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部分(2/2)

不知可是说中他的心事,格史泰一震,恼羞成怒:“但凡男儿,便要建功立业,令后世景仰!本宫岂会为了个女人去成就功业!”

“没错,王爷不惜逆天而行,自然和皇姐无关。”

也不拐弯抹角,我冷淡道破他弑父篡位的缘由:“老国主往日确是厚此薄彼,苛待了你。可不足以让你有借口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格史泰起先黯然,可听我毫不留情地斥他,皱深了眉,侧眼望向别处。看着略略沉黯的侧颜,我心中也是百感交织。上辈子也遭亲生父母遗弃,确可感同身受这切肤的伤害,也可理解他为何痛恨不近人情的父亲。不过弑杀亲父,天理不容。而他这等六亲不认的悖举:“和本宫的皇兄倒是很像。”

毒害先帝,设计令诸王手足相残。甚至苍秋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手软,连带死生母,疯生父,比起格史泰的冷酷,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低眼冷笑,可触及颈间挂绳,五味杂陈。而格史泰自不知道当初羲和天子夺嫡的缘由近在眼前,对在皇位之争中笑到最后的茈尧焱,反而隐隐崇拜。可孽缘使然,正是代父出席茈尧焱的登极大典,在殿上的惊鸿一瞥,令他弥足深陷。

“世人皆道羲和的德藼亲王乃是世间罕有的绝色,那日进殿朝贺,见到人群里有个女子,原以为那人便是德藼亲王,可见她衣着无华,实在不像天朝皇帝的女儿,有些诧异,近前道贺的时候,匆匆瞥了她一眼,容貌也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丽,心想不过尔尔,是羲和人言过其实。可不知为何,乍见到这个女子,本王感到从没有过的安心。”

莞菁身上的确有种抚慰人心的温暖。而辗转得知那日在大殿上见到的女子并非德藼亲王,而是已故先帝的二皇女德蓉公主,格史泰略微失望,可也隐隐庆幸,“若是一位不得宠的公主,羲和天子许会允她远嫁我们伽罗,便打算回去后求父王向羲和天子提亲。”

说话间,蓝眸盈满怜惜。许是莞菁在宫里遭人冷落,同病相怜。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眼缘,对淡泊恬静的天朝公主一见钟情。如果彼时他当真将莞菁迎去伽罗为妃,不失为美满姻缘,可造化弄人,回到敦阳便得赐婚,而年将他放任在外的父亲也回心转意,准他婚后迁回敦阳。权衡轻重后,他终是未有忤逆父亲的旨意。毕竟伴君之侧,如果好好表现,他许能接替英年早逝的兄长即储。而德蓉公主虽非得宠的皇女,但也是羲和国的嫡长公主,他未必高攀得上。便依从父命,娶了权臣之女,和倾慕的女子永远地失之交臂。

“娶了正妃,我便不能向德蓉公主求亲,可我仍对她念念不忘,也是在那次登极大典后,我奉父王之命,前往甘州明德寺拜会主持,由此知晓明德寺的秘密。后来亚米尔罕提议与羲和联姻,本王便想到可以借此机会除掉他,若是顺利,更可得到我思慕已久的女人。”

事已至此,他无所忌讳,苦笑道出当初不可告人的y谋:“我怂恿父王向德蓉公主求亲,并派他最信任的孙儿作为迎亲使前去羲和。”

原打算半道截杀亚米尔罕,掳走公主,然后嫁祸给九皋人。但未想到我主动请缨送亲,茈尧焱更因此增派护驾的紫麾军,令格史泰最信任的幕僚却步,“萨撒劝我莫要因小失大。可那时我迷了心窍,不杀了亚米尔罕,誓不罢休。一想到德蓉公主会嫁给父王,也嫉妒得发狂,只要能阻止这场联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更因那时客平遣梵游前去游说,允诺定会暗c细作,里应外合。而梵游身边的世外高人也会助他一臂之力,“我便轻信其言,答应增派人手。萨撒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见我执迷不悟,也只有设法助我如愿,不过他觉得与其阻挠联姻,不如索性放手一搏。”

那个愚忠的老者便精心策划了这出y谋。而格史泰常年积在心中的怨恨也一夕爆发。弑父篡位,休发妻,有过一面之缘的德蓉公主俨然成了这出悲剧的导火索。可骨r相残,实为格史泰扭曲的心志使然,如果将责任悉数推在莞菁的头上,实不公平。

冷望木无表情的男子,我漠说:“你钟情皇姐本无过错,可皇姐当初甘愿远嫁异乡,是为了我羲和江山得保太平。可你为了得到她,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险些令两国反目成仇,不但践踏她的真心,皇姐如果知道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你让她情何以堪?!”

