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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守 第九章

威武军凯旋回朝。皇帝亲自迎接大军。朝廷宴席一日,为威武军接风。

张翎总算回到京城,恒州也传来捷报,生擒了西伏叛军的大将,正押解回京。他想念京中的一切,冷僻的侯府,聒噪的茉莉,骄傲又温柔的姐姐,还有赵王。他在回程上听说皇帝喜得龙子,封为鲁王。他便不由得想起姐姐,以及姐姐早夭的孩子。

眼下,他再也不是任人轻贱的建安侯,他有实战的军功,也有同袍的将领,有一同浴血的下属,和柳文东交好,背後有一个做淑妃的姐姐,算得上朝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更何况他背後有赵王的势力撑腰,这件事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侯爷……”

正在思忖间,突然听到一个似乎耳熟的声音,张翎循声望去,见门口站了三五人,站在眼前身著藕色长裙的不是茉莉是谁。

“侯爷。”茉莉眼中泛著泪光,神情激动,“您总算回来了。”

张翎一下恍惚了。茉莉再不是当年那个泼辣的小丫鬟,几年不见她亭亭玉立,标致可爱,张翎一直没有将她婚配出府,久别重逢看到她变化如此大,一时间除了叫一声“茉莉”之外,竟什麽也说不出来。

倒是茉莉移步上前,招呼後面的下人,“楞著做什麽,赶紧来帮忙。”一边说著,一边已经自己动手卸行李了。後面的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开始忙活。

张翎愣愣地看著,仿佛时间并没有流失一般。入府後,茉莉拿著换洗的衣物,推开门就要服侍张翎更衣,吓得张翎一把捂住自己的衣领,“别别,我自己来,自己来!”

茉莉一怔,看著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哧一笑,“我能生吞了你不成。”倒也不坚持,将衣服放在一旁便出去了。

茉莉毕竟年纪大了,张翎就算是个受,也是个有自尊的受。他见门外的人影,知道茉莉就等在外面,迅速脱光衣服跳进澡盆。他入伍多年,漠北沙尘漫漫,萝州军情紧张,他已不如以前那般讲究,很快地就将自己收拾完毕,推开门却发现茉莉在低著头在抹著眼泪。他心柔声道:“我这不都安全回来了,你该高兴啊。”

茉莉几年没见他,心中原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怎麽也说不出来。他在京郊训练的时候,她担心他吃苦受累;他出门打仗的时候,她担心他战场危险,千盼万盼地他安全回来了,她想起他受过的苦,就心酸不已。此刻哽咽道:“只恨奴婢男儿身,不然就可以跟著去战场了。”

张翎伸手m著茉莉的头,叹道:“幸好你不是男儿身,不然真跟著我去了战场,我非c心死。”

闻言,茉莉脸上一红,讷讷道:“去用晚膳吧,都准备好了。”

晚膳很是丰富,茉莉似是要补偿张翎多年的军旅生涯;一桌的盛宴,彰显著自张翎屡夺军功,建安侯府的境况也大为改善。

张翎想进g见姐姐,但不知道如今的g规,能不能让他顺利见到。茉莉见他脸色,立刻猜到他的心理,道:“娘娘一早就传话了,明天白天进g吧。”

张翎知道张宛儿在g中没什麽地位,原本就不抱能尽快进到g中见到姐姐的希望,但不料茉莉吞吞吐吐地说:“侯爷,那个,您要是进了g见到娘娘,可能会和您想到的情况不一样。”

什麽意思?张翎满脸困惑,他知道张宛儿在g中没有什麽地位,现在德妃产下鲁王,皇後的妹妹也进了g,难道张宛儿的处境更加不堪?

茉莉见他脸色,就知他误会了,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也只是叹了口气,“侯爷,後g传言,陛下最近除了召幸李昭容娘娘,就是留宿娘娘g中了。”

张翎一愣,“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什麽时候的事情?”

