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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浅!不!你是沈东潜!浅儿!潜儿!」

我是沈兮浅还是沈东潜?

「不──我求求你了!我什麽都没有了!沈岳你为何如此狠心!不!为什麽我满手鲜血!不!华玦是你该死!是你女儿该死!」

那带著疯狂又绝望的哭喊响彻云霄,直冲而入了沈兮浅沉眠的脑海中,他浑沌的在黑暗中找寻不到方向,那凄厉的呼喊依旧不绝,他伸手不见自己五指,x中落空空什麽都没有,彷佛丢下了所有束缚的包袱,轻扬的脚步彷若踏在云绵上。

他在哪里?

「潜儿!我求你了!是娘错了!爹不要娘了!你怎麽可以也不要娘!那麽娘还剩下什麽?」

他记忆中的娘只有说著狠绝话语的迷蒙背影,斑驳不堪,他甚至不记得那称为他娘亲的脸。

「别恨她,她也只是可怜的女人,失败者总是要做些什麽……假装证明……自己没有……输……」那人在最後这样轻声呢喃。

沈兮浅颤动睫毛,他缓缓睁开厚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房间的雕花天花板,乾涩的转转眼珠,那女人披头散发眼窝泛著红血丝,全身颤抖著狼狈蹲坐在地上,身後跟著容颜不知苍老了多少的福叔和李婆。

那女人,是他的娘亲。

见沈兮浅清醒,福叔的脸露出喜光,如旋风般拔腿跑出房间,一边欣喜大叫著,「我去找大夫算帐!这帮庸碌大夫!竟然敢咒我们沈家少爷没救了!真是没用!」

李婆惊喜而泣的蹲身抱住全身不停颤抖喃喃自语的沈夫人,带著疼惜的哽咽,「小姐……少爷醒了!放心!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有我还有少爷阿!」

这是沈夫人疯癫的开始。

也是沈兮浅真正死去的日子。

这世上,只剩下沈东潜。

作家的话:

到数十章完结

☆、第二十二章

小乖静静的听著慕容华的诉说,摇头晃脑的东看西看,显然有些不专心。

慕容华淡声问,「小乖,可有听明白?」

「意思就是,沈东潜是浅浅,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待过青楼,所以我被杀了。」小乖歪头,跟著覆诵一次,大眸清甯透彻如深谷里不染尘世的粼粼清泉中闪著疑惑不解,「但是阿发,我不知道浅浅待过青楼呀。」

慕容华默然。

的确,虽然可以将所有的事串连在一起。可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城会派人协助灭村一事,又为何……独独让小乖死得如此难堪?

原本以为解开了一个谜雾,却又像掉入了更深更浓的迷雾中。

若是问沈东潜,只怕他也不会老实交代。

慕容华抿抿唇,面色如抹上了薄冰。

「此地,一刻也不想多留。」许久,他缓缓的说,表情嫌恶。

小乖忽然一笑,慕容华转眸望著她,似乎是想问她为何而笑。

你总是这样,待我如此好,好到我不知道如何偿还。

小乖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偷偷将手摆到身後,轻轻抹去手背上泛起的黄沙。

「那就不待吧!」她笑说。

慕容华微微一惊,他以为他们跋山涉水如此艰辛才找到浅浅,以小乖的x子虽然他们推敲出沈东潜很有可能就是使殷澜村灭村的原因,但是小乖一定是不在意的,能找到浅浅和相公就是她的心愿。

「明早就走?」他试探的问,手心紧张的冒汗。

「好阿。」想也没想,小乖答的快速。

如此毫不犹豫的回答反而让慕容华感到隐隐不安,「当真不多留几天?」

「阿发不是要看西方美景?」小乖眨眨眼。

不是我要看,而是要让你看。慕容华浅笑,如冰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翌日,清晨暖阳带著入秋以来的寒意穿过薄稀的窗纸照入。

沈东潜张著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双目空洞,x膛上的x口传来隐隐作痛,他伸手捂上x口,心跳在他掌心平缓的跳著。

