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部分(1/2)

摸摸肚子,这才发觉他不在身边,心里有种落空的感觉,确不习惯。正当慨叹自己实在娇气,忽听男子意味深长地说:“可惜没在那个不知足的男人之前,先结识姑娘。”

我一怔。初识苍秋的时候,他也曾恨叹没能比茈尧焱先一步与我相识。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刀刻般的五官俊朗非凡,比起我先前结识的任何一个男子,皆不逊色。可心已让两个男人和四个孩子占得满满当当,横亘在我和即莫寻之间的高槛灰飞湮灭时,我也闭心扉,断不会再容他人。当面前的男子似若无心,眸渐深沉,抚向我的来年,我侧头漠声:“尊驾自重。”

如梦初醒,凝在半道,怔望我片刻,手渐成拳垂下。似若自嘲,他轻声一嗤:“尊驾听起来别扭。在下林凡冲。”

名字也绿林。若是去个凡字,从他手下再找几个与《水浒》人物同姓的人士,便可大唱风风火火的《好汉歌》。瞅了他一眼,我淡唤:“林公子。”

听我尊称,他却自嘲渐深,低眼扶我出门。便见老僧肃立庭院中,见我安然无恙,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为我身侧男子一阵抢白:“唯今之计,乃是带神子赶去敦阳,以谋后动。此妇乃朱雀守宠妾,出关时若遇险阻,也可以之为挟。再者,神子年幼,有妇人同行,便于照顾。”

此君极擅物尽其用,令我这个人质就近充当保姆,省笔保育费的开销,真会精打细算。

似笑非笑,我睨了他一眼。可也大致猜到他和这个老主持不过利益一致的同伙,老僧的幕后老板,也已心中有数。只是弄不明白他这个羲和人为何叛国投敌。阖了阖眼,不动声色,我只装好奇,转眼环望庭院,却见偏隅有个年幼的男童藏在参天巨木后,只探出半颗脑袋,依稀可见眉目俊秀,杏眸如水清明。看到我身侧的男子朝他招手,眨了眨眼,怯怯望向庭院中央一众僧侣,踌躇不前。

“他叫什么名字?”

凝望怯生生的小男孩,我笑问。因为这年代没有天气预报,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守株待兔两三日的林先生怎会料定那日定会起雾,方便他们进行恐怖袭击。曾旁敲侧击,可他含糊其词,只道有高人相助,到了明德寺,便会见到“神子”。我听了以后,也不惊讶,毕竟早先亲身经历过怪力乱神的事,也算认识两个灵异人士。只是第一印象作祟,本想象这群恐怖分子雇佣的奇人不是装神弄鬼的道士,或是跳大神的巫婆,可未想是个胆怯的小男孩。

望着目露惧色的男童,不知为何,忽得想起在梦里见过一回的长子。故当林凡冲淡声道出他的名字,我未有多想,很自然地走向男童藏身的大树。看到陌生人走近,小男孩立刻躲回树后,便见一侧树荫映出蜷身瑟缩的弱小身影。见状,我心中一酸,不知这孩子为何助纣为虐,可看情形,这孩子许是不得已,为其利用,止步树前,我扶着腰半跪下身,对着他藏身的方向柔唤:“空鹤。”

良久,小男孩才从树后徐缓探出脑袋,清澈褐瞳半是迷惘,半是探究,见我柔笑相望,迟疑着还以羞怯一笑。也未细想这孩子许是这庭院中最危险的人,我顺着心底渐然漫开的柔情,朝他张开双手:“不怕。过来让姨姨抱你。”

小男孩望着我,犹豫不决。可见我鼓励一笑,终是放下戒备,从树荫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临近向他张开的怀抱,可冷不防自我身后传来一声急唤,吓得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悠子姑娘!”