格史泰一窒,低眼默不作声。虽然罪大恶极,可对莞菁确是一片痴心,良久,幽幽问道:“公主可会和亚米尔罕成亲?”

我点头:“他们得以修成正果,还是拜你所赐。”

当初如不是格史泰居心叵测,怂恿老国主将王孙遣来羲和迎亲,现在的亚米尔罕和莞菁不过彼此敬而远之的王孙与新后,也不会结此良缘,只能道是格史泰聪明反被聪明误。暗叹在心,说:“不论如何,你对皇姐的情意是真,望你别再执迷不悟,诚心悔过。”

我起身就要离去,忽听背后的男子问:“殿下难道不恨本王?”

在他看来,我只是在碧水峡遇险,殊不知我因为他的自私,九死一生。不过事到如今,只觉得他可悲,不但亲手将心爱的女人推给他最恨的侄儿,等待处置的这段时日,也足令他细品恐惧煎熬的滋味。我心平气和地说:“你若觉得对不住本宫,就留着这条命,到时见一个人。”

言毕,我对目露困惑的男子一笑,即便扬长而去。

“承乾有个不情之请。”

出秘苑前,我诚然恳请候在牢外、神色略凝的亚米尔罕:“如果姐夫决定对清河王处以极刑,可请等到羲和的使臣带来皇兄准婚的御旨?”

亚米尔罕微怔。我轻扬起唇,淡淡讥诮:“请那位老人家做传信的使臣,虽是委屈了些。不过年纪大了,须得走动走动,若是顺道探望一下老朋友,也不枉跋山涉水的辛劳。”

知我暗指的人,亚米尔罕苦笑点头。我诚然道谢:“到时还须劳烦姐夫代为安排,让他们两位好生会上一会。”

毕竟适时收手,未有参与其中。即使梵游现下安然随我回羲和与他对质,那只老狐狸也能推得一干二净,甚至狗急跳墙,反过来咬我一口。再者,客平一死,归氏独大,对我并无好处。捏他把柄,留他性命,反可拍上用场。我挑眉耸肩:“真羡慕姐夫手下有群可靠的臣子。不比我们羲和内廷,一群各怀鬼胎的老狐狸。”

听我抱怨,亚米尔罕失笑,同车送我回别宫的一路,亲授不少与臣子的相处之道,令我受益非浅。回到湖心寝居,已近拂晓,小睡半个时辰,便起程回国。原以为我替羲和狠狠讹了笔黑钱,伽罗臣民许会对我这个视财如命的羲和帝储深恶痛绝,不想临去反是有不少敦阳百姓自发夹道欢送,许是感激我这个外乡人雪中送炭,将滥杀平民的清河王赶下台,两旁百姓振臂欢呼。望着民众欣朗的笑颜,总算我这个时常陷人于水火的祸水也做了桩造福他人的好事,释怀一笑,对半耷着眼打瞌睡的悦竹说:“只可惜一直出不了门,没能好生见识伽罗的风土人情。”

对因是未央不厌其烦地敦促我尽快启程折返羲和,这三日一直和大臣们讨论条约细文,一刻不得闲,未得机会微服出外,亲自给旻夕挑些小礼物。到了码头,瞥了眼漠立在旁的佞人,也不知他为何这般火急火燎,好似我不尽快回宫复命,他便有性命之虞,冷冷一嗤,朝亲自送我到码头的亚米尔罕伸出手去:“后会有期。”

即使对羲和风俗了如指掌,可对这陌生的礼节,亚米尔罕颇是困惑,我笑着解释:“表示友好。本宫盼羲和与伽罗从此同心,共抗九皋。”

亚米尔罕淡笑点头,依样作势,两手交握。可这握手言别的一幕,后在民间莫名衍生为诸多版本的解释。保守人士痛心疾首伤风败俗,丢尽羲和人的脸面。流连烟花地的风尘客们普遍认为羲和帝储在送亲途中和伽罗王孙暗通款曲,依依惜别之际,握手传情。y谋论者则坚信此中定有深意,羲和帝储欲借伽罗新君之手,策动另场政变,一举推翻荒y无道的皇兄。可也由此开创这时代的握手礼。只是此时此刻,我尚且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有此深远意义,因是在这山明水秀的国度尚有余愿未了,上船后,我令人找来未央:“找个嘴严的宫女在我屋里待上几天。”

124贰拾陆章?百合'二''vip'

