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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笑容挂在脸上,哪怕只是用来耍耍庄景玉,全当调味剂和开胃菜的虚伪假装。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禁欲保守的死板家夥,可以大张双腿躺在萧岚身下,无论怎样y荡放浪地叫唤扭动都没关系,可现在一到自己身下,就拼死拼命全力挣扎,搞得活像要被日本士兵强奸的纯情少女似的……黎唯哲的心里就犹如熊熊烈火滚过一般,恨不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就立即做死庄景玉!

这种咬牙切齿,勉强可以称之为“攀比”的奇妙心情,如果说是黎唯哲在为了庄景玉而吃萧岚的醋……那也还未免太早了些。

其实黎唯哲并没有和萧岚见过多少次面。一是因为萧岚本身鲜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宴会酒席几乎不会参加,圈子里的名流豪贵和一些大牌明星都经常去的会所俱乐部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黎唯哲就算想见也见他不著;至於第二个原因……那简单了,就是黎唯哲,其实也g本没兴趣去见萧岚。

那种男人只要见过一次,就足以令黎唯哲倒足胃口,兴趣尽失。皮相温和优雅,实则心狠手辣;表面风度翩翩,内心冷漠y鸷;可以为女人开车门拉皮椅倒香槟的漂亮双手,其实早不知,已经沾染了多少无辜牺牲者的滚烫鲜血。

这倒不是说黎唯哲就有多好。相反地,像这样油然而生,完全毫无道理可言的厌恶与排斥,应该就是所谓的,同类间嗅出自己潜在受到威胁时,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了。

就算表现出来的x格再怎麽南辕北辙,好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然而生活在他们这个世界里的人,其实说穿了,都是大同小异:一颗心,硬得可以。

况且黎唯哲从来都不是一个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手段chu暴而缺乏思考的人。尽管他本人并不愿意去深究,自己是不是因为,庄景玉可以同意让萧岚c他,但却死活不肯让自己c他──这一点,而感到了无法容忍的愤怒。但起码有一点是他绝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像庄景玉这种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要交流也绝不可能与他有什麽共同语言的愚蠢木头,是g本就没办法,进入他的审美范畴的。尤其,是在自己的第一个床伴已经是林烟──这种几乎不太可能,找得到更加强大的存在去超越的经典美人以後。

於是盛怒中的黎唯哲稍微抽空想了一下,大概得出了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苍白结论:或许只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强势与高傲,让他短暂地丧失了理智,燃起了怒火。

而对於庄景玉来说,最为不幸的事情大概便是,此刻压在他身上的这位黎大啥也,可是从小长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惯了的,从来就没学会过克制与忍耐啊。

因此当双腿被对方两只宽大修长的手掌,给彻底扳开撑大成几乎是一个平角的时候,他的可笑的挣扎,也终於彻底宣告失败。奇异的是,韧带被狠狠拉伸的揪扯感,却反而令庄景玉暂时忘记了自己正被迫摆出这样一个耻辱姿势的可怕事实,而竟恍惚回忆起,那一段和楚回情爱缠绵的如梦往日。

明明也不是多麽久以前的事情,可是对於度秒如年的庄景玉来说,那已经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没有人知道,他有很多个第一次,很多很多,在那些更加久远的,闭塞无知的过去里,那些g本连想都不敢想,甚至g本连听都没听过的第一次,都是在那一段不算长久的柔软光y里,温柔,而安静地开始。

大概也是终结。

毕竟,领他开启,和带他走过这一路的人,都已经抛下他了。

而至於中途,如今回头再看,也无非只剩下一路,烧成灰烬的热烈。

曾经新奇难言的美妙世界逐渐变得满目疮痍,张牙舞爪的猛禽怪兽将他围困得四面楚歌。仓皇中,眼前这一大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黑暗,实在沈默得令人心酸。

耳畔再没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告诉他说,庄景玉,该这样走;身旁再没有一个人牵著他的手说,庄景玉,跟著我走。

因为在最後的最後,曾经对他说过这一切的人,最终还是选择放开他的手,一个人先走掉了。举目望去,如今这片危机四伏的可怕森林只剩下他了一个人,抽身已是不可能,但要如何继续下去,谁又知道呢。依靠和目标都没有了,只凭独自m索,也许很容易就受伤,然後死掉,也说不定。

失去引导的彷徨无助令庄景玉开始怀念,曾经被给予的那一份温柔和耐心。他知道那决不会是假的;只是他很遗憾,那毕竟,还是太短暂了。

因为短暂,所以可贵;因为短暂,所以可悲。

可是哪怕短暂,也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悔。

表情柔软下去的瞬间,一阵熟悉而陌生的疼痛,也逐渐在庄景玉的双腿间缓缓蔓延开来。瞳孔蓦地放大,庄景玉清晰地听见从耳畔传来的声音,仿佛来自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现在回神已经晚了。我看你刚刚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嘛……是在怀念萧岚的技术吗?”

“正好,那我们就互相试试吧,说不定会很对胃口,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当黎唯哲将手伸进自己裤下一厘米的时候,皮肤间骤然升起的,那一股如蛇般细腻冰冷的酥麻触感,让庄景玉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这种传说中的自杀方法的最後准备。

不过他的运气,似乎还没有差到,需要在现代社会实践这种古老办法的悲催地步。

打断黎唯哲下一步行动的,是房门处忽然响起的,某一道温温凉凉的清冷声音。

“黎唯哲,你甩了我,就已经饥渴到连这种货色都要上了吗。”

第九章

房间里太过专注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当林烟站在门边冲著他们开口讲话之前,其实就已经,和客厅里的人大大吵过一架了。

嘛……不过,虽然说是在和客厅里的人吵,但其实是从头到尾,也就只有贺均这一只被妒火与怒火熏迷了心的恶毒孔雀,才有种壮起胆子,勉强……算是和林烟吵了一架。

所谓“勉强”的意思是,如果吵架的全过程,从头到尾,都只有贺均一个人在唾沫横飞,专挑难听肮脏的词儿使劲儿地骂,而对方却g本连看都看没有他一眼,从进门,到穿过客厅,到最後踏进小房间的门,一路上就只冷冰冰地说了一个字,“滚”……的话。

