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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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里有的是钱。”总是一副空寂表情的京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也为什么会感到空虚呢?这是秋内这种人所无法想象的。大概,这种“叼着银勺子出生的”人也会有他们自己的烦恼吧。

“你怎么不买辆汽车什么的呢?”

秋内之所以这么问,是受了“有钱人”这个词的“启发”。手里摆弄着卷盘的京也答道:“没有驾照”

秋内感到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很高兴。

“你没有驾驶执照吗?这样我,我之前都不知道。哼哼。”

“你也没有驾照吧。”

“没有。”

秋内没钱去上驾校。不,其实在这之前,他本来想弄辆车的,但是对他而言,真正的“爱车”只有一辆。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怎么说才好呢……我只是感叹,原来你这种人也不是完美的。”

听秋内说完,京也耸了耸肩膀,笑道。

“缺陷这种东西,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的。”

秋内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空寂。

京也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秋内见状,赶忙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宽子去哪里了?”

“去便利店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啊,来了!”

居然这么快便察觉到了宽子走过来时所发出的轻微脚步声,真不愧是她的男朋友。秋内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回头望去,可渔港的入口处并没有宽子的身影。他把视线移回到海面上,只见一条鱼正在京也扬起的钓线上拼命地挣扎着。

“啊,可恶,让它逃了。”

鱼摆脱了鱼钩的控制,潇洒地扬点水花,跃回海面。纤长的身影迅速而又巧妙地潜入海底,消失在海水的深处。京也轻轻地咂了一下嘴,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叨咕着一些技术名词,随后再一次把钓线沉入海底。

“什么嘛,原来是鱼‘来’了。”

“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鱼,常会在海里钓到的。”

京也这么说着,随即转过身来,看着秋内。

京也有一个毛病;他偶尔会在说话的时候,直楞楞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虽然他并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做。

秋内记得,京也第一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只要和他的视线对上,心里便会产生一种不祥感觉,心跳也会随之加速。这会给人一种错觉,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自己说似的。尽管如此,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重要的话从京也的嘴里说出来过。

在面对京也的时候,就连身为男人的秋内都会产生这种感觉,所以当女人面对他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秋内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回自己也要直接盯着智佳的眼睛。

——这是一种能将女人杀死的视线,这便是我的武器。决定了,这次一定要试试!

“你要不要试试看?”

一瞬之间,秋内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京也看穿了,他不禁紧张了起来。不过,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你要不要用那个钓竿试试看?”

京也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钓竿箱,里面放着一根灰s的钓竿。

“啊,钓鱼啊。我也想试试呢,嗯……不过这根钓竿比你手里的那根粗了好多啊。”

“那是投竿。它装配的是一个二十克左右重的鱼坠,可以投到很远的地方。用这个可以钓鲽鱼和六线鱼。”

“投竿……投起来很难吗?”

“相当难。”

“那还是算了吧。”

——在我回忆起投竿的使用方法之前,act就会打电话过来的。

“对了,没什么人给我打电话吧……”

秋内看了一眼手机的的屏幕。没有电话打过来。不过情况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秋内或许在智佳来之前就得走了。

“对了,秋内,我听说最近你爷爷的身体不太好?”

“嗯,胰脏有点问题。正在住院治疗。”

秋内的祖父——秋内明夫,在市内有一间大房子。秋内的nn已经去世了,所以目前只有他祖父一个人住在那里。

“我说,你怎么不住你爷爷那呢?那里离大学也不远。你把你租的那间破公寓退了,去和你爷爷一起住吧。你爷爷的房子那么大。”

“发生了很多事。”秋内说。

京也说了一句“原来如此”,随后又转向海面。

“发生了很多事”——在听了这种暧昧不清的回答之后,居然没有追问,这样的朋友真是值得珍惜啊。秋内心想,这种适度的“漠不关心”或许就是京也的优点吧。

秋内一家世世代代住在平冢市。不过,秋内家现在却住在宫城县的仙台市。秋内也是在仙台长大的。秋内的父亲不顾祖父的反对,毅然和一个烤r店店主的独生女结婚,并继承了位于仙台的那家老字号烤r店。从那以后,秋内的父亲和祖父就几乎断绝了关系。两年前,秋内被位于平冢市的相模野大学录取,但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似乎并没有和祖父联系。

