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部分(1/2)

由于这少年年纪和自己相仿,李贤颇觉得其人有趣,正想攀谈两句,却听得旁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人家主人刚离开,你却在那里喝酒取笑姬人,一点不知尊重!如今少年郎,比起我等当年求学的时候却是差多了!”

这话不单单作为旁人的李贤觉着刺耳,那姚元之更是火冒三丈,转头盯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刘公子,他忽然满脸的讥嘲。

“我这人生性如此,就是丢脸也没法子了。刘公子的名声我倒也听说过,昔日你那未婚妻的父母上门求你完婚,你却借口读书拒之门外,这倒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了!不知道此番刘公子若是真的中了状元,哪位宰相愿意招作女婿,你是否还会记得韦使君的大力推荐?”

一番话说得那位刘公子又羞又恼,立马成了紫酱脸,屈突申若暗笑之余,也不禁对这姚元之的利口深有感触。然而,这番话听在旁边的李贤耳中,却引出了他另一桩心事。

据他派人打探的消息来看,当年同阿萝一起进宫的似乎还有个姐姐,只是因为遭未婚夫拒婚,进宫不多久便郁郁而终,那人似乎正姓刘,也是山南东道的人,上回还带了一封信给阿萝。不会这么巧,让他遇到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吧?

第二百零五章…打的就是你!

你……你……”

那刘公子咬牙切齿了老半天,终于在同伴的劝说中坐了下来,脸上原本的儒雅气息一扫而空,看向姚元之的目光尽是怨毒和恨意。而姚元之竟是似乎毫无所觉一般,随口和李贤屈突申若攀谈了几句,便将两人让到了身边。

对方已经自报家门,屈突申若便自陈姓吴,在家里排行第五,促狭地把六郎这个名字又留给了李贤。对于这种安排,李贤惟有心中苦笑——这大姊头刚刚还说得隐瞒身份来着,现如今居然又搞起了这种名堂。

“哈哈,你居然也是行六?”姚元之颇为好奇地看着李贤,又端详了一下屈突申若,这才笑道,“我在家里行十,陕州姚十郎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到了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看来老爹让我出来见见世面还是对的。你和那位沛王殿下一样是六郎,出去可是好生光彩!”

听那姚元之掰着手指头历数自己这个沛王的一桩桩事情,李贤自己也是面露愕然。他的性子原本就自由散漫,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属于出了主意就撒手不管的人。如果不是有贺兰周这么一个职业经理人,只怕那些点子根本不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当然,听着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在那里夸奖自个,他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这个姚元之还是同龄人,说话又幽默风趣,和李敬业的油嘴滑舌大不相同。

小小的阁子中赫然分成了两个阵营,虽然刘公子那边两个人免不了缠枪夹棒丢几句话过来,但姚元之只当没听见,说完了陕州的地理人情。便说起了自己在长安的见闻。即便李贤已经对长安熟悉得很,此时也不免在心中惊叹此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本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胡商打扮的汉子终于出现。两人一出场便客客气气地向四面行礼,爽朗地道了一番场面话。旋即命人送来美酒佳肴,又令姬人歌舞助兴,场面顿时热络了起来。酒过三巡。众人自然渐渐话多,尤其是那个刘公子,竟是在一刻钟的功夫里连连作诗三首。引来了主人家的好一阵赞叹。

屈突申若自打听说那人地负心薄幸,便一直觉得其人面目可憎,此时见他受人追捧,变轻轻在李贤耳边道:“六郎,你那急才可比这种狗p诗强多了,上去教训一下这家伙怎么样?”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姊头说出“狗p”这样粗鄙的词,心中不禁有些异样。刚想答话,他便瞥见旁边的姚元之面露不屑地微笑。立刻笑吟吟地转头低语道:“不必我来,已经有人准备出头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姚元之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那声音端的是洪亮高亢,只是其中地嘲笑之意一点都没有掩饰。

“刚刚这位刘兄作的什么佳人诗。实在是有意境,故此一笑!”见那边三个人全部气得脸色铁青。姚元之便一合手中的扇子,意态自如地解说道,“这佳人居东隅。自然是人家能够看到的,只是这秀发如何,明眸如何,甚至肌肤如何,又岂是平常人能够窥见的?于此可见,刘兄实在是风流倜傥,这骑墙约会的事情,大约不是一两回了吧?”