茉莉道:“也就是鲁王殿下降生之後。”

猜不透皇帝打什麽注意。张翎绝不相信是因为他建立的军功,让皇帝对张宛儿另眼相看。哪怕他对皇帝的了解再浅薄,他也清楚皇帝也不是个轻易被一个臣下的功劳所左右的人。李慕权倾朝野,是皇帝默许的,皇後说失宠就失宠,也是因为皇帝大权在握,g本无需看李家脸色。

张翎回京第一天就听到这样的事,让他当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洗漱完毕,等著接他入g的马车。茉莉不再像当年每一次送他入g那般细碎叮嘱,只是恭谨地送他上车。去皇g的路线也变了,他出征的这几年,京城因为人口增加,道路变得比他记忆中要狭窄,他们走的官道是没有商铺的,但第一个拐角的酒楼名称变了,似乎规模更加大,很多都和他记忆中的有些许出入。萝州大捷後,皇帝修改了税率,改为二十进一,朝廷传闻,皇帝将来要将税率改为三十进一。

进g门时,驾车的马夫递了令牌道:“淑妃娘娘召将军入g。”

门卫一听,肃穆地还了令牌,将腰杆挺得笔直,垂首道:“将军请。”

以往张翎都是走入皇g的,这天还是第一次坐著马车进去。到了後gg苑,才下了马车,不想已经有太监迎上来,“将军可算来了,淑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真是新奇的体验。张翎一边跟著太监走,一边问,“是姐姐让你来等我的?”

那太监避而不答,只是道:“奴婢带大人去见娘娘。”

张翎不再问,默然跟著他走。淑妃的g殿还在老地方,但总觉得有什麽不一样了,来往的g人神情平和,但空气中总有一种谨慎的味道。到了g门虽然敞开,但凭借多年在战场上打滚的经验,张翎迅速捕捉到戒备的气息,他充满疑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太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将军宽心,这是陛下为了娘娘的安全,才派了暗卫在此,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息保护娘娘。”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将军请进,奴婢一会儿来接将军出去。”

张宛儿难道被禁足不成?

张翎几乎是三步并两步跨入淑妃g。和记忆中的凋败完全不一样,满眼的葱郁芬芳,庭院中简直成了一片花海。

“张翎──”

正前方,斜倚著g柱,穿著淡荷色g装,美目含泪的人,正是多年不见的张宛儿。张翎激动地唤了一句姐姐,就抢上前去,扶住已经泣不成声的姐姐。

“你回来了,你终於平安回来了……”张宛儿日日夜夜期盼,祝祷平安的弟弟,已经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她抚著弟弟被风沙打磨过的脸庞,止不住泪水,哽咽道:“你受苦了。”

张翎安慰道:“我没有受什麽苦,大小算个官,比我苦的人多著呢。”

张宛儿拭了泪,道:“进去说吧,你扶我一下。”

张翎这才发现,张宛儿异常虚弱,脚步都是软的。他一惊,“怎麽了,姐姐,你……你病了麽?”

张宛儿摇摇头,靠著张翎的力量,缓缓走入内殿,轻声道:“前一阵子感染了风寒,刚好,已经没多大的事了。”

真的是如此吗?张翎自己以前被人无声无息地下毒,寒冬腊月被人推入水塘,针对他们姐弟的暗杀从没有断绝过,张宛儿之前在g宴上也中了毒,满朝皆知,这回会是简单的风寒?张翎不相信,可是他也不点破。他觉得狐疑的是,满g戒备森严,不是皇帝的命令是不可能的。皇帝为何重新又宠爱张宛儿了?看著架势明显著紧看重得很,张宛儿既不美豔後g又不是爱争宠的x子,被皇帝冷落多年,想也不是自己贴上去让皇帝重新对自己感兴趣的,必然是皇帝自己……但这是为什麽?

