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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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回身朝娘招招手,泪流了出来。娘也冲玉儿摆摆手,又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上了高高的玉米地之间的泥泞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刚走了不到100米,爹的自行车挡泥瓦里就塞满了黄胶泥,推都推不动了。爹用根树棒棒抠了一阵子泥,推起车走了不到20米,又塞满了。玉儿说:“爹,您回去吧。粮食和梨都不带了。最多一个小时,我就能走到公路上。”爹叹了口气,想回去,又想送闺女,又走不成。

这时,身后有个戴斗笠披蓑衣挽着裤管穿着黑色雨靴的壮汉赶了头黑驴,叮叮当当地走来了。黑驴背上铺了床花褥子,还盖了块塑料薄膜。壮汉叫了声:“大叔!”玉儿一看,却是草根,就问:“你上哪儿?”草根说:“来送你呀!”玉儿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草根道:“我是诸葛亮的徒弟,会算。”两人就笑起来。爹一看草根赶了驴来,高兴了,说:“让你草根哥送吧!”就把玉儿的几个大包小包从自行车上拿下来,搭到黑驴背上,自己扛起自行车,一步一步回家去了。

玉儿去水沟里涮了涮凉鞋上的泥。草根对她说:“上马,走!”玉儿瞅瞅黑驴,有点儿发愁,说:“这么高,咋上去呀?”草根笑了,说:“还记得小时候,踩着我的肩膀去骑牛不?”玉儿红了脸,说:“你这个老实人,还净……”那次往牛背上爬,玉儿一脚踩空,掉了下来,正骑到草根脖子上。

草根说:“小姐要是不嫌,我就抱你上去啦!”玉儿斜了他一眼,又前后看看,路上无人,就抿嘴笑了笑。草根把玉儿横抱起来,举到黑驴背上。黑驴不大老实,往前走了两步,玉儿没坐稳,叫了一声,差点儿掉下来。草根忙上前,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左腋,扶正了她,赶起驴,往前走。草根说:“玉儿你行,我是不行了,光把这孩子养活大,再送他上中学,上大学,就得熬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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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心情在别处(144)

玉儿说:“草根,还得想办法改变一下自己的经济条件。老受穷,命运没法改变。”她从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草根,说,“这1000块钱,算我帮你办学校的。这事儿你别告诉其他人,连俺爹娘也别告诉。孩子从小没个良好的环境上学,大了怎么能上初中高中,上大学?咱这里不永远是封闭、保守、落后吗?”

草根挺受感动,说:“玉儿,你放心,这1000块,我绝对全部用到小学建设上去。就凭你的热心肠,我也得当好这个园丁,当好这个蜡烛头!”看着她那匀称的身腰,很想抬手去抚摸一下,就说,“玉儿,你这人有福,来永那小子是无福。以后谁娶了你,保证能有福气的。”

玉儿说:“谢谢你了,老同学。”

黑驴叮叮当当地走着,玉儿突然想起了电影《红高粱》中的镜头来,止不住脸热心跳。大概草根也意识到了,用五音不全的嗓子,轻轻地唱了一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

玉儿扭头看了草根一眼,抿嘴笑了。说:“你这破公鸭嗓子,怎么教学生唱歌?”

草根笑笑:“可公鸭子教出来了一群百灵鸟!”玉儿笑了。看看驴脑袋上,耳朵上,鬃毛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儿。前边,茂密的玉米地把小路遮得严严的。

草根笑起来:“玉儿,我把你抱到玉米地里去,可谁也救不了你。哈哈!”

玉儿咬咬下嘴唇,道:“你再……我可写信告诉嫂子!”

草根笑道:“她不识字,你写了信,她也不认得。再说,我的啥事儿她也不管。就是把你接到俺家里,她保证也不说个啥。”

玉儿骂道:“你混!”又说,“你也是有福的人,嫂子多好啊!”

草根憋了好几年的话,想这时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要是咱俩不辍学,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还能跟你多呆四五年。说不定,还敢追追你呢。不过,你肯定是看不上俺这个土老帽了。大学里那么多高干子弟高级知识分子的公子少爷,还不把你给包围了?”

玉儿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就一心看上了个农民的儿子,工人的儿子呢。”

草根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子。”又说,“要是……玉儿,我说点儿粗话,你可别恼呵!要是把你拴到俺家来,就在那个土屋土炕上,只跟你过一晚上,也不枉活这一辈子了!”

玉儿脸更红了,从驴背上抽出一根赶驴的柳条,抽了草根的肩膀一下,骂道:“你这小子,越说越下道了!”