他忽然惋惜地打开扇子摇了摇,意味深长地道:“不知这位佳人是否如今还在望门空叹薄幸人?”

噗嗤——

李贤终于再也忍不住暴笑的冲动,一口酒水喷在地上。他起先还以为姚元之会作诗相刺,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牵强附会,硬是把人家好好一首诗瞎掰成这样。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耸耸肩对姚元之笑道:“姚兄真是好本事,居然能d穿其中真意!”

那刘公子终于霍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我刘任达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于人,岂可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肆意凌辱!”

姚元之毫不示弱地又刺了一句:“俯不于人?将自小订有婚约的未婚妻拒之于门外,还真是男子汉大丈夫!”

听到这个名字,李贤终于确认,眼前这个家伙就是给阿萝捎信地人,顿时加入了冷嘲热讽的行列。见刘任达已经变成了猪肝脸,他心中颇觉解气——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阿萝进宫已经好些年了,要不是眼下不是寻常宫女而是内廷六品女官,这家伙会千辛万苦捎信进去?

“你……你们根本是来找碴的!”刘任达气得直打哆嗦,好容易方才迸出了一句话,劈手将旁边的盏子狠狠砸落在地。由于力气过大,那碎片竟有一片飞溅而起,姚元之避让不及,那碎片擦过他地手背,顿时带出了一条血痕。

“无理便动手,襄州韦使君真是推荐的好人才!”

随手拿出一块绢子擦去了手上地血迹,忽然冷冰冰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然先动手伤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揍成猪头,我姚元之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冲了上去,竟是对着那刘任达挥起了老拳。旁边的两人死拉硬拽没有效果,便双双加入了战团,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打三个。

李贤向来率性而为,见姚元之只是揪着那个刘任达猛揍,丝毫不理会其他两人的拳头,眼看就要吃亏,他立马疾步上前,飞起一脚把那两个打冷拳地人踹翻了。见刘任达头脸已经是一片青肿,原本还想打上两拳的他干脆在那家伙p股上又狠狠补上了两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富萨尔和伦布知全都傻了眼。那天商量的时候固然是准备找一个大唐官员下手,可两人带的高手在一路上刺杀钦陵的时候折损了大半,如今的人手实在不够一次强袭的。思来想去,两人又商量出了另一个主意。那就是以所谓的好客作为幌子,在应考的士子中找一个家世背景都算得力的,然后设计加以笼络,看看能不能从高层走一条路子。

然而,好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目标,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快……快住手!”

手忙脚乱的他们少不得连声命仆役把厮打的人分开,只是如今在阁子里头的仆人都只是他们刚刚买来的,虽说力气不小,但也仅仅是不小,哪里有本事越过挡在姚元之身前的李贤。而李贤一面阻挡着那些仆人,一面对屈突申若嚷嚷道:“五哥,赶紧去外头和我们那两个伴当说一声,小姚打昏头了,我待会就带他走!”

屈突申若虽说刚刚也很想上去打两下冷拳,但看到李贤上去也就忍住了。此时听到这话,她眼珠子一转就恍然大悟——刚刚李敬业去找万年令吴琮,现如今应该已经谈妥了,这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她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转身离开,而富萨尔和伦布知听到这话都没作他想,只得继续苦苦劝阻众人停手。眼看那刘任达已经变成了一个猪头,李贤这才假惺惺地拉开了姚元之,见这位袍服皱得不成模样,他顿时忍不住一阵笑。

“嘿,我这人向来是个火爆性子,老爹都说过我好多回,可就是忍不住!”

嘴上说着这些,姚元之面上却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神色,紧接着又冷笑道:“这家伙凭着一张小白脸外加几句歪诗,骗了不少女子倾心,我上次到襄州一听说这事就上了心,想不到那位韦使君居然会瞎了眼推荐这种人!”

那刘任达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见同来的两个同伴也跌在地上嘴里直哼哼,顿时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李贤想到阿萝的遭遇,忍不住上去又把人一脚踹翻了,见刘任达再也爬不起来,他这才解气地拍了拍双手,“这种人渣居然能拔解,襄州刺史确实是瞎了眼!”