一切迷雾重重,答案却又呼之欲出。

张翎看著姐姐苍白的脸孔,扶著姐姐坐下後,发现内殿里没有人伺候,他环顾四周,记忆中殿内没什麽摆设,现在摆设就更少了,整个大殿空旷无比,连香也没点,但却满殿温暖,也不至於太过清寒。

张宛儿看他的样子,解释道:“那些东西年岁已久,陛下都让撤下了。”

防备到了如此地步,皇帝到底防备的是谁?张翎沈吟了半晌,才问,“陛下现在对你好吗?姐姐。”

张宛儿温柔一笑,“好啊。”

“那……如果将来有一天,陛下又像以前那样对你呢?”

张宛儿闻言,道:“那便过以前那种日子。”说到这,她坦然一笑,“又不是没经历过,也没什麽。”

张翎很想再问下去,但他上下打量张宛儿,发现她表情平和,甚至带著过去他不曾在她身上看到的幸福的感觉。他突然不敢问了。不管怎样,张宛儿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对她的态度决定她的命运。不管皇帝为何要冷落她数年後再度宠幸她,她也只有接受的份。既然如此,答案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她该如何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张翎握住张宛儿瘦弱的手腕,“姐姐,我既然已经回来,就不会再让你受人欺凌。”

张宛儿这辈子原本最大的期望是张翎平安长大,振兴家门。没想到此刻听到这话,却蹙起眉头,幽幽叹息,“你见过……赵王没有?”

张翎心下一紧,听张宛儿似乎话中有话,他几乎把持不住,急忙问道:“赵王?赵王怎麽了?难道他出了什麽事?!”

张宛儿摇摇头,“不,他没事。只是……”说到这,她眼神深邃,语气极轻,“我们虽都出身官宦世家,但家世并不显赫。父亲去世以後,全赖赵王护佑……你能有今天实属不易。都说皇恩浩荡,可是陛下恩泽多少世家,到如今又有几家得意?贵妃走了,柳家刚起来就败了;李昭容入g後,皇後娘娘便再没有见过陛下,李家虽没有就此衰败但於家的势力也起来了。我们张家,就你一人……”说到这,她咳嗽了几声,一抹红晕浮上苍白的脸上,她还是竭力喘著气说下去,“就你一人在朝上……你担心姐姐在後g,姐姐更担心你在朝廷。你没有正式出入过朝廷,不知道里面的利害纠葛,赵王如今的势力,还能护佑你多少……”

这番话说得如此透彻,让张翎一震,他一直以为姐姐久困後g,不问世事,没想到她洞若观火。於家背後多少有赵王的影子,但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赵王现在无法直接影响朝廷了,甚至没有直接和李家抗衡。经过这几年的对外战争,皇帝在朝廷上已培育出自己的势力,在现今朝廷上出现以王瑜为首的不与其他朝臣交往的所谓清流派,便成为皇帝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你一回来,姐姐就说这些事,让你心烦了吧。”张宛儿看张翎犹疑的神色,自嘲一笑,“天下朝廷,都是陛下的,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姐姐也不求你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他们姐弟又说了一会儿话,因张宛儿面露疲惫,张翎依依不舍地告别。这次回京,茉莉变得稳重内敛,姐姐忧心忡忡,离开几年熟悉的人都变了,他突然迫切地想见到赵王。他想见见那个像玉一般的人物,是否也和他记忆中不一样。

离g後,他迫不及待地命令马车前往赵王府邸,没想到马车夫压低声音道:“将军刚回京,立刻前往赵王府恐怕对王爷对将军都不好,不如等过两日正式递了拜帖再去?今时不同往日,将军身边也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您刚回京,来日方长。”

这番话不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夫能说出来的,张翎心中有数,必然是赵王派来的人,也就只好默许了。他内心疯狂地思念赵王,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见不到赵王。

这几日日都是休朝日,他没有朝廷的差事,也就休息在家。按照朝廷的旨意,这次出征回来的所有四品以上的军官,都能出朝议政。萝州大战时,他已经是从三品的将军,有传言,过几日朝廷要论功行赏,他有可能成为正三品的将军。他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四品和从四品的军官,他又算是蔡季的心腹大将之一,姐姐重新被皇帝宠爱,正是朝廷炙手可热的新星。多年前,柳氏兄弟被众官员追捧的情形,在狭小的建安侯府重演。他在家几日,拜帖请帖堆积成山,他考虑到以後,倒还耐著x子一一应付,茉莉看在眼里,嘀咕小侯爷经过战场的历练果然长大了。