这给力的一幕让在场包括柳君城在内的其他围观群众,无论是之前从未见过林烟的,还是之前和林烟有过见面之缘的,全都被毫无例外地深深震撼了。

毕竟,眼前的对比实在太过於鲜明。

一个是表情扭曲,形象全失,嘴巴里吐出来的话简直难听到不堪入耳的疯子;而另一个却五官如画,气质绝佳,尽管只走过了短短的一路,然而沿途铺展开来的美人气场,却是所向披靡,无可抵挡。

孰高孰下,已经不需要用一眼,只需半眼,就能分辨得出了。

柳君城当然也是和林烟见过面的,只是次数并不多。……哎不过话说回来,像林烟这种活一辈子也难得遇上一个的超级大美人,这辈子居然还能见上一次,也就真该知足了。

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柳君城第一次见到林烟的时候,甭管他是直是弯,只要他还是一个审美观趋於正常的地球人,那麽他都绝对会为这样一张几乎已经臻於完美的脸蛋,而高呼惊叹。那已经和x别无关,纯粹是站在人类外表的进化发展──这一高度上来说的。

原来真的有所谓美到雌雄莫辨,超越x别的容貌啊。发现自己竟然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看一个同x看得差点儿走火入魔,那时候的柳君城,默默在心底,非常无语地骂了自己一句。

那是柳君城第一次见到林烟。可那也差不多就是倒数第几次了。毕竟“自己莫名其妙被黎唯哲看上”这档子破事儿出来的时候,黎唯哲林烟就已经是高三在读的准毕业生,就算满打满算将剩下的日子全都耗在学校,也只不过还剩下区区一年罢了。更何况他们,还g本不是那种听话好学的模范乖乖牌。事实上自从将庄景玉丢进监狱之後,似乎就再没什麽别的乐子能够激起黎唯哲的兴趣和玩心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时光,北一已经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只可惜无论再怎麽折腾,校园始终就那麽大,人也始终就那麽些──三年,也真亏得他,居然能翻新出那麽多种玩法。真的是,已经很足够,也很难得了。

因为谁都知道,黎唯哲其实是一个非常追求新鲜感的男人,并且还是一个拥有足够的胆量,手段,头脑,以及实力,去追求新鲜感的男人。所以如果他是真的觉得腻了的话,那麽就算再把北一掘地三尺,恐怕也无法挽回他的留恋了。

毕竟变的不是校园,而只是他的心情。

这世间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改变,其中最可怕的,便是来自人心。人心一旦变了,那就是变了,干脆并且绝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对物尚且如此,对人更是尤甚。

自从黎唯哲对单调无聊的校园生活彻底厌倦,鲜少再在北一出现之後,林烟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那般,绝少再在学校露面了。只是如果真的有极其偶尔的一次露面的话,那麽一定毫无例外地,他都是跟黎唯哲,在一起的。

於是北一的学生们常常可以看见,黎唯哲独自一人出现在校园里的场景,可是却绝对看不见,身边没有黎唯哲的林烟。

这做得也太明显了。所有人无不咋舌地感叹著:居然是林烟那小子主动,在追著赶著黎唯哲跑呢。虽说矜持那东西他是从来没有过,可是这次他竟然连面子,都可以舍得不要了。

啧啧。

况且一同出现的时候,尽管他俩的姿势举止,神色表情,看起来,都仍然和之前如胶似漆的亲密状态相差无几,然而只要稍微有一点眼力和脑子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黎唯哲对林烟的态度,明显是要冷淡得多了;而再反观林烟,则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一向神色倨傲,不关己事,冷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j致美少年,如今眉目眼底间,居然翻腾起了满满一片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忐忑。

这样赤裸裸的结果,哪怕再傻的傻瓜随便想想,也都能够轻而易举猜出答案:在浪荡了将近三年之後,即便对象是最最符合自己审美理想的尤物林烟,然而我们花心风流的黎大少爷,也依然没有逃过时间带给他的厌倦。

如此看来林烟是真的栽在黎唯哲手上了吧。这种结果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只是在北一第一的大赌局里,有些人可就要输个凄惨了。

所谓的北一第一大赌局,指的是自黎唯哲和林烟交往以来,某些热衷八卦而又无聊透顶的学生们,所自行开展的一项赌博活动。本来它的辐s范围是很小的,奈何两个当事人实在太有魅力和气场,居然硬生生将这个见不得光的地下小赌约,给扩展成了人尽皆知的全校规模。

一切都很简单,就赌一个名字:黎唯哲和林烟,到底谁会先沦陷。

最开始,双方的下注者皆是一半一半。虽然黎唯哲贪图新鲜,花心风流,身边的人除了林烟之外也总是在一拨一拨地换,让人总担心下一秒,换的人也许就会轮上他林烟了,可是当无数新人旧人来来走走,停停留留,但唯有林烟依然稳如磐石的时候,维持许久的平衡,终於被微妙地打破了。

黎唯哲的下注率开始渐渐升高,直至遥遥领先。大部分人开始认为,一定会是黎唯哲先沦陷,甚至是已经沦陷了。某些幻想丰富,坚持意y无罪的学生们甚至声称,黎唯哲之所以三年来连续不断地收罗美男,并且手段多样,排场夸张,其实都只是障眼法,其本质,都是用来刺激林烟的罢了。想要林烟吃醋,想要林烟正眼看一看自己,想要林烟对自己变得在乎……嗯,之类之类,狗血恶俗,却偏偏惹人喜爱的八点档镜头。

这一切听起来可能是有一点搞笑和幼稚,可是生活本身无聊,青春又总是躁动,如果没有乐子,那就给自己找一点乐子好了。

再说,确实也不该怪他们会这样去想的。因为谁让在那三年间里,无论黎唯做什麽,哪怕是第n次气派十足地勾搭上了别的某位美少年,林烟也仍然雷打不动地顶著一副远远旁观,毫不介意的淡定模样呢。那难免就给人一种,哼,随便你怎麽玩儿吧,反正我知道你最爱的人永远都只有我一个……这样自信到傲慢的女王感觉啊!