他这是死了还是活著?他以为死了才会在见到小乖呢。

房门被推开,福叔走近床边见沈东潜早已清醒,他放心的松了口气,伸手探试沈东潜的额头,一边说著,「还好,昨天突然发烧晕厥了,今个儿烧全退了。」

「福叔。」沈东潜握住福叔充满皱褶chu茧的手,「我是活著还是死了?」

福叔微微一愣,笑的慈蔼,「傻孩子,自然是活著了。」

「那我是沈兮浅还是沈东潜?」床上的男子迷茫。

福叔心头一酸,抽回自己的手别过头,藏住眼眶中的泛红心疼,他说,「当然是沈东潜。」说完,他走出房间。

福叔站在沈东潜的房门外停步,仰望清澈湛蓝的天空。

上一代的恩怨终究波及了这一代无辜的孩子们。

他带著唏嘘的叹息离去。

另一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沈家的慕容华转过头见小乖目露不舍始终注目著沈东潜房间的方向。

此次离别也许是永别了。

「和浅浅道别吧。」慕容华说。

小乖点点头,一溜烟奔往沈东潜房间的方向。

〝咿呀″推开沈东潜的房门,小乖探出头东张西望。

房间内摆设简单却带著典雅,湖水色的床铺,木制的茶几,还一个桌面整齐的书桌。

那人修长的身影背对著她动作很是艰困的穿著外衣。

以为是福叔又进来了,沈东潜轻咳了几声,有些浓稠的鼻音,「福叔,帮我拉右边的衣服。」

小乖无声的笑了一声,轻足踏步向前伸手拉起沈东潜右边的衣服至肩上。

「谢谢。」带著浓浓的鼻音,沈东潜不疑有他。

「没关系的,浅浅,我原谅你了。」小乖发出吱吱像是老鼠偷笑的声音。

沈东潜正好系好最後的衣带,听见身後小乖的声音,他背脊僵直,不敢转过头。

「你知道了?」

「恩。阿发很聪明的。」她得意的挑眉。

沈东潜转过头,小乖的身形映入眼帘,和七年前分别时娇小的模样并无相异,圆润的眼珠倒映著他苍白憔悴的俊容。

「死了,却为什麽活著呢?」他轻轻问,从心传来钝钝的痛。

小乖灵活有力的转转眼珠,笑嘻嘻说,「因为要见相公和浅浅阿!」

死去的小乖此时站在他面前是不可思议的,可他没有空閒去理会这份不可思议,排山倒海的苦痛淹没了他的理智,长久以来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很好的扮演沈东潜的角色了,那个看尽世间的沈东潜。

可事实上,他依旧是那个想要活得恣意,笑得春风的沈兮浅。

「我不是浅浅了。」沈东潜低语,双手微微颤抖,眸中激起层层浪花。

「没关系,我还是小乖。」

大家都变了,只有我不会变。

沈东潜的身心俱疲与殇痛小乖都看在眼里,就像元映衍宁愿欺骗自己她还快乐活著一样,她都知道,有时候她会想,她为什麽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再相见,难道仅仅是为了那句生前的承诺─如果我们没有来找你,你就来找我们吧!

多麽渺茫又虚幻。

看著身边的人,不论是元映衍、沈东潜还有慕容华不断的往前走,她只能站在原地目送著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她会伤心,但是她不会心痛了。