两个人在这里口无遮拦地骂襄州刺史瞎了眼,富萨尔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也不去管地上直哼哼的三个人,一把将伦布知拉到了一边,低声提醒道:“那个刘任达怎么说也是刺史的未来女婿,他们居然还敢打人,必定是权贵子弟。这刘任达如果真是那样的人,必定很容易摆平,大不了花钱就行了。”

两人商议完之后,便吩咐仆人将刘任达三人扶起,一面让人取药给三人外敷,一面则是连连打躬作揖赔礼道歉,又许诺赔两百贯钱,仿佛打人的是他们俩似的。倒是刚刚打得痛快的两个正主没事人似的坐下喝酒聊天,李贤是有意拖延时间,至于姚元之则是真真正正的不在乎,他在陕州,一言不合就挥拳动手的时候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既然一起打过架,这交情自然更深一步,李贤趁势问起姚元之家中情形,得知其父曾经当过一任都督,家中更是陕州大族,家里还有好几位兄姐。直到这时,他方才明白元之两个字只是人家的字,至于名字则是元崇。

“姚元崇……姚元崇?”

李贤嘀咕了一会,脑际忽然灵光一闪——这要是把中间的一个元字去掉,可不是姚崇?就算这世上确实是无巧不成书,也不会居然这么巧吧?

第二百零六章…良禽择木而栖,知己就是知己

从李义府长流之后,万年令吴琮便惶惶不可终日。尤为李义府说话,反而被贬,这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要知道,李义府原本是武后宠臣,如今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一个小小县令当初附其骥尾,岂不是更加不妙?

所以,当听说李敬业来找他的时候,他立刻大喜过望,连午觉被人打扰都顾不上便匆匆奔了出去。无论是以李绩长孙的身份还是以沛王伴读的身份,和这么一个人攀上关系他都是求之不得的。等到见了人攀谈了几句,他愈发惊异,态度愈发恭敬了起来。

都说李敬业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除了武艺还算过得去之外其他一无是出,可今日他这一见,对方分明是一个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世家公子。他一面暗叹人言轻信不得,一面打探对方今天的来意。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他立刻大惊失色。当初吐蕃使臣和新罗公主在西市遇刺的事,虽然发生在长安县管辖范围内,但他同样是忙得人仰马翻,可到头来一丁点线索也没有。最后长安令冯子房受了好一顿申,可也只是申饬,别的处分竟是都没有。然而,今天李敬业居然对他说,如今那帮刺客还在长安城蠢蠢欲动,他怎能不为之惊到飞起?

“李大公子,此事你是从何听来?”

问归问,但吴琮还是在心里暗自祈祷,万一对方落脚在长安县,那么,和他的关系就不大了。冯子房如今春风得意,每逢见面的时候他自然是心中窝火。巴不得轮到对方倒霉。然而,李敬业说的话却让他再次大吃一惊,原本患得患失的情绪一扫而空。

“吴大人,比起你来。冯大人先前遇到地麻烦不断,可是这位子越坐越稳,如今更是让政事堂几位相公另眼看待。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要说这天子脚下的县令最最难当,可洛阳令王汉超如今却已经高升,你又知道是什么缘故?”

吴琮当然不是笨蛋。人家在面前这样赤ll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地把先前那些事都联系了起来。他终于明白,王汉超当初和韩全似乎还在背后摆过李义府一道,为什么最后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李义府长流。那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冯子房为什么能够如此春风得意,却原来是有了这样地根基靠山!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下官受教了,李大公子但有吩咐尽管开口。只要能做……”见李敬业面带讥诮,他忽然止住了话头,赶紧改口道,“即便是再难的事,下官也一定会尽力!”

对于这样地结果。李敬业自然异常满意。他平日也是人见人怕,但往往是主要依靠武力和家族势力。但现在三言两语就能做到这样一个结果,感觉甚至更好。几天前李绩考过他的剑术之后,曾经把他单独带到书房问了一个问题——你将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没办法完全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他自信已经找到了路。

这边刚刚谈妥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沛王亲卫张坚有急事来见。此时不但是吴琮面露诧异,就连李敬业也心中一突。而当他听到张坚转述了一遍事实时,不禁笑了起来。

李贤还真是急性子,就这么一丁点时间,居然已经准备动手了!