这种看法在後来是相当的流行,只不过在一开始,它却是遭到了押林烟的人,严重的鄙夷不屑,疯狂抵抗的。因为那些人大多属於黎唯哲的铁杆儿粉丝型,尽管在心里承认林烟容貌过人,可是他们坚决不相信,他们的黎大少会是一个仅仅凭著相貌,就能被轻易迷倒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固执己见,并没有能坚持多久。黎唯哲越来越频繁的沾花惹柳,和林烟一如既往不似伪装的冷静淡定,以及身边同学越来越多地,将赌注改押在黎唯哲身上的事实……将他们打击得丢盔弃甲,渐渐心甘情愿(唔……也许该说是心如死灰?)地认输投降了。

这一趋势在高二的下学期後半段达到高潮。那时候的整个北一简直就跟两军争天下似的,选择“黎唯哲会先於林烟沦陷”,已经变成了人心所向。阵营扎在这一方的学生走在校园里趾高气扬,磨拳霍霍,眼睛一眯瞳孔里全印著$_$的符号,似乎就等著伸手拿钱了。

这赌博是公开的秘密,两个当事人想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既然黎唯哲对此什麽都没说,一副睁只眼闭只眼全然不关心的无所谓样,於是林烟想,那自己也别去说了吧,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戏好了。

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当“黎唯哲爱惨了林烟”这个说法,已经风靡北一,铺天盖地的时候,当很多人路过身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全都包含著憧憬,崇拜,羡慕,当然偶尔也夹杂著几缕愤怒和嫉妒的时候,林烟总会禁不住有一瞬间的得意与恍惚,整个人,仿佛飘荡在虚荣膨胀的脆弱泡沫里,昏昏沈沈,起起伏伏。

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幽幽响起,声线里摇晃著些许颤抖的紧张,不安中,却又泄露出一丝暴戾的疯狂: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子的。黎唯哲,其实是真的爱惨了他的……是吧。

风中当然没有人回答他是,只是偶尔飘过几句,犹似嘲讽的轻柔叹息。而当他再一次回到教室,看见黎唯哲身边的少年已经换过了不知道第几拨的时候,林烟便会迅速整理好表情,非常平静地坐回位子,转过头,在所有人“哇,林烟果然不介意呢”的惊叹目光里,痛得撕心裂肺,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都以为他不介意黎唯哲和其他少年们的亲密游戏,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在意。因为他太知道,那些人其实,都只是黎唯哲随便玩玩儿的对象罢了。

就跟他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在那麽多可供选择的j美玩具里,黎唯哲毕竟,就只愿意上他而已。而这也正是林烟,始终不会对黎唯哲处处调情的放浪行为,真正感到嫉妒的原因。

大家都是得不到真心的可怜玩具,而他已经是其中,最最珍贵的那一个了。

这种地位,如果再去索求,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可是第一次,林烟感觉到,处在顶峰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糟糕。

他是不介意。他很清楚自己是真的是不介意。可是没有人知道,每一次他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撕烂那些发骚卖萌,硬挤著往黎唯哲怀里靠的,贱人们的脸啊。

不介意不是代表就能接受。事实上如果可以,林烟也很想,很想,拥有一个可以堂堂正正,吃醋嫉妒的身份,与权利。

学校里的赌局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著,每每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将赌注从自己,转而押在黎唯哲的身上时,林烟总是会忍不住扬起唇角,勾弯出一抹自嘲绝望的弧度。

都是一群白痴。他近乎发泄般地痛骂著。那等到他们赔钱的时候,不如就全当他们,是在为自己陪葬好了。

这一次,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林烟,而并非黎唯哲,沦陷在了遥不见底的深渊里。

追著黎唯哲跑──这种看起来相当没品没脸伤自尊的事情,林烟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在大脑j打细算这一切值不值得,划不划得著,做了会不会被人耻笑……这些利弊关系之前,身体就已经先於思维,本能般地行动起来了。他知道北一里的人总认为他容貌出众,神色冷清,x格又是典型的“非黎唯哲者生人勿近”,所以便自以为是地给他贴上了“女王”,“傲娇”,“别扭”……类似这样的标签。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或许……是的吧──

在除了黎唯哲的所有人面前。

那些人只看到他和黎唯哲暴露在公众场合时的相处模式,所以那些人不会明白他表现出的骄傲冷漠,其实只是辛苦难过的忍耐克制;那些人看不到他和黎唯哲私底下的交流情景,所以那些人想象不了,他究竟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摆弄出和平时的扑克脸截然不同的温柔乖巧,然後,才能勉强让黎唯哲抽出时间,同他完成一次chu暴短暂的翻云覆雨。

如此残忍的真相,和北一里流行成风的,“黎唯哲爱惨了林烟”这一可爱的谣言相比,还真是讽刺得,让人想哭,又想笑。

後来听说北一里有人称赞他是一只优雅高傲的野豹。呵,那还真是让他们失望透顶了。虽然他看不见自己费尽心机讨好舒服黎唯哲的谄媚模样,但也大致想象得出来,那应该就是一只形象全无的,夜半发情的母猫。

丢人吗?在北一学生惊怒交加,鄙夷恶心,间或飘过几个稍微算好的,怜悯同情的眼神里,林烟其实还是……真的不觉得。

因为毕竟,是为了那个人啊;因为那个人毕竟,是黎唯哲啊。

为了黎唯哲做什麽都很值得──这种有点r麻的话,林烟实在不想说。他只是单纯觉得,如果在黎唯哲面前还天真地死要面子的话,那等著自己的,可就只有活受罪了的份儿了。

尽管,现在追了也不一定会有什麽好的结果,可是如果连追都不追一下,就直接放弃了……那林烟想,他以後一定,会後悔到死的,

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追求实质利益的人。在林烟看来,尊严这种表面做作的矫情东西,和黎唯哲相比,g本连个屁都不是。

为了未来那一点点微弱渺茫的希望,他想,就算是颜面全失,他也要做一做最後的挣扎。

然而很遗憾的是,这个死缠烂打的跟踪游戏,林烟没有能一路坚持下去。因为黎唯哲从来,不是一个有足够善心耐心,去等你接受和消化事实的温柔好男人。他的容忍,只存在於他对你还有兴趣的时候。一旦你连这点儿吸引力都不能给予他了,那麽还是,请你乖乖主动离开吧。否则他让你走的时候,你会觉得更加难堪,难堪到无法忍受。

林烟的惊慌写在脸上,押黎唯哲的人赔了个暗无天光──贺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黎唯哲面前,然後谁知道了使了个什麽计,居然轻轻松松,混到他身边了。

本来混到黎唯哲身边也不是件难事,谁让黎唯哲来者不拒,身边的玩具美男多了去了,你只要稍微有点美貌,都可以去混个脸熟,讨个资格。真正令人磕掉下巴的惊悚事实是,贺均他竟然,挤掉了林烟的位置!?