我回身望去,林凡冲目蕴焦灼,似在提醒这孩子碰之不得。一众僧侣也敛戾气,严阵以待,更有人不加掩饰,目露畏惧厌恶,令我坐实揣测,这名唤空鹤的男孩拥有某种超越常识的力量,且为他们所利用,终酿惨剧。

忆起幕幕惨境,我暗怒在心。视这孩子为不祥之人,忌之惮之,却随心所欲地利用他。淡扫神色各异的众人,我轻蔑一笑,不加理会,转首对神情僵凝的小男孩淡淡一笑,将他搂入怀中,轻拍起他微颤的后背:“没事了。有姨姨在,不怕。”

他抬首,怯怯看我。我柔笑渐深,理了理他披散的长发,拂去额角沾到的泥垢。许是不见天日,小脸没有半分血色。我心中微酸,轻抚清瘦的小脸。颇是享受这温柔的抚触,他枕在我胸前,闭起了眼,渐漾烂漫微笑。依偎良久,沙哑稚声自我怀里轻轻逸出:“阿妈……”

我一怔,凝望怀里一身白色直衣的小男孩,似若回到梦里与洛儿相会的情境,渐紧两臂,轻声柔应:“嗯。”

好似旻夕是我失而复得的明珠,这孩子也许是上天开了眼,让我苦命的儿子以另个模样回到我身边。俯首亲亲他的小脸,空鹤又是羞怯一笑,低头钻进我怀里,在血雨腥风莅临前,吮着母亲的味道,恬然沉眠。

104拾玖章?轮回'一''vip'

自从来到这里,逃亡于我似乎已成家常便饭,更不知为何,与荒山野岭极有缘分。

抬首瞅了眼皑皑雪峰,深深叹气。果是遭了报应。既要挺着大肚子翻越无人雪山,还要尽保姆的责任,照念身边在漫膝雪地里走得跌跌撞撞的小男孩。走了半天光景,方才勉强登上半山腰。可回首看向殿后的男子,自始至终未有半分体恤妇孺的绅士风度,投来冷漠眼神,示意我们二人莫要拖拖拉拉,加紧赶路。比起先前待我尚算亲善的态度,绝是天上地下,令人发指。不过追根朔源,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恶劣态度,却是源自我先前令即莫寻抽调人手往伽罗追踪……

回想近来惊心动魄的幕幕情境,我摇了摇头,自认倒霉。

现令这位林公子咬牙切齿的朱雀守同志果是不负所望,切实贯彻我当初的叮咛。依官方说法,帝储殿下现今身在甘州州都安城的驿馆之中。而送亲船队遭袭一事,也已传至皇都及宁河,正在行宫休养的圣上雷霆震怒,下令西北各州戒严,不但挨家挨户,搜查袭击船队的不法团伙,并令驻扎甘州的西军进山剿匪——虽事实上,这伙所谓的劫匪光明正大以山间寺庙为据点。可西军一路横扫数十个山头,剿灭西北境内大小贼窝百来余个,倒也歪打正着,成为利国利民的壮举。此外,令意图挟我西行的林大公子悔不当初的是,官府不惜有违人权,在通往伽罗的永嘉关旁搭起草棚,不论男女老幼,分进两边搜身,且据坊间的小道消息称,往来孕妇尤是官府重点关注的对象,令得这位不法团伙的首领极其恼怒,一度以为是小朱同志出的馊主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到爱妾母子。

可惜那位假主持心思缜密,友情提点同伙,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地下情人,这般大张旗鼓的盘查很是蹊跷。再者,即莫寻官职再大,还无此权力喝动甘州州府这般劳民伤财,搜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云桑女人。我的身份再度惹人起疑,故在面对老和尚冷冽的目光,我只得谎称这几个月跟着送亲使团白吃白喝的代价便是帮忙照料那位帝储殿下的起居,一路朝夕相伴,已与高贵皇女情同姐妹,且因年前痛失一子,帝储殿下对我肚里的孩儿很是关切。加上即莫寻往日与她的情分,我又冒死给她做了回替身,应许老情人,设法救我这个落入匪手的人质,也是不无可能。

只是胡说八道,勉强蒙混过关,我的性命仍是难保。只因这些恐怖分子藏身的明德寺本有寺规,每年夏初,皆有数十僧人经伽罗国,前往摩拿教的发源地释尼国朝圣。原本剃度后,他们便可组成庞大的朝圣旅团,大摇大摆地通关进入伽罗国。可边关设卡,对男女分而盘查,我便可窥机揭发他们这些假和尚。即使侥幸脱逃,只要羲和天子求请伽罗国君协助缉拿,便是前后夹击,境况堪舆。