草根挨了打,并不躲闪,说:“说说怕啥?反正又捞不着。倒是便宜了那个癞子七八年!”又说,“哎,让喜嫂拴起你来,真是极好看的。”

玉儿摸摸发烫的脸,说:“行了呵你!还拴哩!二婚再嫁的,就不兴拴了。”

草根说:“管他呢!你要是喜欢,再结婚的工夫,让妹夫拴不就成了?”

玉儿又拿柳条儿抽了他一下。

草根又说:“哎,给你捞的螺蛳也带来了。可能有七八斤吧。”

玉儿欣喜地说:“那得好好谢谢你了!”

草根问:“妹子是不是怀上崽了?想吃点儿稀罕物?”

玉儿将柳条“啪”地抽了草根一下,把草帽给打飞了。因用力过猛,身子一歪,惊叫一声,就朝泥地上栽下去。草根顾不上去捡草帽,上前扶她,玉儿恰好倒在了他肩上,黑驴也站住了。草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不知怎的就攥住了她一只白皙的脚腕子。玉儿身子歪斜时,右手打着花伞,左手不知怎的就抱住了草根的肩膀,顿时脸发了热。草根握她脚腕的手还不松开。玉儿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说:“你这个全班的枣木疙瘩,也不老实了。”草根摸摸她那光滑白嫩的小腿,看着她那蒜瓣儿似的脚趾头,笑着要挟道:“妹子,不客气了!要不,我一松手,咱就滚个泥巴猴儿!”

玉儿说:“别别!别坏!让人看见!快,快扶起我来!”

草根哈哈笑道:“玉儿,你说咋办吧!”

玉儿一手撑在草根肩上,身子歪歪的,说:“叫你一声哥,行了吧?”

草根说:“不行!”玉儿稍一犹豫,在他右颊上啄了一下。草根才把她扶了起来。

草根赶着黑驴出了玉米地,玉儿远远就望见公路上停了一辆黑亮亮的轿车。吕小欣在公路的下道处转来转去,好像是在琢磨下了泥巴路,车能不能开。开始,吕小欣没想到玉儿骑毛驴来。近了,玉儿叫了,她才看清,忍不住笑起来,忙朝玉儿招手。

草根把黑驴赶到了公路上。守着吕小欣,玉儿不好意思让草根抱下来,就往下跳,不料跳下来没站稳,“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沾了一腚雨水。玉儿大为窘迫。吕小欣却咯咯地笑个不停,说:“玉儿姐,刚才我还以为是这位大哥送新媳妇回娘家呢!”

玉儿红了脸,道:“这个鬼丫头!”

草根把驴背上的梨筐等东西放进车的后备箱里,说:“谢谢老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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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心情在别处(145)

草根点点头,说了声:“一路平安!”赶了毛驴,转身就走。

玉儿忙又叫住他,脱了塑料凉鞋,说:“抽空扔到俺家就行。”

草根接了凉鞋,放在黑驴背上的褡子里,赶着驴走了。

轿车倒回头,冒着蒙蒙细雨,朝县城开去。

到了招待所,玉儿去了吕小欣住的房间,换下弄脏弄湿了的裤子和内k,对着大镜子梳了梳头,看看表已是9时12分了,就去服务台给来永家打电话。来永说:“跟王局长说好了,现在一块儿去县民政局吧?”玉儿说:“好。”坐车到了县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来永已在那里等着。主任刘士兰和马尾巴刘晖正在给一对青年人办理大红的结婚证书。那个女孩子羞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对新人走了后,刘士兰脸上仍然没有笑容,说:“你们这事儿,局领导作为特殊情况处理。”就让交了手续费和离婚证的工本费,把深绿色的塑料皮离婚证分别给了玉儿和来永。

到了院子里,雨仍在下,雨点子敲打得泡桐树叶叭叭啦啦响。两人四目相对,站住了。手中打着伞的来永说:“苗玉,你自由了。”

玉儿也说:“来永,你更自由了。”转身钻进了轿车,关上车门。一时觉得如卸下了千斤重荷,卸下了脚镣木枷,无比轻松。她说了声:“走!向右,去百货商场!”吕小欣轻鸣了一声喇叭,车子迅捷地驶出了县民政局大门。

来永见不少人从门口、窗口看他,忙骑上自行车,去县城建局。

到了百货商场,见了孙经理等人。营业员们昨天就听说玉儿回来了,这时纷纷跑来看她。见玉儿神采飞扬,像换了一个人儿似的,一个老大姐说:“玉儿这回可是解放了!”又对另外几个少妇道,“你们也得向玉儿学习,争取独立自由和民主!回家就去造那个长把儿的反!”众女子们“哄”地一声笑起来。说了一阵子话,孙经理正色道:“柜台上没人了!快回快回!今天是看玉儿的面子,不罚你们。要在平时,每人扣一个月的奖金!”