「小乖,该走了。」慕容华的声音从远处传入小乖灵敏的耳里。

「我该走了。」小乖拉拉褶皱的衣裳。

沈东潜猛然拉住她的衣袖,哀求著,「还能再见面吗?」

小乖冰凉的手缓缓拉开他的手,歪了一下头,笑盈盈如夜中皎月地说,「我一直都在。」她冰凉无血色的食指比著沈东潜的左x口。

沈东潜捂著x口,是平稳的心跳,是沉重的痛,他垂下头,几竖如柳条的发丝散落在频间,「是的。你一直都在……」

一直在我心里,占据著一个无法愈合的位子。

小乖转身推开门走出房间,门外阳光洒满她一身,光洁却斑驳,沈东潜抬起头,小乖半身融入刺眼的光芒中,她唇瓣苍白带笑,面容模糊不堪,宛若逐渐在消逝一般。

「是梦吧……?」沈东潜怔怔的喃喃自语。

出了沈东潜房间,小乖漫不经心地往回走,虫鸣鸟叫,风吹树摇,下人低语和沈家门外市集的热闹在她耳里交织著一首首美妙的乐章。

是一首生命的乐章。

「华玦,你放过我们夫人吧……」

小乖停下脚步,回过头,一阵风吹过,扬起漫天飞舞的秀发。

「小乖那孩子是我们夫人对不起她……」

歉疚悲痛的虔诚呢喃源源不断传入小乖耳里,小乖蓦然转过身往回跑朝声音的方向而去,最後在沈家祖厅前停下,她探出半颗头往祖厅里面探望,一佝偻的背影背对著她,双手合十,双膝跪在摆放著满满沈家墓牌的案桌前。

小乖抬眸看向墓牌,眸中惊起波澜,又倏地归於平静。

「老爷,您不让奴婢说出小乖不是您的孩子究竟是何意?华玦与夫人的恩怨到底何时才会完了?那位在觅江不远处的小乖之墓早已被夫人知道是假的,华玦做的这些值得吗?您为了华玦值得吗?夫人为了自己值得吗?而华玦为了小乖又值得吗?奴婢老了,看不清了。」

沈家第十五代沈岳妾氏华玦的墓牌静立著,桌上的残烛摇摆不定忽明忽灭。

「华玦的j心布局是一场空,若要报复夫人不如报复在老奴身上吧……夫人受太多苦了……」

身後〝喀″的一响,祖厅中喃喃自语的人惊然回过头,只看见门外树丛摇摆生姿,苍老白发的容颜上迷茫恍然,「是你回来了吗?老爷?看在我李婆为沈家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过夫人吧!算是一圆奴婢即将回乡的心愿可好?」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飒飒风声。

☆、第二十三章

盛京皇城内皇帝批改奏摺的大殿金碧辉煌,梁柱上蜿蜒著面色狰狞威武的金龙雕身,宽广的大殿只有一只用千年红杉桧木制成的案桌,桧木发出沉沉的浓木香,一旁熏著气味清新凝神定心的桃花香熏粉袅袅烟雾笼罩少年帝王全身,使他神光合离面容模糊,少年帝王摆手在後,看著座椅後的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屏。

「林贵妃命冬年取有关华玦的任何书简。」鹰天站的直挺,腰上背著御赐的宝剑,一丝不苟的报告。

皇帝轻笑一声,不带任何情感的说,「她最近真是閒到发慌了,看来该找些事情给她做了。」

「要派人阻止吗?陛下。」鹰天问。

「不必了。就让她查吧!閒著没事找事做也好。」皇帝扬起嘴角,凤眼眯起,就像一只困倦的狐狸。

华玦就像一阵清风,在这孤寂深寥的深g中拂啸而过,什麽都不留。

他倒要看看林清惠能查到什麽?

唇畔含笑,脑海中闪过华玦淡漠的模糊面容,一股怅然若失在心里蔓延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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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这是要储存食物好过冬呢!」

一大一小蹲身在一棵大树下聚j会神的观察地上排列整齐搬运著食物屑的蚂蚁们。

「那为什麽我们不用储存食物过冬?」年仅七岁的孩童抬起头奇怪的问。

身著淡粉色衣裳的女子温蔼笑了笑,伸手轻抚那孩子的发顶,「那是因为千封生在皇g中,有吃不完的食物。」

「不是生在皇g就没有吃不完的食物吗?」虽然才七岁,此时的千封却比同龄的孩子更来的成熟。

母妃的早逝,父皇的一视同仁,其他兄弟姊妹的排挤,使的他聪慧独立。

「是呀!有些人过得很苦的,要过冬了也没得吃,所以呀!我们的乖千封以後要当个让百姓都有得吃的好皇帝喔!」那女子慈爱的说著,目光中是千缕溺爱。

「可是华玦,我不想当皇帝。」千封不情愿的咕哝。

「哎呀!怎麽能叫我华玦呢!要喊华玦姨!」华玦无奈之情溢於表。

「可皇上都这样叫你的。」

「要叫父皇不是皇上呀!」

在母妃逝去後偌大的寝g中始终只有自己,他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玩,自己一个人吃饭,自己一个人梳洗,甚至自己一个人说话,一直到华玦的偶然到来,给了他母妃来不及给的,皇上不曾给的,所有温暖和爱。