谁也不知道,张翎内心焦急的渴望。

江山守 第十章

到了朝会,正如传言那般,皇帝论功行赏,为了表彰这次战功卓著的将军们,皇帝特地在原有的将军编制上新增了头衔,张翎就封为三品御风将军。蔡季因在战场上已被封为一品大将军,此次受封为勇义伯的爵位。

然而张翎受封後并不显得特别兴奋,他余光扫著跪坐两侧的朝臣,看到坐在最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是赵王。

他日夜思念的赵王。虽然只是看到背影,他突然觉得此生足够了。他极力克制著自己的激动,听完封赏,和众将领一起谢恩。

这日朝会的内容主要就是封赏将军,剩下税率改革,不过是说说推进的进程。张翎注意到,在两侧朝臣的後面,各有一排五人的青衣小吏,一边记录一边听政。站在皇帝身後的内侍换了两个陌生的年轻的面孔。

他记忆中,李慕一人侃侃而谈的朝政变了,好几个年青的官吏争执不休,李慕一边听一边点几句,皇帝会随口问一句,“吏部尚书,你什麽意见?”那态度,随意至极,却分明表示王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几年不见,王瑜蓄起了胡须,从翩翩少年变成一个温文俊雅的儒官。他在朝廷上也早已褪去稚嫩,游刃有余。

去年,从中书令告老还乡开始,朝中大的官职多有空缺,传言李慕可能接中书令一职,由王瑜继任门下侍中。这样,从表面上看,还是右仆s的官职最高,王瑜成为皇帝最重要信任且依赖的心腹,李慕的地位被彻底动摇。

但调令一日未下,一日都没有定论。

等到散朝,张翎眼看就要追上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突然身後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将军慢走,陛下请将军到淑妃g,参加家宴。”

话音一落,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定在张翎身上。他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建安侯,听到传旨也只是点点头,“微臣即刻便去。”

皇帝的家宴,向来是和皇後一起主持的,哪里有见过在哪个嫔妃g中摆过?可见皇帝对这张氏姐弟果然不一般。右仆s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从李慕身前掠过时,哼哼冷笑了一声,李慕面不改色地跟在他身後离开。

淑妃g和前几日见到的一样,空旷却温暖,皇帝和张宛儿坐在上首,张翎一人坐在下面。张翎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和姐姐坐在一块,原本他觉得皇帝和皇後都美得璀璨夺目,完全是一对璧人的最佳写照,但此刻见皇帝轻轻握住张宛儿的手,轻声细语地照顾张宛儿,不似作伪,像是真的将张宛儿疼到骨子里去了;又见张宛儿面色微红,却泰然处之,仿佛皇帝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两人的相处,让张翎突然想起过去多次见到的皇帝和皇後,和柳贵妃,和於德妃,和林昭仪在一起的那些柔情蜜意,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柳贵妃香消玉殒,皇後也失宠了,据说林昭仪在德妃生了鲁王、李瑶进g以後,也很难见到皇帝一面,自古帝王多薄幸,张宛儿是失宠过一次的,要再失宠一次估计下场比之前更不堪。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张翎战场上的事,张翎小心地回应。张宛儿并不c嘴,仅是微笑。皇帝侧脸看著张宛儿温和的微笑,柔声道:“你今天高兴,就多吃点。”

张宛儿回答个“好”字。没有用任何的敬语。

这种相处模式,看皇帝似乎很习惯也很喜欢。吃到後面,没想到皇帝最先起身,叮嘱张宛儿,“早点歇息,别读书了。”

待皇帝走後,张翎问姐姐:“陛下去哪里?”