未央冷笑,可也爽快照办。中途趁楼船靠岸休整,我和莫寻暗中出走,雇了辆马车,打算星夜兼程赶往临近羲和的一座边陲小城。只是佞人仍不放心我们,执意跟来。而同行的累赘除了他以外,另有视若无睹岳父的白眼、背着包袱跳上马车的小女婿。许是里面装满从我羲和将士那里赢来的银票,莫寻神色诡凝地瞅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不过比起扰乱军纪的恶劣行径,这般死缠烂打,不见百合誓不罢休的架势,尤令岳父大人深忧眼前的少年万一当真,该如何是好。

“顺其自然。到时你狠狠要笔聘礼便成了。”

听我这娘亲轻描淡写,俨然木已成舟。杞人忧天的傻爸爸愁眉深锁,短短数日,竟熬出两根白头发来,乃至未央也冷嘲热讽女大不中留,不如趁早将女儿许配给人家,省得带回枺常饺怯伎ぶ鞑豢臁?br /

“本宫的家务事,不劳未大人c心。”

制住眼神刹时冷凝的莫寻,我淡笑反讥他多管闲事:“如果那户人家条件尚可,百合便会寄养在那里,绝不会影响到莫寻和盈芳郡主的婚事。”

不论即要成家立室的父亲,还是困身宫闱的母亲,百合跟着我们,只会受苦。所以来伽罗前,我已备妥一笔银子。如果梵游确是给百合寻了户好人家,就请他们代为抚养几年,等我境遇见好,再将她接回身边团圆。只是自己的亲骨r流落在外,总是不舍,渐近百合现在所居的小城,更是惆怅。莫寻同样如此,向来冷静自制的他越发焦躁。被未央看在眼里,自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折磨一下我们这对背叛他家主上的狗男女。屡屡言语相激,更告警若想保百合的性命,回皇都后,立时与盈芳郡主成亲。

“你若敢动百合一根寒毛,我定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动气,不足为惧。可若是笑得优雅粲然,就代表对方定是踩了老虎尾巴,即要付出惨烈代价。望着对面略略惊愕的未央,我叹了口气,暗慨佞人当是荣幸他是除我以外,第二个见到冷泉殿面孔的人。趁皇太子殿下尚未爆发,我喝令车夫停下,半拉半拽,将余怒未消的百合他爹带去附近一片树林:“当是我们没有和好……”略忖措辞,我劝他,“将来你想见女儿,大可借名目进宫啊。”

见他无动于衷,只得佯作冷漠:“既然你不爱茈凌菲,当初就是写封信也好,早该和她做个了断,而不是对她不闻不问六年,让她错过待嫁的年纪。”

虽然我和真正的茈承乾才是令盈芳郡主蹉跎韶华的罪魁祸首,可将责任悉数推给眼前隐现冷怒的男子,强令他定要给茈凌菲一个交代:“你不娶她没关系。将来百合与我团圆后,你休想再见女儿一面。”

“呵,是吗?”

闻言,他反是一笑。不知为何,望着他笃定的淡雅笑颜,违和渐深。只是任我软硬兼施,他都不为所动,我气得口不择言:“我说到做到。你如果觉得今后见不见女儿都无所谓,那么尽管抗婚,让天下人笑你是个负心薄情之人!”

言毕,我转身扬长而去。可深低了头,不辩方向地在林间疾走,冷不防撞上坚硬的胸膛,抬头便见少年扬手打照面,怔了怔,见他两手空空如也,微一苦笑:“你那不离身的宝贝包袱呢?”

未央现下定是隐在某处,幸灾乐祸地看我和莫寻的笑话,自不可能留在车上替他做守财奴。可少年镇定自若,从怀里摸出一打银票:“小婿将来还得靠它养活娘子和咱们的孩子,若是教人给偷了,可没脸去见百合小妹。”

也不知该夸他高瞻远瞩,还是慨他精打细算,搜刮羲和人的银子供养他的郡主老婆。无奈摇首,对准他的脑门又是一戳:“这种诈赌赚来的黑钱,百合才不稀罕。你若有本事,就白手创番事业给她看。”

见到百合,这位九皋小王爷便该收心回国,自然只是和他开玩笑。可少年闻言一怔,俨然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摸下巴沉思。见他正而八经地c科打诨,一腔沉郁烟消云散,我轻笑:“如果你们真有缘分,也不求你给她锦衣玉食,只要她每天打从心底地笑,绝不会因你而伤心,我这娘亲就别无所求了。”

我自己孤寂终老无妨,儿女若得良缘,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也便心满意足。对眼神渐深的少年淡一笑,拍拍他的肩,独自离去。