於是继柳君城事件和庄景玉事件之後,贺均事件,成为黎唯哲在这不算长的三年校园生活里,带给北一的,最後轰动。

………………

靠啊……甩林烟要贺均……黎唯哲这是脑子抽风了吧!?

看著贺均跟在黎唯哲身边时那满脸令人讨厌到死的招摇炫耀,以上,便是全体北一看戏观众,几近抓狂的心声。就连赢钱赢到手软的押林烟派,也是同样的不解困惑。

贺均长得是很不错,但和林烟一比起来,也就只是个区区的不错。就像嘴巴容易被好东西给喂刁一样,如果从来没有见过林烟,那大家可能还会觉得,贺均配黎唯哲是刚刚好,就算真的有一点遗憾和不甘,也会安慰自己说,算了算了,要找一个能配得上黎唯哲审美标准的,美少年系的漂亮男生本来就相当相当不容易,贺均这个长相,已经算是非常符合的了。

只是可惜,在他贺均之前,走在黎唯哲身边的人里,已经有了一个林烟。

一致公认,那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场景,简直梦幻得就像漫画。而早已习惯了这等美景的眼睛,已经刁钻得无法再去接受其他。即便只次了一点点,但对他们而言,也只能是不合格的劣质品。

更何况贺均的那个脾气x格实在是坏得让人想揍死他!傲慢,自负,虚伪,爱现!仗著傍上了黎唯哲就在学校里跩得要死要活……真是恶心!

林烟虽然也很目中无人,但好歹不去主动惹人吧!这个贺均,可不止外貌比林烟差啊!

黎唯哲……到底是怎麽想的!?

没有一个人理解,他为什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起码有一点,他们终於能非常肯定了。

──黎唯哲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上林烟。哪怕只是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过。

原来是那个最为高调夸张,看起来已经将对方喜欢到了骨子里的黎唯哲,其实真的没有产生任何感情;反而是那个最为冷静淡定,看起来一丁点儿也不在乎的林烟,居然真的失了心。

看来生活真的很富有戏剧x。如此柳暗花明的大急转结局,实在讽刺得令人唏嘘。

还在学校里的时候,林烟同贺均并没有以“情敌”的身份对峙与争吵过。好像连碰面都很少有。当然那只是“在学校”,校外的话……大家虽然好奇得要命,可是也没办法知道。

除了好奇,主要是,大家真的很想让林烟代替他们,好好教训教训贺均这个犯贱犯到人神共愤的臭小子!

嗯……於是,现在好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梦想,终於实现了。

林烟面无表情地忽略掉贺均chu俗肮脏的骂词,仿佛将其视作垃圾那般,g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就直接走进了黎唯哲的房间里──这个曾经只能在脑内小剧场中偶尔出现一次的意y场景,如今活生生摆在他们面前,哈哈,简直令他们兴奋得都想要跳起来高呼林烟万岁了。

看来贺均还是很怕林烟的。怕林烟的气场,更怕林烟的……下场。

这麽说的理由仍然只有那一句话:黎唯哲从来,都是一个追求新鲜感的男人。从近段日子以来他对贺均,一如当初他对林烟那时的冷淡表现,以及刚刚,就连那麽不上档次的一个平庸家夥都能将黎唯哲从贺均身上吸引开的事实来看,贺均的保质期(或许对他来说是死期也说不定?)就快到了。

……但是那也够了!毕竟比林烟逊色那麽多啊,却也坚持了差不多快一年了呢。真是运气好的家夥啊,怕是正好撞上了黎唯哲脑子犯抽的时候吧……

唔……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黎唯哲的脑子似乎有越来越抽的趋向……不然谁来解释,为什麽自林烟以後,他感兴趣的对象实在越来越匪夷所思……?质量低劣得简直令人发指……!

“黎唯哲,你甩了我,就已经饥渴到连这种货色都要上了吗。”

是林烟的声音!啊……好有气势……也好……销魂……

陷入陶醉的众人。

渴望看好戏的他们,屏息凝神,眼发绿光,个个如同准备捕捉猎物的野兽一般。那样子,估计连在做高考听力的时候,也没这麽专注吧……

然而安静了很久。

沈默蔓延如水流,静静淌过,屋里屋外,两个压抑的国度。

客厅里的人都是没什麽耐心的主儿,很快就变得不耐烦起来。一个个抓耳挠腮,小声抱怨,伸长了脖子,瞪大著眼睛死死往里望。

可他们也只看到,林烟纤细瘦削的身体柔软地微微一欠,而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便轻轻抚上了门沿,如同文艺电影里深受重伤的多情女主,终於下定决心要和薄情寡x的花心男主最後摊牌那样,缓慢地,将门合了上。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唯美,可是……也很霸道。

众人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多麽含蓄,却又多麽直白的宣告啊。

也许林烟的本意只是不想让他们这些外人看见自己和黎唯哲纠缠争吵的样子,只是那无意中,却隐隐透露出了一个含蓄的讯号:门外的世界是你们的,门里的世界,是我和黎唯哲的。

哪怕我已经被他甩了,也不管他现在仍然同贺均将断未断,可是真正有胆子触及他禁区,走进他世界里的人,还是只有我林烟一个。

呵……呵呵……呵呵呵。

解剖完寓意的众人微觉尴尬地吞咽著喉咙,最後将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气得脸色发青,全身止不住颤抖的贺均身上。哈!真是有种狠狠出了口恶气的满足感啊!贺均这副气到不行却又无可奈何的扭曲样,实在是让人看得太爽了!

於是他们自动忽略了那房间里,明明还有一个庄景玉。

算了吧,可是他们想。

那麽不值一提的平庸家夥,估计就是个打酱油的吧,是黎唯哲在尝试换口味儿过程当,开拓创新出的一号试验品吧。

嗯,且看林烟现在出马,那家夥应该很快就会自惭形秽到主动滚出来的!

