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部分(1/2)

但我总觉得那个噶尔钦陵此举有异。不管怎么说,上次他既然对贺兰有企图,难保有什么其他心思。横竖你还小,烟儿地年纪却早就过了婚嫁之龄,若是长留不嫁难免引人非议。这入道为女冠乃是长安贵女风俗,以后若是想要嫁人,还俗也就是了,又不是不许你们相见,却可以绝了外人念想!”

杨氏一边说一边瞪了贺兰烟一眼:“烟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长几个心眼,你知道么?”

贺兰烟闻言大窘,好半晌才嗫嚅着答应了,瞥了李贤一眼便匆匆冲出了门。而李贤正想追上去,却被荣国夫人杨氏一口喝住。

“贤儿,你是堂堂大唐皇子,那个噶尔钦陵就算是吐蕃权臣之子,毕竟微不足道。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斩草除根,就算

便杀人,但是,只要好好想想办法,应该不至于每每主动。只要你能有主意,其他的事情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从老外婆口中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李贤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见杨氏炯炯的眼神中赫然流露出寒光,他不禁心头一悸,旋即低头应是。出了这小院,他便转去寻小丫头,谁知却在那门口被平娘拦住了。

“殿下,小姐说了,夫人已经找好了地方,明日就要送她前去兴道坊至德观。她还得尽快收拾东西,就暂时不见殿下了。”平娘生怕李贤恼火,连忙解释道,“若不是怕别人使坏,小姐也不会如此情急。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夫人已经准备在崇仁坊造一座单独的道观给小姐栖身,以后殿下来看小姐必定是方便地。”

女冠女冠,还真是躲避风波的好办法!

李贤知道小丫头如今正在担心什么,点点头嘱咐平娘好生照应,又往临门那座墙上地簪花美人图上瞧了一眼,心中立刻下了决心——不管尔钦陵此举是吐蕃赞普本人的意思,还是噶尔东赞的意思,抑或是自作主张,这都是一个难得地机会。正好他那位老妈怀孕,他若是再不从老爹那里下下功夫,大好机会也就完全浪费了!

原打算直接往蓬莱宫,然而,临到春明大街的时候,李贤还是改变了主意,径直从安上门进了太极宫。他正准备拐进东宫去寻李弘,忽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晃过,眼珠子一转便立刻开声叫道:“东岳先生!”

郭行真东看看西瞧瞧,一见是李贤,立刻示意身后的徒子徒孙留在原地,自个笑吟吟地上前施礼:“贫道今日正好前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的状况,却不料居然这么巧撞见了沛王殿下。殿下想必一定是去东宫的,正好和贫道顺路。”

这贫道两个字一入耳,李贤就想到了一身道装打扮的贺兰烟,不觉心中一突,赶紧把这种念头暂时搁在了一旁。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得远远的,他觉着是个机会,便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既然是给太子五哥合药,应当知道他的病情,究竟是个状况?”

“咳,殿下放心,太子殿下不过是体虚之症,平日c劳过多疏于调养,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李贤见郭行真笑得古怪,索性也就不问了。这种事情向来是越抹越黑,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人栽赃一个罪名。

一路往东宫走去,郭行真便滔滔不绝地说起出家之后的经历,端的是口若悬河精彩绝伦,李贤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有些写小说的天赋——什么天公显灵,瑞兆明君贤后,简直是张嘴就来。然而,当郭行真冷不丁提到一个名字时,他骤然上了心。

“贫道那时候见到屈突家那位大小姐的时候,她不过是豆蔻年华。彼时她父母都在身边,听到若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的时候,差点没把贫道当成骗子,可如今如何,那位大小姐嫁出去了么?要我说,若是那位大小姐入道为女冠,必当为一时佳话!”

郭行真说着便笑呵呵地扯了两下胡须,脸上尽是得意:“贫道这神算还是有些眼缘的,皇后娘娘昔日还是昭仪,和陛下一起出宫去长孙家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过一次,那时就看出娘娘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要说陛下和娘娘还真是一往情深,那块泰山鸳鸯碑,古往今来又何曾有过这样的例子?”

你个死道士就胡吹吧!去长孙家的那次,他老爹老妈分明已经完全在一条船上,要是那时他老爹还不能让老妈封后,那什么皇帝也就别当了!