张宛儿一面让人撤了酒席,一面淡淡回答:“今晚会召幸林昭仪。现在贵妃g空出来,到底安排林昭仪进去还是李昭容进去,陛下还没决定。”

……张翎没料到这种事,张宛儿都知道,那只有皇帝亲口透露了。

张宛儿看弟弟脸色,叹了口气,“前几日,姐姐就和你说过,朝政利害纠葛太多,你刚回来还理不清的。如果可以,姐姐真希望你能远走高飞。”

这是痴人说梦。张翎入朝是皇帝指定的。

但张翎突然想到在朝会上看到的身影,忍不住问:“姐姐,我自回来就没见过赵王,他、他可好?”

张宛儿听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悲戚神情,她压低声音道:“眼下,赵王还没什麽,但……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後。”

“什麽意思,姐姐!?”张翎大吃一惊,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前几天不是说他没事吗?难道陛下要……”要对付他?──这句话,张翎没敢说出口。

赵王的势力,早就大的皇帝忌讳了。把赵王软禁京中,为的不就是制衡恒州大军吗。但这麽多年了,不放赵王回去也就罢了,怎麽戒备还如此深?

张宛儿将声音压得更低,“不,别慌。这事,赵王自己心中也有分寸,听姐姐的,别搅这趟浑水。”

张翎内心难受的绞疼。他战胜归来,是为了帮助赵王的,是为了让姐姐有个倚靠的,怎麽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不,他要去见赵王。要马上见到赵王。

“不,不行。”张翎在不知不觉间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张宛儿连忙阻止,“陛下为什麽要培育新军,要让你们出征,就是因为军里大多数是先代赵王的部下,他正防著赵王和你们接触。要见赵王,等他来找你,你千万不要意气勇气,害了他。”

不要害了赵王。这几乎是张翎的死x。他一路忍到回府。茉莉见他神色疲惫,并不点破。只是吩咐去准备好沐浴。张翎沐浴完,披著衣服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管事的过来报又有不少人递了拜帖,张翎喔了一声,扫了一眼桌上的帖子,就落寞地爬到床上,沈默不语。

茉莉端著茶水进来,看到默默趴在床上的张翎,恍惚间觉得有种时光倒回的感觉。张翎仿佛还是那个依赖著她,思念著姐姐,爱慕著赵王的那个小侯爷。瞬间,茉莉的眼眶红了,“天气这麽凉,侯爷盖了东西再睡。”她一边说,一边将被子盖到张翎身上,“今天见到娘娘,怎样了?”

张翎听到这个话题,j神点,翻身坐起来,“看陛下的样子……我想去见见赵王,有办法吗?”

好熟悉的对话。茉莉有些怔忪,随後她摇头:“现在赵王被朝廷盯得紧,自鲁王殿下诞生,陛下对赵王防范更深了,赵王府周围全是朝廷的探子。您私底下还是不要轻易见赵王的好。”

可他是赵王派系的人,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皇帝自己也清楚。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去见赵王。

张翎咬咬牙,决定冒险一把:“我去见见他。”说著,就去衣架边打算换衣服。

茉莉见劝说不过,跺脚气道:“您好歹替娘娘考虑一下!”

“一眼,就看一眼。”张翎是铁了心了,“陛下早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不去拜访,才惹人怀疑。只要看他平安,我就回来。”

“你──”

“我平安啊,你可以放心。”

突兀c进来的声音,令所有的场景都如许多年前一般,张翎大喜扭头,看到一身青衣的赵王,“赵王!”

茉莉却陡然浮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好的预感。一切和当年都那麽地相似,可是实际上一切都已完全不同。但她只能默默地退下。

对张翎来说,看到赵王意味著两件事,但两件事最终还是成了一件事。

赵王简直拿这个男人没办法。这个男人还无耻地说,“外表没有伤,内伤只有用这个办法来检查了。”

张翎已经变得壮硕了,四肢有力,皮肤黝黑,连眼神都变得深邃坚毅。他的背上和x前有几道伤疤,很浅,但是能看得出当时的凶险。

赵王从他的额头开始,一路吻到他的x口,他一开始还轻笑,亲昵地说:“痒……别……”随即一震,痛呼一声就颤栗得全身发麻。赵王咬住他淡褐色的果实,双手却开始撩拨起他的下身。

饥渴太久的身体很快给了反应,张翎可以说是全线溃败,大口的喘息,“快点……给……给我……啊──”微张的後庭瞬间被填满时,他满足地长长叹息。

“你羞不羞人。”赵王轻轻咬著他的耳垂,“外面的人都能听到。”

“食色x也……是不是孔子说的?”

