都是宫里礼部和太监的事情。所以到了宫里,都是一边商量着,一边请示着,一边办着。

女人们身份高下立刻就显出来了。

各路福晋都跪在一起,却没有人再敢与雍亲王福晋比肩了。

就连一向心气最高的八福晋,也跪在了后面。

一声一声的哭叫凄厉得让我毛骨悚然。

轻寒在我一边搀扶着,低声说:“福晋,天冷,我再去给你拿条毛毡过来,省得冻坏了膝盖。”

我并没有大哭,众人大哭时候我就跟着掉些眼泪。怎么说也是我丈夫的父亲,不论他怎样对待过他的儿子,他毕竟也是给过他生命的人。

而且他最终选择了我的丈夫做他的继承人。

对于死亡,我并不是怀有畏惧的人。

我拉住轻寒:“算了。福晋都没有动,我不好意思。况且,这宫里规矩大,你不要乱跑。在这里陪我就好。”

轻寒就点头退下。

我也看到了乌雅氏。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她。即使在我被封为侧福晋之后,我也没有进过宫。

她一直在哀哀哭泣,甚至没有力气了也伏在地上痛哭。

这一点上,年氏很像她。年氏身体不好,却还是勉力支撑着,一身素白更显得她苍白瘦削。

宫中的第一个月就在这片似乎无穷尽的白色,哭泣,叫喊,磕头中结束了。

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身边所有的人,尤其是我的丈夫和孩子。

我一直不是一个看重名分的人,但是当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看重的时候,似乎我也不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他之前问过我:“你想我封你做什么?”

我笑:“重要么?”

假装我不在乎。

当我听到我被封为善妃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在体内滋生。并非喜悦,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和他一样,很善于伪装,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虚伪,有时候这只是一种无奈。

善妃啊。

年贵妃,我知道。她会在雍正二年死去。熹妃,她的儿子将来会做皇帝。齐妃,她的儿子,是我的弘时,我不愿意去想他会怎样。还有弘昼的母亲,耿氏,她是裕嫔。

善妃。我对着天空微笑。就这样吧。或许看不清楚自己的命运才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把我从家族史上给抹去了呢。

会是我亲爱的丈夫么?

跟着皇后一起去和太后请安。

那是一个即使老了,却还是眉目清晰的女人。想必年轻的时候很是漂亮。

“见着你们我很开心。”她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费劲。

“多关心皇上的身子。事情多,你们也不要多烦他,皇后是有主意的人,你们什么事情不要都搞到皇上那里。”

几个女人一起恭敬的答应着。都是有分寸的人。

然后就不咸不淡的计议一些琐事,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

正准备跪安的时候,太后忽然说:“善妃,你过来。”

我恭敬的走过去:“儿臣见过皇额娘。”

她微微抬起眼,看着我,脸上浮起一层微笑,一边伸手握住我。

那只手的手心有些汗,手指冰凉细腻,让我很不舒服。

“你陪我坐坐。你们先退下去吧。”她低声说。

偌大的宫殿忽然就只剩下了她和我。

那个疲惫的,哀伤的年老女人,仍然握着我的手。

她失去的不仅是丈夫,还有她心爱的小儿子。

“你只有一个女儿?”她问我。

我点头说:“回皇额娘,是。叫初夏,是儿臣在康熙五十五年的时候过继的。”

她便不再问我话,让我喝茶,开始给我讲我的丈夫,还有十四小时候的事情。

讲了很多。讲得很慢。整个紫禁城的光阴似乎就像她的叙述一样,陈旧,有一种贵族天生的庸懒。

我静静的听。

许久之后,她停了下来。

对我微笑:“你瞧,他们小时候就很懂事。”

我欠欠身子:“皇额娘说的是。”

晚上的时候,皇上叫我过去。

“太后今天和你聊了很久?”

“是。”

他便点点头。很忙碌的样子。我就没有逗留很久。

晚上回到我住的宫殿,宫女都是安静到木然的面孔。我只让轻寒陪在我的身边。

“三阿哥分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明天出宫走一趟给我送些东西,捎个话。”我对轻寒说。

“十三爷那里呢?”轻寒问,“十三爷也是搬了新住处。要不要吩咐长生什么?”

我点点头:“明天十三福晋会进宫请安,我自己给她。至于长生,我想让他入太医院,这事情不急,过一阵子再说。”

“初夏还住的惯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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