不过,大约半年以前,秋内的祖父突然找到了秋内租的那间公寓。据说是从一个亲戚那里偶然问到了秋内的住址。这是秋内和祖父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秋内只听说过那段“家中的独子离家出走,最后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的轶事,所以,在他的心里,祖父的形象总是一副保守落后、冥顽不化的样子。

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秋内的祖父并不是这样的人。

站在公寓门口的祖父,上身穿了一件黄s套头衫,下身搭配的是一条大腿和膝盖都有破d的牛仔裤。他戴着一副合成树脂镜架的眼镜,看起来年轻而富有朝气。

“吼——”,祖父看了一眼秋内,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表情,就好像小孩子得到了新出的游戏似的。

“哎呀呀,啧啧,长得好像啊,真让人受不了。”

秋内刚要开口客套,可祖父忽然像说唱歌手似的把上身一倾,目不转睛、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秋内。他的嘴里总是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哇!”、“嘿!”、“厉害啊!”等词汇。

从那以后,祖父便经常来公寓找秋内。在不用打工的时候,秋内便会去祖父那里玩。在祖父的房子里,秋内经常和他打电视游戏,还能吃到十分高级的火腿。不过,秋内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因为祖父让他严守住这个秘密。每当秋内对他说“你们是不是该和解了”的时候,祖父总是固执地摇摇头,说“不好”。

于是,秋内也感到有点烦了,慢慢地也就不和祖父提“和解”的事情了。

“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爷爷还跟我说要办‘烧烤大会’呢。”

秋内从滚烫的混凝土上拾起一颗小石子,投向大海。

“和上回去的人一样?”

“嗯,那时候,我觉得只是碍于面子吧。爷爷出院以后,可能会直接给我打电话吧。”

“你爷爷把我们所有人的手机号都要过去了——你笑什么呢?”

“没,没事。”

三个月之前,在祖父的庭院里举办了一场“烧烤大会”,至今回想起来,秋内仍然忍不住想笑。因为,那件事情莫名地缩短了智佳和秋内之间的距离。

“没事叫几个女孩子过来喝酒吧。”

说这话的正是秋内的祖父。祖父说自己的朋友里没有年轻女孩,所以只好拜托秋内带几个女大学生过来。不过秋内也没有能随随便便叫出来的女x朋友。愁眉不展的秋内只得打电话和京也商量。在说明原委之后,京也挂断了电话,五分钟之后,他给秋内回了一个电话,说宽子和智佳已经同意来参加“烧烤大会”了。

数r后的一个星期r,秋内、京也、宽子以及智佳在祖父的庭院里大口喝酒大口吃r,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为了那天的活动,秋内的祖父特地买来了扎啤机和烧烤架,这让秋内大吃一惊。

而更让秋内吃惊的是,“假r里的羽住智佳”十分直爽健谈。她时而被秋内毕恭毕敬的态度逗得捧腹大笑,时而用机灵鬼怪的语言挖苦京也的x格,时而对宽子的怀旧故事大声附和,时而高度称赞祖父的泡妞技巧。“假r里的羽住智佳”是那么的无拘无束,但那样的“羽住智佳”只在秋内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次。对于秋内来说,那是一个值得纪念的r子。

“哦,来了。”

秋内听到京也声音,赶紧朝海面上看。钓竿的竿头一动不动。与之相对地,从渔港的入口处传来了宽子的笑声。

“我以为有鱼上钩了呢。”

“你倒是玩高兴了啊……不过,那家伙为什么会和椎崎老师的小鬼在一起呢?”