因是这日和莫寻不欢而散,之后我们同坐一车,未再说过一句话,小女婿则趁我们冷战,每天蹭在我身边,即使嘴上说是对他即要谋面的小娘子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仍惹得岳父冷眼以对,直至马车驶进风景如画的边陲小城,按先前梵游所说,在城东找到收养百合的人家,即大将军的冰山面孔稍有暖融,也颇意外在伽罗国境见到这等古雅的三进院落。上前叩门,出外相迎的管事墨发黑眼,一口流利的西北话,当是从临近的甘州而来。待莫寻道明来意,他淡淡打量我们一行四人,许是见三个男子风采卓绝,猜知来者身份非比寻常,颇客气地将我们迎进前堂。

“各位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和夫人。”

令堂内侍女奉茶,即便转身前去通禀主人。未待多时,便见堂外走来一对年轻夫妇,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柔婉婀娜,可像是身体欠安,面色略显苍白,身边的丈夫一路扶她进里,目光温和,却是隐隐精光,淡扫了眼来人,终是停在静坐左首的女子:“夫人可是孩儿的娘亲?”

我颌首称是,起身施了一礼:“小女在府上叨扰多月,妾身惭愧。”

“夫人客气。”

男子淡笑还礼,扶妻子徐步向前。各自坐定后,稍事寒暄,从而知晓这对姓萧的夫妻来自甘州人,在羲和与伽罗两地经营玉石生意。几年前,因是他们刚满两岁的独生子早夭,妻子终日以泪洗面,不忍她时时触景伤情,便迁来这临近甘州的伽罗边城。而与百合结缘,乃是数月前,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出现在他的玉石铺,急欲变卖两枚价值连城的玛瑙。

“那等极品,却无谓价钱,只要筹够盘缠去往敦阳即可。不免教人怀疑它们的来路。”

回忆当日情境,萧公子笑说,“可见那位公子怀抱襁褓,身边带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怎生不若劫人钱财的盗匪。”

成功的生意人,大多眼光精准。见青年气度不凡,疑虑渐消,以为遭遇什么变故,走投无路,才急着贱卖两枚玛瑙。也未多问,便收下其中那枚玉色稍逊的玛瑙,该值什么价,便一分不少地付足银子,另枚则物归原主,令他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结了银子后,那位公子便问在下附近有无可靠的人家,收容他的小女儿。”

许是见这位玉石商人并未趁火打劫,梵游也便放下戒心,称自己的妻子被仇家掳去敦阳,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有心无力,尤是出世不久的女儿,不忍她跟着自己跋山涉水,想要打听附近有没有可靠的人家。若愿收留孩子一段时日,他定奉重金酬谢。

适巧这玉石商人迁来异乡后,夫妻二人尚未如愿。偶尔想起早夭的儿子,妻子仍会伤怀。若有孩儿做伴,许会渐渐忘却丧子之痛,也便顺水推舟,欣然应承。而这林姓公子将女儿交给他们夫妻二人照管后,萧夫人因是有了寄托,精神果然大为见好,即使家中仆从众多,仍不假手他人,事事亲力亲为。听萧公子笑言给百合换了十几个奶娘,仍不入夫人法眼,搬来家中最大的箱子,还是塞不下给孩子裁的小衣裳。我动容,对那娴静温婉的女子道谢:“妾身先前遭遇变故,和小女失散,蒙贤伉俪不弃,无微不至地照料,妾身很是感激。”

梵游先前说是和人结仇,如果收留百合,许会惹来是非。可即使如此,他们仍心无芥蒂地接纳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我沉肩释然。可萧夫人自不知道我已打定主意,将百合托付给他们,数月来朝夕相伴,今日生母登门造访,意即要和这孩儿分离,颇是黯然:“小姐乖巧伶俐,妾身若有这样的女儿承欢膝下,就是要妾身的性命交换也无憾。”

萧公子听妻子说这不祥的话,微一蹙眉,可亦惆怅,转而问起梵游的下落:“林公子……”

亲爹不见踪影,反而三个不相干的外人随孩子的亲娘找上门来,未免匪夷所思。我抿了下唇,一时不知如何圆说,只有据实以告:“不瞒萧公子,其实那位林公子不是百合的父亲,因为和妾身有些过节,便将妾身刚出世的女儿掳来伽罗,直到上月,我们才在敦阳遇见那人,得知百合的下落。”

乍听孩子她爹原是拐带婴儿的人贩子,夫妇二人怔愕。萧公子更是半信半疑,许是经商多年,遇人无数,他确信自己不会看走眼,立时眸生戒备。我不禁苦笑,坦然问:“百合的左脚心是不是有颗红痣?”

有日梵游给百合换n布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女儿和我一样生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