众人散去后,玉儿简单地讲了自己的情况,说:“大姐,我走了这两个多月,您顶着上边的压力,没除我的名,妹子就感激不尽了。下一步,我想办个停薪留职手续,您看行不?每个月交点儿钱买工龄也行。我在天河城帮人家经营一个店,一时脱不开身。”又交上了个停薪留职的申请。

孙经理爽快地说:“你这事儿,我个人是没啥意见。我抓紧跟三个副经理碰碰头,尽快答复你。”又问,“啥时候回天河?”

玉儿说:“中午,吕副县长非要请吃饭。我想吃了饭就走。”

孙经理说:“行了,县长一请吃饭,这事就更好办了。吕上个月当了常务副县长呢。我争取午饭前就告诉你结果,怎么样?”

玉儿说:“那太好了!”

孙经理送玉儿到了院子里。司机吕小欣见玉儿过来,忙去开右边的前车门。孙经理这才大吃一惊:“哟,玉儿坐上这么高级的车了!真成阔太太了!”玉儿微微一笑。孙经理靠近了她,悄悄地问:“真的跟了个72岁的港商?这车是他的?”玉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大姐,你也信这话?”孙经理说:“好多人都这么说呢。”玉儿未置可否地笑了笑。孙经理还是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又想起来一件挺重要的事:“哎玉儿,俺家里你侄女明年就考大学了,你在天河,多帮我打听着点儿,看考哪个学校合适。这闺女,老想上东方大学呢。”玉儿说:“我一个女同学就在东大当讲师,回头我告诉你个电话号,你可以直接找她咨询。”孙经理说:“那可太好了!这样吧,抽空我领闺女去一趟天河,你领我去找找你那个同学。”玉儿说:“好!”进了车,朝孙经理招招手。

按照玉儿的指点,车子先去了二愣子的运输“公司”。看大门的二愣子的表哥说经理在后院。玉儿下了车,来到后院,见大核桃树下有个圆脸蛋儿扎着马尾巴的女孩,趴在一张小桌上,好像是写作业。玉儿问二愣子上哪儿去了。女孩听她直呼经理的小名,又看了看她,问:“大姐,你找经理有啥事?”玉儿说:“你别管有啥事,快去叫他出来!”女孩说经理在屋里百~万\小!说,就去叫。过了三四分钟,二愣子出来了,一见玉儿,兴奋得不得了,说:“大美人儿老同学大驾光临,今中午盛宴伺候!”玉儿说:“饭下次再来吃你的。今儿是有个事儿来求你的。”二愣子说:“妹子,别说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一百个事也没问题!”玉儿就说了凤子哥柱子的情况,问:“你能不能去找找他,让他上你这里来干。以后再给他找个对象。”

二愣子摸摸寸头:“柱子哥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呢。这事儿绝对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平川地区找他。老同学的哥,就跟我的哥一样。何况,凤子又死得那么惨。”

玉儿说:“还行!虽说人腐败了,可还有点儿阶级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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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心情在别处(146)

二愣子把玉儿送到院门口,玉儿见那女孩没跟上来,又问:“愣子,男人有钱就变坏了?”二愣子嘿嘿一笑:“男人变坏就挣钱!”又说,“男人不坏,小妮儿不爱。”玉儿说:“你可别丧良心呵!”二愣子笑笑:“良心还没坏!”又说,“她挺愿意,还不贪财。我也没亏待了她。”玉儿说:“坑蒙拐骗,偷税漏税,你可小心着点儿!”二愣子又嘿嘿一笑:“没有没有,基本上守法经营。稍有点儿违规,也没人管。要是我进去了,还得求你回来找县长、书记保我哩!”

玉儿说:“那你最好别进去。”

二愣子靠近了玉儿,悄悄地问:听说大妹子找了个七十四的?俺老妹夫的火箭还行?”

玉儿顿时红了脸:“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二愣子嘿嘿地笑笑,又想开开她跟韩立冬的玩笑,却没敢开。却压低了声儿问:“哎,那个亚苹老同窗,在大学里混得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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