华玦会教他写字,会教他唱歌,还会和他玩,他使坏时会无奈的笑,他做错事时会严厉的教训他,他被欺负时被帮他出气。

他很喜欢华玦,很喜欢。

可他知道华玦最爱的是皇上,他的父皇。

他可以从华玦望皇上的眼中看见炙热浓烈的爱,但是皇上最爱的不是她,华玦一定也知道的,那人最爱的是这个天下。

有时候华玦会将头轻倚在窗边远目远方,画面美好宁静隽永,千封不知道这时的华玦在看什麽,但他知道华玦的心看著的一直都是皇上。

「你才七岁,懂这麽多该如何是好?」华玦常这样感叹的笑问。

千封会孩子气的甩头,骄傲的像只公**,「天资聪颖。」

「阿!是是是!我们千封是上天眷顾的孩子。」华玦将他抱的紧紧,语气中好似多了一丝疼惜。

华玦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母妃还未离去成为冰冷的身体时。

华玦待在皇g的日子很短,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千封的寝g度过。

他天真的以为华玦可以一直伴著他成长,虽然他不愿意成为帝王,但是如果这是华玦的祈愿,他愿意成为华玦心目中的帝王。

那夜,华玦披著流云星彩,双目赤红像是经过泪水的洗礼,面容略显苍白。

不顾夜风寒冷,千封簌簌发抖著站在寝g门外等她,华玦看见不停颤抖的千封快速的迎了上来,带著疲惫与责备的语气训斥道,「这麽冷的天出来做什麽?」一边将他推往温暖的寝g内。

千封委屈的努努嘴,缩著身子躺上到柔软的金丝绒床铺上委屈道,「怕你要宿在皇上那儿。」

「说了多少次,要叫父皇不是皇上。」脱了被夜风吹凉的外衣,华玦跟著上床与千封挤在一块儿。

千封用鼻子虚应了一声,将身子更靠近华玦的身体,从华玦的身体那传来微凉的寒意。

「千封有几个兄弟姊妹?」华玦忽然问。

千封伸出手数了数,对於算术还有些糊涂,眨眨眼睛说道,「两个哥哥,四个姊姊,两个妹妹。」

这座寂寥的皇g随时有小生命出生又转眼即逝,连千封也不太清楚还剩下几个自己的血亲兄弟姊妹。

失去母妃看照的千封虽偶有被其他兄弟捉弄嘲弄,但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也是一大奇迹,也许就如同华玦所说的,他是个上天眷顾的孩子。

「这样阿……如果再多一个,你要弟弟还是妹妹?」华玦目光柔和笑著问。

千封晃晃头没有回答,弟弟或妹妹都跟他没有关系,反正他还是只有一个人,而现在又多了华玦。

等不到千封的答应,华玦自顾自地说,「我看还是妹妹好一些。」

有些睡意的千封困顿的缓缓闭上眼,华玦垂头闷声,「臭小子,你也帮华玦姨想想名字,这可是……」

快要进入梦乡的千封猛然张大眼,「什麽?」

华玦窃笑,仔细的一字一句重复一遍,「这可是你华玦姨第一个孩子呢!」

「真的?」千封惊喜的提高音量,急忙凑耳朵过去华玦平坦的肚子上。

华玦笑得合不拢嘴,「做什麽呢?这都还没三月呢!感觉不出来的。」

千封做起身,方才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他喜孜孜的说,「还是妹妹好些。」

「是吧!果然华玦姨的好孩子!和华玦姨想的一样。」华玦开心的抱住千封。

太好了!终於有个妹妹和自己亲了!