“不是。”赵王猛地一挺,感觉那被包裹的地方已经开始柔软地适应,就不再给他任何停留的时间,开始疾速地抽动,“是告子说的。”

张翎g本没办法听清楚他的话,激烈的撞击令得他头脑一片空白,他仰著脖子,大口喘息,突然一阵酥麻的感觉向电一般飙向四肢百骸,他舒服地呻吟了两声,紧接著就被又一波攻击惊得低喘不已。

大约也是这夜过後,被皇帝骤然冷待的皇後,在得闻皇帝在淑妃g摆家宴宴请张翎,就突然病了。

江山守 第十一章

李瑶作为李家第二个进g的女人,虽不比皇後端庄脱俗,但极其豔丽,在争相斗豔的後g,光凭美貌也算数一数二,可皇帝对她却始终不如对淑妃亲密。李瑶是个聪明人,她明白她进g不是为了成为皇帝喜欢或者宠爱的女人,她进g是为了保住皇後和李家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她对皇帝虽说不上极尽讨好之能,但也十分尽心。

自皇後病了,李瑶日日前去探望。这日晴好,李瑶好说歹说劝皇後出g走走,两人一路走到莲花池,看著池中稀疏的莲叶,有些甚至还在泛黄,显得萧索无比。皇後叹了口气,“有一年冬天,淑妃的弟弟,差点就淹死在这里。”

李瑶诧异问:“被谁救上来了?”

皇後自嘲一笑,“我和哥哥,以前都以为是赵王的人救的他。但是……”

“不是赵王?”

皇後看了一眼莲花池,目光转向困惑的妹妹,语气中泄露出淡淡的讥讽,“赵王那个时候能力再大,也不可能无孔不入地保护建安侯。在g中能救得了淑妃的弟弟的人,还有谁?”

李瑶一惊,顿觉背脊生凉,“是陛下。”

“冷落淑妃十年,陛下的耐心比我想象的长……”

李瑶怔怔道:“姐姐。”

皇後摇摇头,像是要把所有伤感的情绪都抖落掉,“现在,德妃已经生了皇长子,贵妃g空出来了,你要抢在林家前面入主贵妃g,抢在张家前面生个皇子,知道麽?”

李瑶冷笑,“世道真是变了,林家张家以前在我们李家面前提鞋都不配,现在还需要和他们争。”

皇後狠狠喘了一口气道:“只要你完成这两件事,他们照样在李家面前提鞋都不配。姐姐现在不行了,但是朝中有哥哥,後g有你,李远现在进了御林军,李家只要有你们就不会垮。你一定要生个皇子,不然从祖父开始积累的这一切,都会为他人做的嫁衣裳。”

李瑶一凛,低声道:“是,妹妹会谨记。”

寻著皇後的目光望过去,远处皇帝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张宛儿下台阶,三个月前张宛儿再次中毒,皇帝换掉淑妃g内外所有的人,据说连g中的摆设也全部撤掉换新的,张宛儿的饮食全部是皇帝的一套。这样高调的宠爱,比往年宠爱皇後更甚,皇帝似乎不在乎外界怎麽评论了。张翎封了一个三品的将军,也有出朝议政的权利,过去在御林军中交好的同期军官中,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隐隐和李慕带领的文臣势力抗衡,朝中柳文东虽然身体抱恙,但柳家余威仍在,柳文东作为御林军的授业老师,和张翎的关系很不一般。未来如果张家就此崛起,和柳家一起对抗李家,那麽渔翁得利的肯定是德妃的家族。

李瑶握住皇後冰冷的手,“姐姐,我们绝不可能像柳家一样衰败下去的。您放心好了。”

