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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

众女齐声惊呼,连玄清秋都情不自禁的唤道:“逍遥,别管木宝异果了,我……我……”

她是鬼冥神君最宠爱的徒儿,十岁时便出落的娇艳妩媚、亭亭玉立,不知迷倒了多少教中男子,不得不以黑纱遮脸,掩住那艳冠尘寰的如花玉容。她武功既高、人又冷傲,幼时便被冠以“魔罗公主”的称号。

四年前她和陈亦希初临中原,在云坞峰顶和任逍遥打了头一回交道,被骗得惨不忍睹不说,还给任逍遥肆意“轻薄”回到教中一直狠得牙痒痒,这趟南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着着实实坑了任逍遥把大的——损耗巨力为她驱毒、荒废江湖大事送她求医,舍命为她寻求解药,现在都快死了还被都蒙在鼓里……

玄清秋该笑了吧,不,她的心在痛,很痛很痛。

四年后的任逍遥不是原来那个油嘴滑舌、轻薄无幸的江湖浪子,而是一个至臻至善、至情至性、懂得什么是爱、懂得如何去爱、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不计代价、不较得失、不顾自身、毫不犹豫的付出一切的绝世好男人!

玄清秋年方十八、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即使从小呆在修罗教、从小就被灌输鬼冥神君的邪恶理念,一旦来到任逍遥身边,一旦见识到他的用情至深,一旦感受到他为自己的无私付出,就是铁石般的心肠也要被融化打动。

或许她尚未喜欢上任逍遥,但感恩的心总还是有一两分的,为了完成鬼冥神君交待的任务,她故意堕崖,故意让自己身受重伤,任逍遥不但兴师动众的救她,而且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现如今……

任逍遥为了他竟再度跳崖……

不,不是跳崖,是找死!

玄清秋是个姑娘啊,再怎么狠心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舍身救过她几次的任逍遥就这么丧命,何况木宝异果制成的九转乾坤丹并非救她性命的唯一,修罗教的秘术‘移宫转穴’大法同样能驱除他体内的五绝王蛊。

所以她惊叫出声,希望阻止任逍遥的举动。

任逍遥听见了吗?听见了,可是他没有停,不但没有停反而拼命加速冲的更快、更猛,全身衣衫拂舞,耳畔风声鼓殇,下坠的天然冲力加上轻功尽展、全力逆行的那股狠劲,使他的速度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上两倍、三倍,甚至五倍!

离地面仅剩十丈,任逍遥终于追上了在他看来关乎玄清秋生死的银盒,他怕损及木宝异果不敢用手去拿,袖袍一拂一扬,内力圈转,九转归原劲到处,立生四两拨千金之效,银盒的坠落势头瞬间消弭的无影无踪。

“吴前辈,接着!”

任逍遥拢手作势,稳稳当当的把银盒送了出去,而此刻,疾速坠落的他离地面只有五丈。

什么飞仙化羽、什么一苇渡江、什么摄空幻影、什么忍影分身术,到了这一刻,所有的轻功都是多余,留给任逍遥的时间只来得及轰出一掌。

是的,一掌,就一掌……

“扑通”朝地面击出一掌后,任逍遥重重跌落,激荡起的尘土和众女惨白的脸色两相映衬,突显出无尽的凄厉和惨烈。

“逍遥!”

众女惊呼着扑了过去,入眼惨不忍睹。

任逍遥七窍出血,像滩烂泥般躺在那儿,外着的锦袍全给扯裂,只余里面穿着的苍茫踏雪甲,苍茫踏雪甲以外到处血肉模糊,双脚甚至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几百丈高摔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任大哥——”

玄清秋跪在任逍遥身旁,颤抖着捧起他手,触肤一片瘫软,竟似腕骨、指骨一并粉碎。

“你……你怎么这样傻,为了木宝异果连命……连命都不要……”

热泪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流遍玄清秋滑如凝脂的俏脸。

任逍遥无力的睁开眼睛,见到是他,躯体微颤,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哑声道:“清秋,东西……我……我给你……拿回来……来了。”

玄清秋探出抖颤的手,抚上任逍遥的脸庞,满脸泪滴的悲声道:“木宝异果没有了还能再找,你要是出事……”

“不,不……我不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你终日……忍受那非人的折磨……只要……只要能早些……为你祛除五绝王蛊,哪怕……哪怕只早一个时辰……不,一刻钟……我……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任逍遥想要起身,却是有心无力,双目空洞的望向吴涵宇,眸神中透着盼望和期许,“前辈,木宝异果……木宝异果没有……损伤吧……还能、还能配制……九转乾坤丹么……”

“没有、没有,木宝异果一切完好。”

吴涵宇的喉头竟也哽咽了。

“那——就——好——”

任逍遥像用尽生命仅余的力气般抓紧玄清秋的手,朝她点点头,朝露出最后一丝笑意,喉头“鼓”的一声,晕死过去。

“任大哥!”