堤坝被太y烤得火热,宽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小孩的旁边还有一条咖啡s的小狗。

“‘汪汪’也在啊。”

椎崎老师指的是在大学教微生物学的椎崎副教授。“小鬼”是她十岁的儿子,“汪汪”则是她儿子养的狗,他们分别叫“y介”和“欧比”。

“哎呀,秋内君也来了。”

宽子一路小跑地凑了过来,裙子底下两条白腿时隐时现。

“智佳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算是吧。”

秋内的回答让人觉得这仿佛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但其实,他只要一想起来智佳的电话,就会在心里“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如果静君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嘿嘿。

——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嘻嘻嘻。

——和我一起。

哈哈哈哈。

“真的吗?”

宽子从塑料袋里掏出罐装咖啡分发给京也和秋内,然后蹲下打开自己的罐装绿茶。宽子穿着一件蓝s半袖衬衣,以及一条短裙,一副十分凉爽的打扮。

——不过,凉爽归凉爽,我希望你别在那蹲着了。

秋内本能地扬起头,但视线却不听使唤地被宽子的“裙下风光”拉了过去。秋内索x把下巴也扬了起来。

海风抚慰着宽子齐肩的秀发,她温柔的脸蛋上,洋溢着动人的微笑,仿佛笑容本来就是她长相的一个部分似的。这和在脸上难觅一笑的智佳,正好相反。

“热啊……”

宽子解开衬衫胸前的扣子,让海风吹进来。这让秋内一时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才好,但这时候,y介和“欧比”正好走了过来,秋内决定把目光锁定在他们的身上。

“嘿,y介君。”

“你好。”

y介特意并拢双脚,点头行礼。宽子回过头,“啪啪”地摸了摸y介的脑袋。

“我从便利店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他,就把他带过来了。”

y介看了看宽子的脸蛋,耸了耸自己的小肩膀。

“我和狗狗本来正在海边散步,结果就被这个人绑架了。”

“你们学校里,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傲慢啊?”

京也把咖啡罐放到嘴边,问道。y介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脸上露出些许忧虑,随后说道:“有啊。说过我六次。”

“被同一个家伙吗?”

“不是,被几个老师。”

“老师也觉得你傲慢啊……”

京也转过身,面朝大海。

椎崎镜子的家是一栋独门独户的房子。她住的地方离大学很近,可以步行上班,所以秋内他们能经常碰到她的儿子y介。椎崎副教授十分耿直,而她的儿子——y介的言行也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但像大人的部分只是思想,在身体上他还是个“小不点儿”。或许,在同龄的孩子里,他的个头儿也算比较矮的吧。他的皮肤很白,这点很像他妈妈。大大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椎崎老师今天在做什么?”

秋内拉下罐装咖啡的拉环,问y介。

“在大学里呢。说是有个必须马上完成的工作要做。”

y介和镜子两个人一起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去年镜子和丈夫离婚了。

“椎崎老师在休息r里也工作啊。”

“因为是职业女x嘛!啊,喂,‘欧比’!”

“欧比”突然冲了出去,拴在它脖子上的红s狗链脱离了y介的手,在地面上跳跃。或许是闻到了气味的缘故,欧比把头伸进京也装着饵料的篮子,嘴里不断地吐着粗气。

“不要哦。”

y介拾起狗链,轻轻地一拉,欧比立刻回到了小主人的脚边,安静了下来。欧比微微仰起脑袋看了看y介,可能有些生气吧。

“你可真乖啊,喂,这种怪小鬼的话也听啊。”

京也伸出手,想要摸摸欧比的脑袋,但在看到欧比摆出的那副不友好的表情之后,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只有我和妈妈能摸它,欧比不让其他人模的。”

“啊,是这样啊。”

“妈妈觉得它是条obedientdog,所以才给它起名叫欧比的。”

“obe……你说什么呢?”

“英语啊。难道你没学过英语?”