故而一开始就反对林凡冲携我同往的假主持在边关见到情势有变,立时带人折返,将扮成三口的我们拦在临近永嘉关的一个小县城外,强令林凡冲大事为重,杀了我这个徒惹麻烦的累赘。可后者执意不允,双方顿起冲突,最后老者一方亮了兵器,欲要夺我怀里的神子,并将拒不从命的反叛者一并除之。正当夜幕下的野岭,自始至终护着我和空鹤的男子步步后退,干戈一触即发,仿是从天而降,忽自两边山林杀出二、三十个山野村夫,看似粗莽,却是各个身手不凡,其中为首之人敬称林凡冲为二公子,率众杀退老者一行,之后仍是暗里跟随,与我们沿着相隔羲和与九皋的天堑乌斯里山脉往北六州折去,为避官府盘查,迂回前行近一月,方在边防稍松的燕州地界强行出关。一番浴血搏杀,在一众手下苦苦牵制之下,林凡冲挟我和空鹤突围进入当地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凌霄山。

拢紧氅领,因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蓦一哆嗦。

往日身在福中不知福,现才体味皇族的优越之处就是好衣裳应有尽有。而盛夏时节,被迫改走这等终年覆雪的荒山,皆因我这个早该灭口的累赘。所以用在我身上的开销能省就省,那日准备强行通关前,好似施舍,给我披起御寒大氅时的冷傲眼神虽是令人咬牙切齿,可尔后那场惨烈血战敌众我寡,他的那些部下未有一人追来,想是凶多吉少。现下对我这般冷漠,许也是自责。毕竟我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掳来的女子,却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确是得不偿失。

虽是敌人,可想起先前出关时的惨烈情境,不禁黯然。止步揉了揉酸胀不已的腰,紧握的小手轻晃了晃,侧首望去,那双明澈的杏眸羞怯依旧,隐带忧切,不由心中一暖,我摇头,对乖巧懂事的小男孩安抚一笑。

因为制了x道,做了一路的哑巴,有口难言,所以时至今日,我仍不知林凡冲和空鹤的底细,。可林凡冲被人唤作二公子,定是出身不凡。而与空鹤的关系也颇是微妙。虽不过五六岁左右的稚童,可林大公子对他的态度却若长辈,很是谦恭,更令人困惑不解的是,置身冰天雪地,空鹤仍一身单薄直衣,毫未瑟缩之象,比起先前在明德寺里的怯懦,神色泰然,似若故土重归,对前方错综复杂的迷径了若指掌。我疑云重重,可脸色y沉的男子在后虎视眈眈,只得识事务者为俊杰,缄默为上,崎岖前行。

“阿妈累了,我们歇一歇好不好?”

许是见我走得越发吃力,空鹤回头,怯生生地看向林凡冲。后者凝住我挺起的肚子,良久,侧首应允。空鹤欣朗一笑,却似想起什么,凝望底下的男子:“小游……”

忽听这陌生的名字,我一怔,便见林凡冲脸色微变,犀利目光疾扫而来,见我惘然,皱了下眉,转望空鹤:“何事?”

“回到这里,我是不是不用再替那些坏人做坏事了?”

林凡冲不语,眉眼渐笼y霾。许以为往后仍须助纣为虐,空鹤紧挨着我,泫然欲泣。不知来龙去脉,无从宽慰,只得摸摸小脑袋,与底下男子相峙,直待上方传来一阵异动,抬头看去,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让我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挑战极限登山,已是强人所难,现又突降横祸,遭遇雪崩,看来老天对我确是关照有加。扯了扯嘴,自嘲死在此等极寒之地,许可成为尸身保存完好的天然木乃伊,等到遥远的将来,极限登山爱好者勇闯此山,便可成为轰动考古界的古人类标本。可惜另位同行的男子无意为后世的人类研究学自我牺牲,冲上前来,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攥紧空鹤的后领,朝前方的一个山d惊起一飞,不消片刻,雪洪咆哮着湮没适才所站之地,我则在一片寂暗中,看着为滚落的巨石封死的d口,双膝颓软,颇是后怕。

“这等情形,在下也无能为力呢。”