…………

都是想象。

是一群其实很想成为,对黎唯哲来说如同林烟那样特别的存在,可是又深知自己永远无望的,普通少年们的可悲想象。讥讽贺均,其实也只不过另一种意义上的发泄,和自嘲罢了。

因为林烟的起点确实太高,估计要整容也整不出那个效果……所以少年们自动放弃追赶他的念头,将矛头齐刷刷对准了基本处於同一水平线的讨厌鬼贺均。

所谓强一点就只能让人心怀不忿地嫉妒,而强太多却可以令人心甘情愿地羡慕──讲的就是这麽,一个通俗易懂的道理。

可是他们永远都是外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如今门里的世界,对他们寄托了所有希望的而言的偶像林烟来说,同样,也是一片血淋淋的绝望。

黎唯哲很轻松地只用一只脚,就牢牢固定住了庄景玉那不知道是因为死心还是惊讶,而渐渐放松静止的双腿,然後半支起身半转过脸,任由灿烂的光影都华丽倾泻在那一半的英俊里,迷人得令眼前的林烟,瞬间就忘记了心跳和呼吸。

狭长锐利的双眸泛起一丝笑里藏刀的危险,微微上翘的唇角泄露出当事人在被打扰之後,心底浓重的不爽与熊熊燃烧的怒火。

“啊,是林烟啊,”他眯起眼睛一束冷光扫过去,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

不见丝毫chu暴,甚至还略显温情的礼貌话语,让林烟在微怔之後,表情忽然爆炸般地明亮起来。那股惊喜交加,既忐忑又期待,既卑微又得意的奇怪表情,就好像在死人成堆的血泊之中,发现了仍有呼吸的幸存夥伴。

“黎……黎唯……哲……我……我很想你……”他激动得有一点语无伦次,原本白皙的脸蛋涨得像苹果一样红,那副结巴颤抖的紧张模样,和之前的高傲犹如女王,实在是相差甚远。

但依然,不能否认,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

黎唯哲若有所思地m了m下巴,又再仔细看了看林烟,如此仁慈地想到。大概如果能够拥有j致到像林烟这种程度的完美五官的话,那麽无论给它们配上什麽表情,应该都不会太差。至少,绝不会跌出美人这个范畴。

再说身体也不错,很柔软,很纤细,很有韧劲儿,嗯……也很热,很紧,很包容,很……

适合做。

似乎是想到了过去,林烟雌伏在自己身下扭动承欢时,那一股饥渴媚浪,简直挡也挡不住的热烈风情,黎唯哲暗暗琢磨著,自己也不能太违心了。因为那确实,是一段非常美好,非常舒适,并且带给了他巨大享受的,x爱时光。

他脾气是不大好,但也不至於没品到过河拆桥。

念及这里的黎唯哲,左边眉梢微微向上一扬,挑起一个,居然相当诚恳的微妙弧度。唇角处的冷意,以及眼眸底的危险光芒也逐渐散去,缓缓氲出一片,绵绵如海的情意。

调侃而又浪漫,戏谑却不失温柔。这样独一无二的x感表情,和当初还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差点儿就迷死了自己的黎唯哲,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光影交错中,对方每一个细致入微的神态变化,都熟悉得令林烟忍不住想要……立马脱光衣服被推倒。

谁让无论身体还是心,他都已经想他,想得快要死掉。

喜滋滋地盘算著大概黎唯哲已经厌倦了贺均,回头看看还是觉得自己更好,这样的可能x……嗯,废话,贺均那种杂毛怎麽能和自己比?黎唯哲当时只是想做做实验,尝尝鲜而已。

缀满金光的未来仿佛已经在他面前铺开了一条宽阔长远的大道。林烟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给淹没在沸腾的海啸里了。

梦一样的恍惚中,他听见黎唯哲,愉悦轻快的声音。

“这三年你都让我挺享受的。一辆cadillac的确寒碜了点。你还想要什麽,我再送你就是了。”

一道闪电劈过。林烟似乎听见自己身体石化,然後g裂的卡擦声。

第十章

脑子好像充了血似的又晕又涨,里头塞满一团说不清是棉花还是浆糊的杂乱东西,搅得林烟有大概有一分锺的神志模糊。

“你……你说……什麽……?”

颤抖的声线里溢满了惊惧和惶恐,这他听得出来;至於刚刚还烫得不像话的脸色,此刻是不是已经完全灰败掉了,他不清楚。

【送你一件分手礼物】

黎唯哲会对他说这一句话,并不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之前,毕竟已经说过一次;林烟只是不敢相信,在尝试过贺均这种完全上不了档次的劣等货之後,黎唯哲居然还是,毫不动摇地对他说了第二次。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幻想侥幸的暧昧。黎唯哲将那些可能引起误会的东西统统杀光斩净,连点儿碎渣的希望,都不给人剩。

逐渐从打击中恢复神志的林烟,紧闭著轻轻颤抖的,半热半湿的眼眶,满心绝望地想,黎唯哲果然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好男人,无论做什麽,都是直接给人一个痛快,绝不,也从不,拖泥带水。

真的。

其实黎唯哲,真的不是一个坏男人。他只是太爱玩儿,太追求刺激,又太渴望新鲜罢了。虽然如果借此说黎唯哲实在有一点幼稚和孩子气……那也未免有点夸张得太不切实际,可是很明显,黎唯哲也绝不会是那样,城府深沈,心肠歹毒,眼珠子随便一转就能计上心来,脑子里刷刷刷蹦出无数条,类似借刀杀人这种y险手段的,狡诈可怕的恐怖分子。

他连找个玩伴加床伴,在一开始都要和人说得清清楚楚;而且最後明明是如约分开,却也仍然愿意自己破费,全当感谢,送出价值不菲的分手礼物。整个过程,没有故意的欺骗,没有恶意的玩弄,没有像其他那些已经被宠腻惯坏,生活空虚无聊到极致的富家子弟一般,为了寻欢作乐,竟然拿“看我一定能钓到xxx”,“看我一天就能搞定xxx”,“看xxx是怎麽爱我爱到死去活来的”……这样恶劣没品的事情,来做赌博。

和黎唯哲在一起,即便他无法给予对方,如同真正情侣间才只拥有的,那样温柔缠绵的爱与珍惜,可是他一不践踏人心,二不,糟蹋别人的感情。

哪怕他自己对别人,g本毫无感情。

他是真的非常认真地在玩,每一个行为既没有退缩也没有逾矩,都非常完美地履行了,当初双方均签字认可的权利,与义务。

是的,权利与义务。因为说穿了,从头到尾,他和黎唯哲之间,就只是一场讲得明明白白,做也做得坦坦荡荡的,交易。

可是这个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中x词语,如今却无辜承载了其中一个不合格的当事人,绝不应该产生的,可笑感情。