那时候的千封这样以为,带著笑容进入美梦。

不过几日,华玦越来越憔悴,原本就白皙的容颜更加苍白许多。

千封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皇上和华玦之间一定出了什麽事了。

他不敢开口问,只是很用力的抱紧华玦,像是要镶崁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的用力,怕华玦和他母妃一样,留下他一个人离去。

「对不起,华玦姨相信千封会乖乖的,对吧?」

外头是刮著强风与连绵如墙的雨幕,华玦抱著他,声音很轻,几乎要埋没在淅沥的雨声中。

千封轻轻将头靠在华玦的肩窝,泪水滴落在她的肩上,穿透过衣裳,烫湿了华玦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说了多少次的道歉,她只是心疼的抱紧千封。

「一定要离开吗?」带著浓浓的鼻音与哽咽,小人儿泣不成声。

「恩……华玦姨累了,需要找棵大树停下来休息。」华玦抿著唇,眼眶泛红。

「休息好了就要回来找我。」吸了吸鼻涕,千封泪眼汪汪的从她的肩窝抬起,又说,「带著妹妹一起。」

「好。那千封要待妹妹好,知道吗?」华玦笑了笑,苍白的脸像是染上了夕阳的残红。

千封用力的点点头,彷佛在做一个人生重大的承诺一般。

华玦要离开的那天,天上依旧y云层厚的下著如瀑的大雨,千封偷偷跑到皇上寝g外,却听见皇上低沉的低吼。

「你要是敢走,信不信我会毁了你的一切。」

千封顿时停止呼吸,全身颤抖。

那女子潇洒的回过头,淡漠的侧脸轻笑,「我的一切不是都给你了吗?」

华玦执伞的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没有任何人向前追上她,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千封十岁的时候听到华玦在沈家病逝的消息,那时他已经心思缜密,暗地培养了自己的亲信,他派人寻找华玦女儿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十七岁的时候偶然听见皇上和相国公元庆书在御书房议论殷澜村之事,隐约听到华玦为沈家沈岳生的女儿在殷澜村。

他拧著眉,华玦最爱的是皇上,怎麽可能为沈岳诞生下孩子?

几日後殷澜村因瘟疫全村灭亡令天下为之哗然,他派出寻找华玦之女的亲信也回来了,得到的结果竟是──

华玦藏在殷澜村的女儿就是他那个未能见一面的妹妹。

千封看著偌大的寝g,突然觉得寒冷刺骨,空荡荡一片,母妃走了,华玦来了,华玦走了,他以为……至少会把妹妹留下来的。

乾涩的眸迷茫朦胧,他的泪已经随著母妃和华玦而去了。

二十岁的时候皇上躺在寝g床上弥留之际,一道圣旨他成了新皇,他欣喜不起来,他坐在床沿边看著垂老许多的皇上,皇上努力睁著眼,哑著声音艰困的说,「好像没有听过封儿叫朕一声父皇。」

「你後悔吗?」千封并没有回答皇上的话,没头没尾的问。

「朕这一生从不许朕做後悔的事。」皇上虚弱一笑,即使弥留之际也要带著帝王的风范离去。

千封垂下眼睑,释然轻笑一声,带著冷意一字一句狠狠戳进皇上心里,「那你可知当年在殷澜村屠杀的小乖,其实是华玦为你生下的孩子?皇上。」

「你说什麽!咳……咳……咳……你说什……」皇上猛然瞪大眼,挣扎的要捉住千封的手,一口气没有咽上来梗在喉头,圆睁著眼狰狞著表情逝去。

千封看著皇上到死也没有阖上的眸,他喃喃的问,「你後悔了吗?」

终究那声父皇他还是没说出口。

也许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埋怨,也许是为了皇上对华玦的狠心而做的一点报复。

虽然多麽微不足道。

☆、第二十四章

小乖和慕容华离开沈家後决定在虞莲镇的客栈暂且住下,下船後匆忙送沈东潜回沈家没来的及欣赏虞莲镇的风光,虞莲镇是处处种满枫树的城镇,酡红的红叶在凉风吹拂下恣意摇摆,暖阳沿著叶间相隔的缝隙穿透照耀在地上,像是在地上形成了星云,耀眼夺目,神秘的让人流连其中。