玄清秋趴伏任逍遥身上,双目泪如泉涌。

这一刻,他动情了。

第十三章少林覆亡

六匹马拉的大车在官道上飞驰,烟尘滚滚、黄沙漫天,两侧跟着七八匹疾速奔驰的良骥,目标直指西北。

马蹄塌地声、车轴鼓动声还有御者“让开”“让开”的吼叫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无论赶路的百姓、运货的商贾、走镖的队伍、换防的驻军莫不纷纷走避。

百姓们地位卑贱,不敢不让,不得不让。

商贾们是认出了那辆马车,镖局的镖师、趟子手,驻军的军官、士兵则是被车尾挂着的两面旌旗所慑。

车,是听雨轩宗主、天下首富南宫不败的。

两面旌旗写的是“天极教教主”“冠军候”劲风拂起马车的窗帘,隐约看见里面躺着男人,身边环坐四女。

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任逍遥,四女是玄清秋、龙菲芸、苏涵碧、南宫凤仪。

“这……这一晃眼过去半个多月,任大哥怎么还不醒啊。”

玄清秋黛眉轻锁,满脸令人心碎的哀思愁绪。

“不醒就对啦,醒了才麻烦哩。”

苏涵碧抚着任逍遥额头,轻笑道,“逍遥的体质经先天无上罡气改造,和寻常人等大不相同,虽然摔下来时跌断了四十七根骨头,体内经脉却丝毫无损,而且……先天无上罡气之玄妙远远超出我等的预计,居然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使骨骼的愈合速度提升十倍,效果比起吴前辈密制的复骨生肌丸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的意思是……”

“逍遥迟迟不醒,是因为他的全部功力都用来促进肌体骨骼的康复,现在断骨尚有部分仍未愈合,手脚也还有几处断裂的肌腱未曾续接,要是醒了……”

苏涵碧嫣然解颐,“呵呵,以逍遥那脾气,能安安静静的呆着养伤?”

众女先是一怔,旋即相视而笑。

“所以啊,逍遥还是乖乖昏睡,乖乖躺着的好,等他伤势痊愈再醒不迟。”

“那……那还得等多久啊。”

玄清秋话才出口,见龙菲芸、苏涵碧、南宫凤仪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俏脸儿不由一红,呐呐道,“我……我……任大哥舍却性命救了我,我、我想当面向他道谢,所以……所以才……”

“还叫任大哥呐,逍遥对你可比对我们姐妹好多啦。”

南宫凤仪像瞧通看透她般,樱唇角逸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逗她道,“怎么样,是不是以身相许,报答逍遥对你的大恩呀。”

“南宫姐姐……”

玄清秋一听大羞,双颊各迅速飞起一朵红晕,使她更为明丽照人,娇艳欲滴。任逍遥摔成重伤,众人在花萼谷呆了十天这才上路,拖延时间的任务圆满完成,她本可找个机会悄然遁去,返回修罗教做她的魔罗公主,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呆在任逍遥身边,继续监视这“圣教的大敌”无可否认,经过这一次次事件,玄清秋是有那么点喜欢任逍遥,但这并不足以让鬼冥神君一手养大的她抛弃师恩,她所以呆着不走,是因为服过九转乾坤丹后易筋洗髓、脱胎换骨,五绝王蛊固然除尽,苦练十几年的武功也跟着没了,即使归返教中一两年内也绝练不回来,更何况……

更何况鬼冥神君的大徒弟、她的师兄陈亦希一直觊觎她的美色,陈亦希此人卑鄙、下作、自私、歹毒、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目空天下、厚颜无耻,和任逍遥全然相反,把男人能有的缺点全加一块了,尤其是心狠手辣,好色贪淫,别人犯着他一点,他不把对手全家杀光决不罢休,见着漂亮姑娘定要想方设法的弄上床去,这些年玩过的女人不下千个,还一次又一次的打着她的主意。

以前她和陈亦希武功相若自然无须害怕,眼下武功尽失,回去岂非羊入虎口。

所以她没有走,乖乖的留在任逍遥身边,殊不知这同样也是“羊入虎口”只不过吃她的老虎变成了任逍遥。

“咱们耽搁了这许久,还来得及参加英雄大会么?”