眼看著面前逐渐变成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和最初在教室里见到的,那个还隐约残留了些许少年气息的黎唯哲,两张惊人相似但又绝不完全相同的脸,一会儿你覆盖我一会儿我覆盖你,眼花缭乱的频繁程度好像疾风翻书,一页一页飞快地掠过。每一页的对话情节触目惊心,每一行,每一个句子,乃至每一个汉字,都犹似重击般,一下一下,抽打在林烟的的身上。

皮开r绽的剧痛中,林烟恍惚听见一个叹息的声音对他说道,黎唯哲,真的已经对你很好。

风适时地停住了三下。敞开静止的书页上,字字句句,都写满了黎唯哲对他的好:

【我看你好像很需要个男人的样子,正好我也很需要。跟我玩玩儿吧,林烟。谁要是先腻了,随时都可以退出。】

──没有欺骗。

【林烟,别对我动心啊。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没有欺骗。

【你喜欢上我了,林烟。那麽,分手吧。说,想要什麽。】

──没有欺骗。

故意不愿去想的东西,如今还是必须要被迫记起:在一开始就表明了这只是玩玩儿的x质;在发现自己有动心征兆的时候,很快就好意地声明了立场,给予了警告;在看出自己彻底没救的时候,既为了自己好也为了他本人好,立马快刀斩乱麻,结束了这段明明只由r体开始,然而结局却以其中一人失心为代价的,荒唐关系。

无论开头还是过程,黎唯哲都坦诚得令人心惊。而至於结果,黎唯哲也没有欺骗他,没有捉弄他,更没有惩罚他。他最後的选择,无非是赐予了自己,一场贵重而华丽的分手。

这是多麽平淡,简单,干净,却又最是能斩草除g的人x化处理。这应该算是黎唯哲的优点吧。可是该死地……林烟多麽希望现在的黎唯哲可以被那些没心没肺,以蹂躏人心为终生乐趣的恶少们附个身,然後哪怕是被他欺骗,玩弄,践踏,糟蹋……也无所谓,也没关系!

他是真心希望黎唯哲,可以再坏一点。可以再坏很多。

因为黎唯哲的分手是真的要“分”的。然而林烟察觉自己已经喜欢对方,喜欢到宁愿被他死去活来地折腾,也好过看不到他的折磨。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林烟眨眨眼睑,难以相信像他这种人,居然也会有陷得如此之深的一天。

毕竟曾经,他只有过被别人如此这般,疯狂喜欢的单向经历。然而那时的他唯一的感觉只有,那些人的殷勤备至死缠烂打,简直就和周围飞来绕去,嗡嗡嗡叫的蚊子一样,实在烦人得要死要命。可如今换了个位置,他好像终於能够体会,过去那些被他用冷漠和刻薄生生逼走赶走的人们,在那样一份已经完全迷失自我的狂热迷恋里,如此喷薄欲发的心动,以及苦苦挣扎的卑微。

那麽,黎唯哲呢。林烟苦涩地想,估计也就,和当时自己不耐至极的烦躁心情,差不多吧。

呵。说这是报复那真的太狠,说这是还债,又真的太沈。

於是由始至终黎唯哲其实什麽错都没有,林烟很明白,真的很明白。

黎唯哲只是,从来就没有,喜欢上自己过。

再一次确认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疼痛的感觉仿佛涂了剧毒的利刃,嗖一下,便穿透了林烟突突跳动的心脏。不愿被看出有泪蔓延的眼眶,缓缓眯成了两条细缝,浓重的黑暗携带滚滚杀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袭击,哪怕窗外阳光渲染出了一室灿烂,然而事到如今,它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蜷缩成两点不再那麽刺眼的橘色光斑,微弱地闪烁在双眼皮间,那两道狭窄绵长的苍白空格里。跳跃,却永远跳不出去。

这是一场光与影的交战。混乱中林烟不禁双腿一软,头重脚轻,居然有点站不稳了。

而那一刻他竟希望自己,能就这样一直倒下去,倒下去。永远睡在,光芒照不进的黑暗里。

──啪。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身体摇晃的间隙,一只强大有力的手掌,却忽然顶住了林烟瘦得几乎硌骨的胳膊肘,温暖熟悉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激窜过他的四肢百骸,如此轻松地,就支撑起了他全部的体重。

是黎唯哲扶了他一把。

被拖住的右手臂无意识地轻颤了下,林烟一半忐忑一半期待,慢慢撑开眼眶。原本就漂亮至极的容颜,配上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眸光里安静地流淌过挽留与迷恋……还有倾斜的阳光,如同创作艺术品那般,温柔地打在,他j致的五官上。

虽然对黎唯哲的回心转意很没信心,可是林烟对自己的长相却很有信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是相当诱惑和迷人的……

就当赌一把吧!林烟狠狠咬了咬牙,眼底蓦地划过一抹,孤注一掷的狠戾与决绝。

“黎唯哲,我……”

【……我不想要礼物,只希望能够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对於一向高高在上,从来只有别人迷他迷得死去活来,哪里轮得上他对别人讲这种话的林烟来说,已经低三下四到如此程度的软弱与哀求,哪怕是为了黎唯哲,也同样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牺牲。

他这麽做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似乎不太想看到,他死得太惨太早。

黎唯哲将林烟的话给打断了。声音依然轻快而愉悦。

“我承认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型,林烟。可是我也记得,我应该是早就告诉过你了的吧。”上挑的左眉梢一寸一寸压平下来,黎唯哲将头转回去了一点,於是阳光也仿佛被他的冷漠不耐烦给凝固冻结住了那般,迅速地缩小撤退,将好不容易才占据的庞大领地,如数还给了黑暗。

黎唯哲微妙地顿了顿,挂在嘴角处的微笑如同厌倦了旧玩具的孩子,恶魔一样的天真。

“……可是,我腻了。”