慕容华带著小乖驻足在此,慕容华抬手摘了一片红叶,指腹摩娑著叶片上著chu糙的叶纹,喃喃自说,「七年来好像第一次看见这麽红的枫树。」

七年了,时间真快。

回过头看小乖,小乖蹲身在树下神情专注的看著成群结队的蚂蚁爬树。

好似要见到相公和浅浅的愿望都已经完了了,可是小乖还是这样的站在他身边。

慕容华无法形容自己矛盾的心情,一方面私心希望小乖就以这样的姿态在他身边一直开心的笑著,他可以陪她看尽山水,在天下遍土上踏上他们的足迹;可另一方面,逝去的人终究要走入轮回,以这样不死不活的身体究竟是逆了天,逆了人伦常理。

入了轮回是否就是永别了?

「阿发!你快看!」小乖抬头带著紧张向慕容华招手。

慕容华凑身过去蹲身,仔细的看著小乖手指的地方,只见大只的蚂蚁带著小只的蚂蚁奋力往树上爬。

「阿发,这是小蚂蚁的娘亲吗?」小乖好奇的问。

慕容华怔了怔,小乖几乎不曾提及过有关爹娘的事,在小乖破碎的记忆里,在殷澜村只有自己还有相公以及浅浅。

「也许是吧。」他回道。

「所有的娘亲都是这样保护小蚂蚁?」小乖歪著头,眸中清亮无虑。

慕容华默然,娘亲的面容在脑海中已经模糊,犹记得十三年前自己绝然离去时,娘亲双频边留下滚烫的泪水,在她心里一定是煎熬难受的,究竟自己是如何狠的下心离去的?