李贤对于郭行真的吹擂自是不在意,反而是前头这老郭为屈突申若相面的情景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叫做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要这么说,还不如干脆直指大姊头嫁不出去算了。怪不得屈突申若长成之后眼高于顶,敢情都是这死道士害的!

郭行真没瞧见李贤变幻不定的脸色,忽然一拍巴掌道:“哈,我倒是忘了。今早我的徒弟告诉我,似乎屈突家那位大小姐准备在兴道坊至德观出家入道,以后这长安女冠便要又多一人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大树下的密谋,知人知面不知心

果说小丫头的出家不过是秉承荣国夫人的安排,只是那么,听到屈突申若要去当女冠,李贤却着实呆若木j。他决不会认为那位大姊头是因为嫁不出去而心灰意冷,反而觉着这其中猫腻多多。

等等,兴道坊至德观……那不是小丫头即将出家的地方么?

从郭行真那里证明自己并没有幻听,李贤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人道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现在倒好,感情就是不爱红妆爱道装!怪只怪那兴道坊的名字起得太好,兴道兴道,不就是弘扬道教,如此一来,道教如何能不昌?女冠何能不盛?

“殿下,殿下!”

郭行真身为御用第一道士,成日里周旋于权贵大臣中间,要说观风色听八卦,那本事自然比等闲长舌妇更高一筹,因此一看李贤这脸色便立刻心知肚明。见李贤总算回过了神,他干咳一声便笑咪咪地道:“自高祖年间开始,这出家入道的长安贵女便络绎不绝,只要寻着如意郎君,立刻便能够还俗。就算一直都是女冠……三清道尊也是不会阻拦男女真情的。”

郭行真笑得狡黠,李贤心中却颇感哭笑不得。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就在一个道观里头,以后他若是去偷偷幽会的时候,岂不是得防着身边出现一个超级大号电灯泡?而且,以大姊头的个性,就算出家入道,以后一身道装在长安城中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场景,大约也不会少见就是了。

进了东宫,郭行真自是像模像样地给李贤把脉合药,而百无聊赖的李贤实在不想在那里听这个神g瞎掰,遂背着手在东宫逛起了。张坚韦韬都知道他的脾气。遂把盛允文一起拉走,自顾自地去找东宫那帮子亲卫赌博游戏。

虽说是瞎逛,但李贤自然有分寸,后头那群侍女云集的地方他自然不会去招惹。这天他恰好是一身便服打扮。并不招眼。临到最后,他走到小花园中地一棵参天大树下,忽然一时兴起。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刺溜一下就上了树。

直到爬得老高,下头已经已经被茂密的枝叶遮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这才悠悠然地躺倒,最后竟是靠着三叉树干打起了瞌睡。过了许久,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交谈声支离破碎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牝j司晨,非国之佳兆……”

“……奈何陛下身体羸弱……”

“……观太子形状……寿夭不永……”

对于牝j司晨这一类地话,李贤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须知武后虽然手段高明,但毕竟不可能禁绝人言,这一类的话他常常会听见。但也只限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是,一听到后头那句寿夭不永,他整个人顿时一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知道此时挪动身子必定引人注意,因此只是竭尽全力地张耳去听,渐渐地辨出了声音正在自己下头。而说话的两个人也恰恰是他熟悉地。其中一个沉稳自信的赫然是老上官,后一个有铁石之音的。则肯定是刘祥道无疑。这两个人私交最好,不但是宰相,而且兼着东宫官职。说是李弘地最佳后盾也不为过。

“上官兄,上次你寿筵时,李义府的贺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我那时追问你只是摇头不语,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唉……你也知道,我和李义府非但没有私交,反而还曾经颇有,他如今长流在外,怎么会有空给我贺寿?冠冕堂皇的话之外,无非是暗示我留着异日地步。”

“这家伙好生狂妄!休说他的罪名长流就已经是额外开恩,只要上官兄你把这信交上去,再加罪他也是应当!若不是那一位,怎么会让这等小人横行朝堂那么多年!上官兄,如今还有太子监国,她不能名正言顺地c手国事,倘若太子……唉!”