语气是一种很无所谓的冷淡平静,就像他此刻面对林烟时,那一双幽如深潭,波澜不起的眼睛。

那是一双一见就能将人吸进去的,磁一般的眼睛。林烟从见到黎唯哲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无可自拔地沈迷上了它们,并且很可悲地,沦陷至今,都还没能走出去。说它们是黑水晶或者黑曜石都还显得太掉价,因为林烟觉得那还不能完美描述出这双眼睛初初带给他的震撼,以及其经久不衰的魅力。

应该说那里面有一个世界。或者说那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世界。

缭绕的黑色,优雅的黑色,神秘的黑色,x感的黑色……如同浩瀚的夜空在你的头顶延伸铺展,你看不到天地的边,但却心甘情愿溺死在这一片纯粹的黑暗深处,永不逃脱。

高贵并且迷人。黑色的确有著它令人惊叹的致命吸引力。可是林烟忘了,黑色,也同样代表著绝望和冷漠。

正如现在。黎唯哲眼睛里的黑色,就写满了整整一夜空的拒绝,和……滚开。

…………

林烟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可能,也许……是真的,要哭了。眼眶和鼻腔里的酸气简直就像可乐罐子被疯狂摇晃之後,里边蠢蠢欲动几欲喷发的二氧化碳。它们马不停蹄地向上狂冲,呛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被深深喜欢的人说“我腻了”这种残忍的话,以及这样残酷的事实,他发誓他林烟这辈子,也就只会从黎唯哲这里,听到和经历这麽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是真的被伤到了。尽管他早就承认黎唯哲一向都是个干脆直接的好男人,尽管他也早预料到黎唯哲会回心转意的可能x非常非常小,尽管……无论还有什麽尽管,然而当毫无委婉可言的冰冷事实,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时,林烟还是狠狠,狠狠地,被伤到了。

比这更为可悲的是,林烟居然发现,自己不得不和黎唯哲分道扬镳的难过,已经远远压倒了自己,倒贴被拒的耻辱感。

而此刻,他连自己的嘴唇已经被森森白牙咬出了血,都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黎唯哲就是在这个时候偏头瞥了林烟一眼。看著面前这个,刚刚才被自己果断拒绝,现在就已然伤心得似乎快要流出泪来的美少年,黎唯哲唯一的反应却只是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神情里,没有一丁半点儿被打动的痕迹。

连半分锺的疗伤时间也没给对方留,黎唯哲直接懒洋洋地开了口。那语速缓慢得,简直就是故意要一字一句,令对方听个清楚明晰。

如同最後的死刑。

“嗯……我必须要表扬你现在的样子非常能够刺激男人的欲望,林烟。可是比起你,现在这个家夥,才是我最想品尝的。”

说到“这个家夥”的时候,黎唯哲原本写满不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不痛不痒地挠了挠被他死死禁锢在身下的庄景玉。那力道,轻得简直连踢都算不上。

如此羞死人的暧昧暗示,连同黎唯哲刚刚所说的意味不明的“尝试”,庄景玉就算再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非常激烈地挣扎了一下,当然完全无果的结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象征x地意思了意思。

可是也就只是这麽小小的一下,却极其轻易地,便令黎唯哲眼迅速卸下了神情间的不耐与不爽。此刻藏在他眼角眉梢里的笑意,好像风过水面那般,正在一圈一圈地扩散飘荡。

嗯……虽然,那不像是什麽好人会露出的表情笑容……

那是猎人,对猎物绽放的笑容。

庄景玉只能凭直觉和过往经历,来确信黎唯哲对他不可能有什麽好的居心;然而林烟却能一针见血地形容出,这个表情背後的意味,以及它j确无误的属x。

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林烟,更加熟悉这样的笑容。

因为,这是他最最渴望从黎唯哲的脸上看到,然而哪怕是在黎唯哲对他最有兴趣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的笑容!从来没有……哪怕一次都没有!

可是……可是……瞧瞧他现在看到了什麽!?那个叫庄景玉的土包子不过是万分矫情地扭了一下动了一下,然後黎唯哲……居然就对他表示出了如此之大的兴趣和耐心!?

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不清是嫉妒更多还是震惊更多的纠结情绪,如同一场海啸爆发,铺天盖地的浪潮将渺小的林烟击垮在冰冷的海水里;而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则一齐攀住了他的双腿,渐渐往上缠住全身,用力地,将他拖进更深更深,永无天日的海底。

他连一声呼救都还来不及开口。咸涩的味道充满了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间。就算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黎唯哲也会对庄景玉感到厌倦,可即使是这种结果也改变不了,如今才见第三次面,黎唯哲就对他兴趣斐然,展颜微笑的既成事实!

因为……虽然最终都是要被玩腻抛弃的可悲命运,可是庄景玉,毕竟是得到了他始终未曾获得的特殊待遇……而且这还只是在一开始!天知道当初他是在和黎唯哲交往了多久以後,才总算看到对方那一抹弧度小得简直可怜……姑且算是对他表示有兴趣的勉强笑容的!?

林烟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将眼睛里的y体给憋了回去不至於流出来,然而眼眶里火辣辣的烧痛感,却因此显得更加清晰。

再看一眼倒在床上,五官平庸至极的庄景玉,林烟在心里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败给这种人,真的是太,太,太,可耻。

黎唯哲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去。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再看林烟了。就连半个扭头的微小动作,也都懒得再用在林烟的身上了。

也是。对於他来说,如今林烟这整个人的吸引力,都还比不上庄景玉的一截小麽指。或者头发丝。

在调戏地揪了一把庄景玉的脸,随即被对方用恶狠狠的眼神给死死盯住之後,黎唯哲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好了。他毫不客气地接受著对方那一双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的“温柔”目光,嘴角上翘的弧度,和庄景玉不争气的脸红程度,完美地正比著。

他知道庄景玉的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但是他喜欢的,却恰恰正是庄景玉的愤怒。和很多人不一样,黎唯哲觉得庄景玉的愤怒,实在要比害羞可爱得多。

想到这里黎唯哲忽然更有捉弄庄景玉的欲望和干劲儿了。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和庄景玉待在这个房间里,然後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於是黎唯哲头也不回,然而说话的速度却是明显加快了:“好了,如果你现在想要哭或者发泄的话,那麽你可以去客厅找贺均了,”停了停,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有点像是讽刺,“不过你那麽厉害,刚才一定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一顿了吧。”