“没学过。”

后来,当秋内想起这段对话的时候,赶忙查了一下英r字典。在字典里,“obedientdog”是“忠犬”的意思。

“y介君,不介意的话,你把这个喝了吧。智佳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所以多出来了一罐。”

宽子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健康饮料。

“这是什么啊……啊啊,咖啡吗?对不起,我不喝带咖啡因的东西。”

y介说完,眯起眼睛,客套道:“不过,多谢了。”

“不过,多谢了。”

京也马上挑起眉毛,鹦鹉学舌似的说了一句。

这时候,秋内突然觉得有些不解。

“那个……宽子啊,你买了四罐饮料,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因为我们一共四个人啊。”

宽子随即闭口不言。

——难道说……或许……

——没错,绝对错不了。

奇妙的沉默之后,秋内开口问道。

“宽子,难道说……你刚才给羽住同学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对吧?”

“哎?说了些什么?”

“比如,让她叫我过来……之类的。”

“我没说过啊,没说过。”

宽子摇了摇头,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见到她这副表情的秋内,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智佳之所以会给我打电话,只是出自宽子的安排。而宽子只是想让我高兴一下而已。宽子通过京也,得知了我对智佳的爱慕之情。因此,她才会打定主意,决定尽力撮合我们。

“没说就好,请别……请别为我担心。”

秋内说完,宽子立刻显露出一种困惑的表情。一旁的京也依然在重复着刚才的那句。

“不过,多谢了。”

就在秋内想要对京也说点什么的时候,y介翻开京也的钓竿箱,把那根灰s的钓竿取了出来。

“借我了哦。”

“喂,不许乱动。”

“我说的是‘借’嘛。”

y介麻利地将钓竿拔出,用熟练的手法在上面穿上钓线。他不顾京也的抱怨,给钓线的一端装上装置和钓饵,随即“嗖”地一下将钓竿一甩。大概五秒之后,远处的海面上溅起了些许水花。

“哎?你把钓钩甩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秋内佩服得五体投地。但y介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膀。

“这没什么,只是用力一甩而已。我只是擅于甩竿而已。”

“真厉害……”

秋内抱着胳膊,在嘴里嘟囔着,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在他面前拿着钓竿的两个人——京也和y介,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紫st恤衫。秋内本想指出他俩之间的这个共同之处,以此来挖苦一下京也。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一来,或许会让人觉得y介有点小孩子气。想到这里,秋内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y介君,你很喜欢钓鱼嘛。”

宽子站了起来,然后又在y介的身边重新蹲下。但y介并没有立刻去欣赏宽子的裙下风光,嗯,他果然还是个小学生。

“还可以吧。假期的时候,我偶尔会在对面的堤坝上钓鱼。”

y介指了指对面的堤坝。这个渔港呈一个“コ”字形,两条长堤向海的方向延伸出去。秋内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式“コ”字下面的那一横。

“渔业公社在那边有一个新仓库。那里有很多船员。他们教了我很多,什么钓鱼的方法啦,诀窍啦,还有怎么判断洋流之类的。”

尽管秋内是一个大学生,但在他也不敢说自己有信心和船员们侃侃而谈。至于洋流什么的,秋内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你平时都钓什么鱼啊?”

“这个因时而异了。现在这个季节,回游鱼比较多,用拟饵的话,能调到鰤鱼的幼鱼和润目鳁之类的,运气好的话,能钓到竹荚鱼什么的。”

“哦,说的真够详细的……”

秋内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但y介却煞有介事地转过身,面朝大海。

“长大以后,我要进一步地研究大海。不仅仅是鱼,我还要探究更多的东西。比如水质问题,比如潮汐的涨落问题……”

“你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将来的事情了?那么,难道说,你现在已经开始上补习班了吗?”

“我才不上什么补习班呢。父母只不过想让我们去圆他们小时候的梦而已,所以这只是一种生意。”

“哇——”秋内不禁在心里大喊道。真是慧眼如炬啊!

y介将脸转向大海,用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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