南宫凤仪隐忧在怀。

“来不及,即使日夜兼程,我们赶到时也是六月初九,而大会初七就……”

龙菲芸发出一声荡气回肠、令人心颤的幽叹,“柳盟主、独孤前辈所以选择巽风城作为英雄大会的会场乃是因为绝杀在中原武林的势力根深蒂固,虽被逍遥妙计清洗但仍难免有一两漏网之鱼,唯独我们天极教……”

她顿了顿,沉声道:“唯独我们天极教经历了几年前的那场大变,潜伏在内部奸党全被除尽,余下的堂主、副堂主等一应首脑或封公、或封候,都在朝廷领有职衔,不可能和修罗教、绝杀暗通,所以在巽风城召开英雄大会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商谈内容的机密,不走漏、不泄底,不给对方准备的机会。”

南宫凤仪接口道:“逍遥身为天极教教主、圣上御封的冠军候,在西北一带、甚至是整个大宋都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有他协助柳盟主主持大会,本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只可惜……没有他,这英雄大会……英雄大会……哎。”

“最意外的是义父、师伯、孟前辈像早就约好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先上路,非要护着逍遥同往。”

苏涵碧露出迷惑神色,喃喃道,“义父他们若能与会,局面还能好看些,可这……这不是让逍遥受千夫所指,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么。”

“易老鬼,你说我们坚持和逍遥同路,会不会害了他。”

马车旁,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几个也在那小声嘀咕。

“害他?我们这是保护他!鬼冥神君有多恨任憔悴,咱们仨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听雨轩公议闹得这么大,逍遥的师父是老孟这事已经传出去了,鬼冥神君何等精明,岂能猜不出他就是任憔悴之子、当年被老孟带走的那个婴孩。”

“是啊,鬼冥神君肯定知道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就领着天绝、地灭、修罗四使杀到这里……”

孟飞感慨万端叹一口气,像跌进深如渊海的回忆般,双目神光闪闪的道,“当年离开天山时,我曾答应过大嫂,要誓死保住逍遥,修罗教一天不灭,鬼冥神君一日不死,我……我决不离开他身边。”

“老易我活了六十年,武功上一辈子没服过谁,唯独任憔悴……我是……我是心服口服啊。”

易天寒胡须一抖一抖的,瞪着眼道,“即使抛开芙蓉的这层关系,我也要护着逍遥,护着任憔悴的亲儿子,谁敢伤他,我跟谁没完。”

“问题是你我复返中原、重出江湖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如果在英雄大会上看不见人影,恐怕……”

“恐怕什么,没有咱们仨,中原武林还不是撑了这些年,错过一次英雄大会修罗教、绝杀能反倒天上去!”

易天寒拍着付龙渊的肩膀,笑着道,“放心吧,柳玉虚才智武功不在肖玉孙当年之下,加上独孤老头居中坐镇,出不了事的,还是把机会让给孟老弟的贤婿、肖玉孙的儿子,南七北六十三省总瓢把子叶……叶什么来着等一帮后起之秀,叫他们多历练历练,日后好辅佐逍遥统御武林。”

“说得是啊,哈哈哈。”

三人相视而笑,唯有稍稍堕后的邓磊神情凝重,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大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夜深了,诺大的少室山周围一片寂静。

天空满是乌云,星光、月光尽被遮蔽,没有投下一星半点。

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少林寺此刻业已熄灯,连做晚课的僧侣都已回房歇息,山门到千佛殿间的七进院落、几十幢佛殿、百多间禅房全熄,除了零星几个巡夜的武僧提着灯笼尚可辨别,到处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重重夜幕中,一道黑影悄然出得寺门,疾速朝山下掠去。

来到山脚的密林外,黑影脚步倏止,举掌轻击三下,超林子里低声喊道:“昨夜不知何处雨。”

停顿了约莫三四秒,林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今朝忽见满江湖。”

“只道浮云风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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