皇後听了这话,收回目光,自傲地一笑,“当然。”

张翎回京以後,在朝中迅速确立起自己的地位,他甚至已经被叫去参与皇帝在启元殿召开的亲近大臣的小型会议。多年前,他是个只能立在一边默默听著皇帝与大臣们畅谈政见的侍卫,现在他竟然能参与进来,说的话甚至会对整个国家产生影响,张翎时不时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像做梦。他并不热衷於政治,他是军官出生,在国家大事上多c嘴容易引起皇帝的忌讳,这是千古不变的教训,所以他也小心谨慎,不到皇帝问他,绝不发言。但皇帝对他最近似乎很感兴趣,不再把吏部尚书挂嘴边,反而常问,“张翎,你怎麽看?”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联想起皇帝最近宠爱淑妃,很难不让人侧目。

赵王在两人相处时,也透露过对皇帝态度的担忧,“陛下最近要对於家动手,却把你推在台前,这是要保全王瑜。”

张翎一惊,“右仆s?”

赵王点点头,“王瑜已经收集了罪证,日前就秘奏了。陛下一直隐忍不发,既是为了鲁王也是为了要看看我的反应。”

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对於家下手,右仆s官再大,但实权在李慕,王瑜等人手上,他的亲外孙是皇帝的长子,德妃一向品行良好,皇帝对鲁王亦是异常疼爱,在李慕都以为皇帝要抬举张翎来对付他们时,王瑜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上奏,弹劾右仆s的折子,当著朝臣的面,就递上去了。

当场脸色变得难看的,除了右仆s本人,还有李慕和皇帝本人。

张翎像看戏一样看著这一切。赵王告诉过他,於家背後的势力是赵王,皇帝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赵王势力的削弱。

右仆s被勒令回家反省。这样的结果也是为了鲁王的将来考虑。退朝的时候,右仆s脚步蹒跚地从李慕前面走过,给李慕一个嘲讽的微笑。李慕读懂了里面兔死狐悲的意味。皇帝连鲁王的外公都不放过,怎麽会放过李家,放过赵王。李慕看看已经空了的皇位,又回头看渐渐退去的同僚,张翎在里面显得格外显眼,器宇轩昂的样子,和多年前的自己很像。身边有个紫色的身影掠过,他略一思索,便跟上前去,低声道:“赵王和家父,当年真是独具慧眼。”

赵王一愣,偏头看著李慕,这麽多年,两家的势力在朝中明争暗斗得厉害,李慕一直阻止他回封地,他便安心在京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对抗李家。李慕很少在外人面前泄露心思,这次王瑜和皇帝突然对右仆s发难,他事前毫不知情,必是震撼得失了方寸。赵王微微一笑,“是啊,如果是齐王……你我两家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这是提醒李慕。当年若任由齐王登基,以齐王的x格,必大开杀戒,李家也好,其他宗亲王爷也罢,一个都不可能留下来。李慕内心一凛,肃然道:“下官失言了。”

赵王没想过落井下石,点头示意,便离开了。

右仆s突然落马,打乱了许多人的盘算。德妃听闻父亲在朝中被训斥,勒令回家反省,惊痛不安,连夜请求面圣。皇帝当夜在李瑶处,听到德妃求见,考虑到鲁王的立场,还是便还是去了德妃g中好一顿宽慰。

李瑶见此情形,猜测兄长必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对皇帝的了解以前是从兄姐处侧面得悉,入g後方觉在皇帝宛若天人一般的容貌下是深不可测的内心。她深感李家日益失宠,却并不冒进,皇帝之後接连几日都临幸於她,她并不打探朝廷中事,只是谈起自己在御林军中远房的堂弟。

“你们李家甚少出军人啊。”皇帝玩味地看著李瑶揽镜取下头上的步摇。

李瑶莞尔一笑,“这也是蒙陛下恩典进了御林军。他日後如何,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皇帝点头,“你哥哥──任门下侍中一职,也有多年了。”