“上一次李义府的述情奏折,若不是她的默许,怎会上呈陛下御前?李义府一日不死,朝中大臣便一日不能心安。说起来,刘兄你上次亲自主审李义府,得罪他不轻,就是她,只怕也早就恨上你了!”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对话李贤听得清清楚楚。起初那话题还只是围绕着李义府打转,似乎是讨论如何才能断绝李义府回朝的希望,但是,说着说着,那话题便渐渐偏离,尤其是上官仪地某句话让他心惊r跳。

“若是实在无法,少不得仿效壮士断腕之举,毕竟,陛下仍然春秋鼎盛!”

此时此刻,李贤忽地感到一阵恶寒,原本还想活动一下腿脚的念头全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那股子酸痛软麻都似乎不重要了。接下来那边的两人仍旧是话声不断,一句句皆是让人心惊胆战,即使是以他的胆量城府,也几乎忍耐不住。

也不

多久,树下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丝人声也无,然而他不动。不是防着那两人疑心重去而复返,实在是因为确实没有一丁点力气。他在心里已经把于志宁埋怨了一千遍一万遍,要不是老于力荐上官仪,李弘怎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师傅!

好一个风仪当世无双,文名远近皆知的上官仪,果然是懂得轻重大体地!

他在树上活动了一下腿脚,旋即拨开树枝瞅了瞅,确定四周无人,他这才轻轻一纵身跳了下来。由于刚刚靠在树枝上打了个瞌睡,他这衣服皱得不成样子,甚至有好几处都被树枝划破了,因此他略一思忖,很快找到了花园中的一处院墙,忖度了一下那距离,他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这小花园在东宫地最西头,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则是武德殿,以他的身手自然不虞外人发现。不过,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沛王在宫里居然要学人翻墙,只怕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阿萝自个在房间中忙碌,一转身见窗口处忽然跳进来一个人,登时大惊失色。所幸她平日早就被李贤种种奇形怪状练就了坚韧神经,很快就看清了那个灰头土脸进来地人。

“殿下?你这是怎么回事?”

见阿萝掩口欲笑,李贤赶紧吩咐道:“快,找一身和这衣服差不多的行头来,我是从东宫翻墙过来的!”

翻墙……阿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见李贤一脸凝重似乎真的很着急,她立刻匆匆出去,很快便捧了一身衣服过来,比照之后便点头笑道:“换上这个出去,别人肯定谁都发觉不了。”

要是换上之后翻墙,岂不是又一团糟?

多了一个心眼的李贤让阿萝在那一头等着,自己带着衣服再次翻过了墙,然后把一身破衣烂衫包裹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得到暗号回应之后方才脚底抹油溜出了小花园。

等他重新回到东宫明德殿的时候,却只见郭行真仍然在对李弘讲什么保养的道理,他溜过去一听,见全都是道家养身的那一套,便不感兴趣地耸了耸肩。

李弘眼睛却尖,瞅见李贤想溜,连忙喝道:“六弟,刚才你上哪去了!”

“只不过到处逛了一圈,看了看五哥你的那些美娇娘而已。”李贤嬉皮笑脸地回转了来,见郭行真还要啰嗦,他索性在其肩背上狠狠拍了一记,“老郭,你就别关照这些了。若是真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的写一本养生经留给五哥。”

李贤虽只是随口说说,但郭行真立刻上了心,闻言登时连连点头,就连李弘也附和着奉承了几句。太子这边的事情忙完了,郭行真便立刻起身告辞,准备前往蓬莱宫,那边还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后正在等他呢。尤其是武后如今正怀着胎,自然更是金贵得很。

目送老郭离开,李贤便轰走了房间中的宫人内侍,又特意关好了房门,这才坐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李弘跟前:“五哥,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这样的开头模式,李弘少说也经历过十回,此时立刻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贤原本想拐弯抹角试探一下李弘对上官仪和刘祥道的印象,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太子老哥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自然也当别人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若是他随便把刚刚听到的话都说出去,没来由当恶人,说不定还会坏了大事。当下他嘿嘿一笑,便干脆把话题岔到了吐蕃此次的求婚上。

如他所料,李弘比他更加念手足之情,立刻沉下了脸不说话。而当他晓以利害,甚至在桌子上比划起了西北的局势图时,李弘很快为之动容,最后一口答应在李治面前说项。见自己游说颇有成效,李贤一思量便把那两个来自没庐氏和娘氏的吐蕃人反卖了。

“这件事我也对于师傅提过,他的意思是,吐蕃狼子野心,志在安西四镇,若是不能用点办法,只怕西边从此多事。五哥,这两个人既然送上门来……”

李弘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刚刚还柔和清澈的目光一下子冷冽了起来,但旋即恢复了起初的模样。他死死盯着李贤,冷不丁笑道:“这事情我一定进言,但这也有六弟你的功劳,你别想向往日那样通通推在我身上。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文武兼备,为何偏偏要让人以为你只是个富贵闲王,而不是贤王?”