「回去吧。」小乖站起身拍拍裙角的尘泥。

「恩?」慕容华一时间没有会意过来。

小乖笑了笑,弯弯的眼像是天上倒钩的皎洁月亮,重复了一次,「回去吧。」

「恩。」慕容华也站起身,小乖主动牵起他的手,从小乖的掌心传来丝丝冰凉,慕容华拧了下如远山的眉,道,「回去洗洗手,瞧你满手的沙。」

「好。」小乖难得乖巧的点头。

两个人携手往客栈走回去。

回客栈的路被路人团团围聚挤的水泄不通的,原本就热闹的市集更显的吵杂,还传来气跳如雷的怒斥声。

「你这臭道士!想骗钱就直说吧!什麽叫本大爷家准备倒大楣了!」一年轻的男子的怒吼穿透人群。

慕容华和小乖站下脚步看著满满围观的人,俩人目露不解。

「哎呀!这位老兄你生气什麽,贫僧只是把适时说出来而已……哎呀!哎呀!好痛!你扯我胡子做什麽!小心遭天谴!」那沙哑的苍老声音哀声大叫。

「叫你胡说!我们陈家是什麽人!岂是你能诋毁的!」那男子怪笑一声,手的力劲加大,毫不留情。

一旁围观的路人看不下去大声的说,「玄贞师父可是德高望重的人!说的话准没错!你们陈家向来仗势欺人,果然是老天看不下去了!」

「你说什麽!活得不耐烦了?好!我记得你!你是李记包子店的!等会儿收拾完臭道士我就是收拾你!」那姓陈的年轻男子哼哼两声。

「收拾就收拾呗!早被你们收税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李记包子的老板气愤的嚷嚷。

「唉!李包子!放心吧!贫僧说话一向准的!哎呀!你还揪!你天谴就要到了!」玄贞横眉竖眼大叫。

「哼!我……」姓陈的公子得意的话未完。

「是陈家陈大公子吗?」两名穿著官差服的官差带著刀挤进人群中问。

「是我!」陈大公子欣喜的应答一声,朝玄贞挤挤眼挑眉,「瞧见没!官府都是本大爷的熟识。」

玄贞mm下巴的白胡子,只笑不语。

「有人通报您买凶杀人未遂,还望您跟小的们走一趟官府,若是不从休怪小的们手脚chu鲁了。」官差每说一字,陈大公子的脸就苍白几分。

围观的路人哗然一声,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痛快大笑。

「你胡说什麽!谁!是谁通报的!哪个王八羔子!老子非要弄死他全家!」

「是沈家公子,沈家公子说了,若是陈大公子说了要弄死他全家的话,要一并控告您恐吓罪……」

随著陈家大公子黑著脸被两位官差带走,围观的人群也一哄而散,热闹的市集又开始人声鼎沸。

玄贞随意不拘束的盘腿坐在路中央,身上的衣服破皱成灰,他一边喝著酒葫芦里的酒,表情享受惬意,彷佛在桃花仙境一般忘我。

小乖和慕容华回到客栈房间内後,向来爱乾净的慕容华走下楼去向店小二要热水漱洗。

小乖推开房间的窗门,玄贞依旧不顾人群异样的眼光惬意的坐在地上喝酒,小乖好奇地盯著玄贞看,突然玄贞抬头与小乖对眼,双眸迷雾袅烟像是一个漩涡,要把小乖给吸进去。

小乖怔然,还来不及回神,玄贞又垂下头,嘴角带著若有似无的浅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要离去。

见玄贞要离开,小乖的脑海传了一个声响:追上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小乖迅速的冲出房间,跑出客栈,可来到大街上早已没有玄贞的身影了。小乖迷茫的看著熙熙攘攘如车水马龙的人群,突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华玦的孩子也长这麽大了,果然是岁月催人老。」感叹的苍老声音在遥远的彼方响起。

小乖往说话的方向而去,找到在一座鹊桥下饮酒的玄贞,「你认识华玦?」

彷佛早就知道小乖会找过来一般,玄贞闭著眼休憩,懒懒地说,「喔,故人。」

「华玦是个什麽样的人?」小乖小心翼翼坐在玄贞旁边带著既期待又紧张开口问。

玄贞睁开一只眼睛睨了一眼小乖,笑呵呵,「为了自己所爱什麽都做得出来的人。」

小乖听不懂,张著眼睛一眨一眨。

「你的旅途还愉快吗?」玄贞伸手mm小乖的发漩,一些细小的黄土尘沙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不对,我已经死了。

小乖下意识地说出自己心里的喃喃自言。

「人都有一死的。」玄贞高深的笑,看著脚尖流过的桥下潺潺清澈溪水反耀著阳光的馀光粼粼,他叹息著又道,「华玦不惜折了七年寿命给孩子,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七年期限已到。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可以死了又如活著般,但是无疑的,这七年是那个名为华玦的……娘亲给予的。

「也许我可以问问她。」小乖吱吱一笑如老鼠般。

「喔!那也顺便帮我问问她,她能不能入我梦唱首曲子给我听,也许她的请托我可以考虑考虑。」玄贞双眸染上凉薄风霜,带著微微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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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了!」那女子拨开垂落在额上的发丝,清丽悦耳的嗓音即使不唱曲也是让人舒心的。

「果然就是一场孽缘!」玄贞嫌恶的拧拧鼻子,「若不是看你倒在路边可怜……好心的捞起来……」

女子乐呵呵一笑,「嘴上这麽说,我知道是玄贞大叔人最心善了。」

「别以为大叔大叔这样亲腻的叫贫僧就会心软!」玄贞偏过头摆摆手不耐烦,却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的扬起嘴角。

「当初离开皇g就是为了保这孩子,若是最後这孩子还是不平安……」女子低下头,有些哽咽。

「行了行了!少给我唱哭调了!」玄贞终究是软了心,「之後要去哪儿落脚?总不能让孩子居无定所,你也该好好休息待产了。」

女子双手捂上已经有些微凸的小腹,小腹里正孕育著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她慈爱的说,「要去沈家。」

玄贞愣住,「那个人会恨死你的。」

女子沉默,她知道那个人会恨死她的,不只他,就连沈岳一定也会心里难受的……毕竟她带著别人的孩子来求助他……

「玄贞大叔……」女子泪眼哽咽。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嗓子还是留著唱曲吧!唱哭调真是不适合!」

女子一喜,快速抹去眼角边的泪水,「这麽说大叔是答应了?」

「我可没说我答应!我得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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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好好考虑……因为这孩子还没出世就已经露出死相了……

这句话在送别华玦去沈家後玄贞始终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著华玦越走越远的身影,连道别的话也没说,因为他心底知道……

此生永别了。

作家的话:

接近完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