不知笑我,还是自嘲。刚才千钧一发,为救我俩性命,他随手弃了装干粮的包袱。虽说在这y潮的dx,可以靠喝水勉强维生,可这时代既没有现代通信设备,发sos信号,更别说直升飞机降下救援队,从这巨石封死的dx救出遇难三人行。

翻了翻眼,强烈怀念前生科技发达的时代。与其忍饥挨饿,坐以待毙,不如刚才立着不动,变成天然木乃伊,至少死得痛快。摇头轻叹,在黑暗中摸索片刻,触到蜷做一团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心中悲悯,揽过小小的身子:“不怕,有阿妈和小妹妹陪你。”

便听默立近前的男子轻咦了声,我不置可否,抱紧怀中轻声啜泣的小男孩,想起睡前定要妈妈唱首歌才肯安置的小娃儿,苦笑了笑,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哼唱。

庭に咲き始めた夕顔に

水を打ってあげたら

撸Г婴顺訾堡皮い棵a?br /

庭院里初开的夕颜花润着晶莹的水珠

出外游玩的小猫踏进玄关,欢迎回来

ほら見てごらん雲のさざなみ

杏色やむらさき

沈む夕陽に染まってキレイ

看吧,苍穹中云彩的涟漪泛着杏色与绛紫

西沉的夕阳将它染上一抹绚彩

如梦似幻

風はどこから

吹いてくるのでしょう

遠い海を渡り

风,自何处吹来

兴许经过长途跋涉,穿越遥远的海洋。

ふと気がつけば時計の針は

あの人が戻る時刻

お腹の虫も鳴いてるはずよ

看到钟的时针,蓦然想到那人归来之时定会饥肠辘辘

晚饭该给他做些什么为好?

そら耳かしら誰かの声が

留守録にメッセ?br /

今にあの人あわてて言うわ

侧耳倾听,是那人的声音

电话录音中,他只匆忙地说:“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風はどこまで

吹いてゆくのでしょう

いつかこんな日々も

将吹往何处

何时又能在这样的日子

寻到怀念的愁绪

ぼっかり空いた時間を一人

持て余すベランダに

一番星がまたたき出した

悠闲的时刻,在凉台独自寂寥

天空的第一颗星星如灯火闪耀

明日定会是个晴天吧

風はゆくどこへ

风将吹往何处

无人知晓

记得离宫前夜,我失约,未有回梅蕊小筑给旻夕讲之前未完待续的《睡美人》,然后唱她百听不厌的异国童谣,直待小娃儿带着甜美笑颜,沉沉睡去。眼下生机渺茫,也颇是怀念当日初给小娃儿唱这首歌的时候,给我吹笛伴奏的男子。脑海描摹那张温柔笑颜,淡笑哼唱,待是自察,竟已落下一行泪来。

“阿妈……”

泪水沾湿他的衣襟,本已平静的空鹤怯怯抬手,抚触我的面容。我摇头,轻握住小手。如果与未及出世的百合,还有这神似洛儿的孩子一起去到地下,我也无憾。吸了口气,续唱未完的童谣,直待一曲终了,倚坐一边石壁的男子淡淡开口:“这可是你故乡的曲子?”

我未有立时接口。如果他和茈承乾确真有仇,这等难以逃生的境地,还是不令留恨,继续胡扯悠子姑娘的故事:“小的时候,妈妈在临睡前总给我唱这首童谣。”

“妈妈……”

他低喃:“就是娘亲的意思吧。”

隐约苦涩,我微怔,淡淡轻应。又是许久沉默,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说:“过去娘也常给我唱曲儿。整个皇都许没有比她唱得更好的人了。”

这般言之凿凿,只因他的母亲原是枺臣矣骰拿妫恢一虿恍遥盟盖浊嘌塾屑樱勺鞑嗍摇?梢虺錾淼臀3谄捩涫芫∑哿琛<词沟兔妓衬浚Υν巳茫盖椎恼奕园侔愕竽眩灰蛩龅牡粘ぷ樱炔患耙桓鱿纷由募帧?br /

“我勤勉读书习武,十五岁国试及第,成为人中佼者,为的就是得爹赏识,令娘扬眉吐气。”

提起当年意气奋发,他不无得意。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盛,反令母亲的处境举步维艰:“直到娘死的那天,我才知她求的便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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