打完了人反倒在那里翘足而坐满不在乎,这自然是让被打的人最最火冒三丈。然而,刚刚受到地教训却让刘任达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目光狠狠瞪着姚元之和李贤,以此发泄自己的愤恨。

而李贤虽说和姚元之谈笑风生,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那三个倒霉的家伙。不消说,他们也绝对知道现在无法找回场子,估计正在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三人又不是李义府那样动不起的人物,他干吗要忌惮?若是和他没关系的人,不过一场口角,兴许他就抬抬手放过去了,可既然是和阿萝有关,他少不得替人把仇好好报了!再说了,那两个吐蕃人可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

此时,姚元之把一杯酒灌进旁边一个姬人口中,又用嘴含住了人家剥好的一个葡萄,笑着在那美姬耳边嘟囓了几句。偏生这调情坦然得很,没有一丁点做作地样子。

李贤见状不禁推翻了心中的猜测,这姚元之不过十五六岁就如此作派,长大后真是不得了。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不太像是那位日后以善于玩弄权术著称的名相姚崇。他正暗叹自己胡思乱想,外头忽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了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万年……万年

帮差役把门口团团围住,说是得报我们这里有人恣意

这句话一出,刘任达三人顿时喜出望外,而富萨尔伦布知则一下子呆了,至于李贤和姚元之却仍旧没事人似的在那里说笑。李贤是心里有底,所以对于姚元之地举止,他心中颇觉得讶异——不管姚家在当地是否大族,在长安城中伤人,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家里,所以,这家伙要么是神经大条到无可救药,要么就是还有脱身之道。

很快,一个捕头模样的汉子便带着一群差役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大声嚷嚷道:“吴大人得报有人行凶伤人,特遣某等前来察看!”

刘任达平白无故挨了一顿痛打,此时见有官府中人上门,连忙指着姚元之和李贤,怒气冲冲地道:“我们三人好生生地在这里喝酒,却遭他们俩无故痛殴,简直是罔顾王法!倘若不信,此地地两位主人和这些侍女便是见证!”

那捕头听了这话,立马点点头道:“天子脚下怎可没有王法,确实可恶!”

李贤见那差役装模作样,正在心中暗笑的当口,姚元之忽然轻蔑地冷笑道:“无故痛殴?要不是你无缘无故拿杯子砸我,我吃饱了撑着,打你这个襄州刺史的女婿……不,是未来女婿作甚?倒是两位主人……”

他转头看着富萨尔和伦布知,旋即皮笑r不笑地问道:“两位应该看得清清楚楚,究竟是谁先动了手!”

他刻意加重了动手两个字地语气,又对旁边的几个侍女眨了眨眼睛:“我爹可是曾经当过帯荻级剑皇悄侵秩似酚旨榷窳樱皇敲胖笕捶堑妹俺涿牛踔敛幌w倭嘶樵嫉募一铮趺椿崛绱嗣挥屑医蹋俊?br /

这小子真是会颠倒黑白,拉起虎皮做大旗!姚元之确实没有先动手,但这动口却是在先,充分贯彻了君子先动口再动手的真理。

李贤见那边的刘任达气得直发抖,不觉莞尔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富萨尔和伦布知。倘若他事先没有安排,就得看这两位的供词了。正如他意料的那样,面对一个刺史的准女婿和一个都督的儿子,两人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附和了姚元之的说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仅仅是中原适用,对于吐蕃人更加适用,何况刘任达这个女婿还只是八字没一撇,所以,姚元之的身份自然比刘任达贵重些。

而主人这么一表态,几个侍女哪里会不领颜色,纷纷表示是刘任达先砸杯子伤人,才会引得姚元之动手,如此一来,刘任达三人顿时气得直跳脚。

眼看事情一时无法平息,富萨尔和伦布知赶紧把捕头拉到一边,刚说出银钱的许诺,那捕头便忽然甩开了他们。

“既然你们都各自有道理,有什么话先回县衙再说!吴大人一向秉公办案,绝对不会冤屈了任何一个人!”

事已至此,尽管富萨尔伦布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跑一趟万年县衙。两人不是不想用其他法子推搪抑或是干脆逃走,但长安城不比其他城郭,他们能够有这样一个隐藏身份颇为不易,因此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至于刘任达三人气急败坏之下,更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惟有姚元之在满口答应之后,出门的时候却悄悄拉住了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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