李瑶手上的动作一停,她缓缓放下镜子,转过身看著皇帝,展颜笑道:“是啊。”

皇帝意味深长地说,“该挪挪位置了。”

江山守 第十二章

张翎回京多月,但总找不到能和柳文东私下见面的机会,一是朝廷几次颁发的政令,都牵涉到民部省的执行和督查,柳文东分身乏术,二是……张翎总觉得柳文东有点躲著自己。但原因是什麽,张翎又m不清楚。

柳文东近年身体不好,他从西域以及南疆带回来的药品都给柳府送过去,柳文东循例回了谢礼,但双方都没有私下拜访。张翎一开始觉得可能是为了避嫌,後来渐渐觉得这样冷淡的生疏是刻意为之。

“没意思。”

一日,赵王夜访建安侯府,两人在床上做完该做的事後,张翎趴在一边抱怨。

赵王知道他吃了柳文东几次闭门羹,抚m著他的头发,柔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们这样就很好了。”

张翎皱著眉头,想说什麽却最终没有说。於是转了个话题,“姐姐派人传话,说重阳节,希望你想办法进g一趟。”

淑妃现在的地位大不一般了,但让赵王偷偷进g,必然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赵王心中一沈。

重阳节那天,皇帝和皇後举行完仪式,入夜後就吩咐摆宴,规格和过去一样,但不同的是,贤妃,淑妃都出席了,张翎作为淑妃的弟弟陪了末席,而李瑶作为皇後的妹妹也出席了。皇帝和皇後坐在主位上,不复以往的恩爱,显得相敬如宾。

赵王眼见李瑶出席,德妃带著鲁王,贤妃带著嘉和公主,而林昭仪并未出席,明白皇帝为了安抚李家,已经决定要册封李瑶为贵妃。柳贵妃虽然去世,但柳文东作为嘉和公主的亲舅舅,皇帝的亲近重臣之一,也出席了。他离嫔妃的席位远,却一直看著贤妃细心照顾嘉和公主,嘉和的轮廓和柳贵妃很像,十足美人坯子。柳文东自己没有成亲,哥哥的儿女都养在老家,京中他只有嘉和一个亲人了。

柳文东又将视线移到上位的皇帝处,见皇帝冷淡地与皇後喝酒,想起在狱中自尽的哥哥,病死床榻的姐姐,心中一阵绞痛,他咳嗽了几声,突然见到桌前的酒杯被人拿走,一抬眼看到是王瑜。

“你还在病中,喝这杯吧。”

说著,王瑜放上来的酒杯里是清水。

柳文东笑了笑,“可惜你没有姐妹,也幸好你没有姐妹。”

王瑜看著皇帝和皇後,又看了看淑妃和不远处的张翎,低声道:“我知道你难受。但为了公主,你也得养好身子。将来公主,还是要靠你。”

柳文东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笑道,“g里哪有不厉害的女人?姐姐垂危时,已经为公主谋划好前程了。”

王瑜作为皇帝的心腹,却从不参与後g的事。柳贵妃病逝时,将嘉和公主托付给贤妃,这招棋谁也没想到。贤妃的父兄早已亡故,她一直无宠,当年皇帝对她比对淑妃更淡,她自养了嘉和,皇帝为了公主倒也会去她g中几次。但听柳文东的意思,似乎内情更为复杂。王瑜不想深究,他明白要保持皇帝心腹的位置,皇帝的私密事情就不能打探。

皇後的身体也不好,几杯酒下肚,就觉得浑身难受,但今天这种时候皇後提前告退是绝无仅有的,所以她硬撑著挨到宴会结束。

皇帝宴後,抱著鲁王去了德妃的g中。张宛儿起身时,冲张翎点点头就走了。张翎虽想知道姐姐为何要叫赵王想办法去见她,但也不敢在g中逗留。他离席时,发现柳文东早已走了,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将军。一直未祝你得胜归来。”

还在怔忪间,忽闻身边的声音,张翎一惊,侧头一看,他竟不知不觉走到王瑜的身边。王瑜温和地祝贺,但眼中都是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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