面对这种咄咄人的问题,李贤不觉愣了一愣——他怎么能说,他不是太子,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管这些闲事?

第二百三十章…绝色女冠是一种风潮,至德观主的推荐

唐建国立朝的时候便借了老子的名声,因此道教自然地位崇高。长安城中道观无数,有名的道士不但可以出入权贵府邸,若是蒙君王厚爱还能出入宫廷,比如说如今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郭行真。

在这样的风气下,大唐贵女出家入道并不算什么新闻。女冠又不是比丘尼,用不着剃发,用不着青灯古佛,唯一变的就只是一身道装。即便是这样的道装,只要家里有钱自己乐意,同样可以变幻出无穷无尽的花样。而女子一旦成为女冠之后,可以不受家族管束自由自在地和人交往,自然远胜于相夫教子。

然而,对于大家族而言,送家里的女儿入道之前,必定会先觅好一间道观。如果家产亿万的甚至可以出钱建一个,至少也得送上十几二十个使女当作陪嫁——不,应该是陪侍的道姑。所以,这一天两位长安赫赫有名的美人花落至德观,自然而然引来了大批好事者,五陵年少就更不用提了,纷纷占据有利地形。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实,人们方才怏怏离去。

择日不如撞日,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两个当事人全都没有料到,对方也会选择至德观这地方出家入道,因此碰头的时候免不了大眼瞪小眼。而一阵惊诧过后,屈突申若便笑意盈盈地斜眼瞅着贺兰烟,直到把小丫头看得脸色发红,她方才意味深长地轻轻点了点头。

“贺兰,这至德观当初建的时候便有我家出的钱款,你要是有什么不便尽管说。不管是你那位外婆还是那个家伙,大约都不会让你在这里住多久。”

被屈突申若这句话一说,贺兰烟先是心中一颤。旋即竟是忘了自己的处境,对屈突申若的决定好奇了起来:“那申若姐姐你呢?好好地怎么想到要出家当女冠?”

“闲着无聊罢了!”

屈突申若丝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赶走了一只绕头纷飞的彩蝶,这才讥嘲地笑道:“这年头总有管闲事的人。我也懒得听那些家伙唠叨,干脆就入道算了,这样一来反而耳根子清静!我既然已经身归道门。看谁还敢上门为自家那些不争气的子侄提亲!”

一席话把贺兰烟说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屈突申若竟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出家。但转念一思量。她又觉得理所当然。屈突申若是为了回绝那些上门求婚地人,而她可不同样是为了避免麻烦?别的求婚者自然有外婆挡回去,但万一吐蕃人使坏,那事情就麻烦了。

见小丫头的脸色变幻不定,屈突申若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并不道破。

此时,佑神观观主妙惠已经是亲自奉了茶前来,那脸上虽然笑着。却不是普通地谀笑,端的是笑得灿烂。她虽是此地的主人,在京城地权贵之家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当初若不是屈突家的带,她也不会有今日。因此得知这位大小姐避居此地,她惊叹之外还有些了然。

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方才避居道门。而屈突申若艳冠长安,必定不希望将来按部就班地相夫教子,谋一个夫贵妻荣或是母以子贵。这一朝身为女冠便四处都可去得。反倒少了人在耳边啰嗦,想必是必定对这位大小姐脾胃的。

入乡随俗,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此刻都着了道袍,一如女冠装束,然而,那红唇嫣然,眉眼如画,依旧不脱绝色之像,四周即使都是道姑,却仍免不了为之侧目。然而,两人这茶尚不及喝上一杯,外间便有一中年道姑急匆匆冲了进来,面色甚是古怪。

“观主,沛王……沛王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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