在说“教训”这两个字的时候,黎唯哲没办法,又忍不住揪了下庄景玉的另外一半边脸。而後庄景玉加倍“凶狠”的眼神,便差点儿没让他直接笑出声来。

这世界上居然会存在有如此可怕又可爱的眼神。黎唯哲活到至今,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美妙的矛盾。嗯……看来他以後有必要多多刺激下这个家夥,说不定,会有更加有趣的发现。

这个时候黎唯哲并没有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竟然想到了“以後”,这样遥远而温暖的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这边倒是一个玩得开心,一个气得冒烟了,然而一直站在黎唯哲身後的林烟,此时此刻却是脸色雪白,唇瓣上下哆嗦,只想替自己反驳一句,我哪里厉害。

哪里有你,和你的新欢厉害。

“哦,对了,”忽然间黎唯哲像是想到什麽,又再慢吞吞地补充了句,“顺便帮我告诉贺均,他以後也不用再来了。至於礼物,我会派人送到他们贺家去的。”

…………

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却又一瞬间坠入深渊的强烈失重感,让僵站原地的林烟产生了大概有整整半分锺的晕眩。他不愿承认那一句“哦,对了”,竟然让他的内心燃起了一抹,如同舞台小丑一样,那般可笑而又可怜的,所谓的希望。

最後,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林烟,也总算是认了命了。他终於舍得迈开自己那一双已经颤抖到几乎痉挛的双腿,一步一步,虽然痛苦,但却毅然决然地,倒退著走回。只是每一次的抬起和落下,整个脚趾脚掌脚後跟,伴随著尖锐摩擦的剧痛,全都在他的耳膜边咆哮地告诉他,你看,你又离你最最喜欢的黎唯哲,远了那麽,那麽多。

这种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而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强迫著必须走完的退路,不禁给了林烟一种错觉:一旦抵达脚下的末路,也就是你俩纠缠的尽头。你再也看不见他,再也留不住他,再也不能,生存在属於他的世界。共同有过的美好曾经正在离你们越来越远,而互无照面的可怕未来却正在以光速逼迫。

嗯……这样一说,好像连眼前原本清晰可见的高大背影,都忽然变得遥远模糊了起来。抓不住的虚幻,让他胆颤恐慌。

林烟想,大概这就会是他这辈子所曾走过的,以及将要走过的,最最艰难的那一条路了吧。旁人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无非也就只是这麽零星散乱的几小步罢了。行走间五脏六腑清晰可辨的撕扯感让林烟恍惚弯起眼睛笑了笑,想起小说里常常引用的那一个句子,什麽……【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一样的沈重】……呵,原来,还真不只是写书人随口编造,无病呻吟的夸张。

後背忽然咚一声抵住了坚硬如铁的门框,冰冷的感觉沿顺著接触的肌肤,像一条条吐著红信的毒舌,一寸一寸,迅速地爬满了整节脊柱。如此之快便已经退到尽头的事实,让林烟无比悲哀地发现,就刚才这麽短短的一路,加上现在不过几次转瞬即逝的眨眼功夫,竟然就已经足够让他将这三年多里,自己与黎唯哲相处情景的点点滴滴,都尽数回忆个遍了。

在众人面前无话可说;而在私人空间里,他们俩除了做爱,就是做爱,还是做爱。

看来黎唯哲是对的。林烟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涸皴裂的苍白唇瓣,微微垂下眼皮黯然心想。其实他们俩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往事可言。

更别提其他,更别提感情。

……太疼了,这种结果。

“林烟。”

一声犹似叹息的声音缓缓在安静的房间次第炸开,每一个渺小细微的音节之间,却仿佛蕴藏有惊人致命的破坏力,危险沿著导火索,嘶嘶吐著r眼不可见的血色火光,疯狂朝著林烟的方向一头扎去。

“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是真的。”

“但是,我腻了,也是真的。”

嗯?这是黎唯哲在说话吗?他在……说什麽?一直沈浸在感伤缅怀里的林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只是隐约感觉到,耳边似乎有一个遥远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忽然就这麽哢哢哢地嘹亮了起来。那声音艰涩暗哑,如同过时淘汰的老旧留声机,而且还是坏了一半的那一种。林烟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子,对准焦距看向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张开嘴刚想问一句“什麽”,却又被对方更加冻结的冷漠,给chu暴地打断了。

“……别逼我在最後讨厌你,林烟。”

很简洁的话。这一次,林烟听懂了。

於是他终於从锥心剧痛的自我冥想中,被狠狠拉回了,加倍痛楚的现实深处。回想起来,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锺里,黎唯哲的拒绝真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在他面前铺陈展开,然而他居然挺到现在都还留在房间没有离开……呵,林烟不禁苦笑了下,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也变成这麽皮糙r厚,死不要脸的人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如今棺材也进了黄河也淌了,该做什麽,他比谁都心里有数。知道想要黎唯哲再回头看他一眼──这种妄想实在无异於痴人说梦,林烟心里一酸,但仍然不肯甘心地,用曾经黎唯哲难得表扬过几次的,一种非常可爱娇媚的糯糯嗓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那……那我走了……”

“现在滚出去,关上门,然後照我刚刚说的,把客厅里的人全都赶走。”黎唯哲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表明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再跟林烟纠缠下去,“……还有,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烟并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黎唯哲是眯起了眼睛的。他一般只有在两种情况才会露出这样邪肆危险的表情。一是对某个人充满了兴趣,二是在濒临发怒的边缘。而很明显,对於此时的林烟来说,眼前的状况,绝不会是属於第一种。

事实上这句话的高潮,最後那一个发嗲卖萌的“哦”,林烟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呢。

开门後退关门。一直认为难以完成的任务,此刻被他在一瞬间一气呵成。其实站在房间外的林烟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来的,好像g本没有依靠身体和力气,就只凭著脑海中,那一个久久燃烧不灭的信念──别逼黎唯哲在最後讨厌你,林烟。

虚汗涔涔的额头重重抵在门背上,触感还是和刚刚一样,又硬又冷。看来无论是在门里还是门外,都不再有任何区别:他确实已经被黎唯哲的世界,远远,远远地隔开。就像丢垃圾一样地,被扔掉了。

轻微喘息了几口,没时间去咀嚼消化这个事实,林烟便逐渐感觉到身後的静默蔓延如潮,一层一层,翻涌著席卷压来。哎……他烦恶地皱了皱眉,心想果然,自己还有一场恶仗没有打完。

林烟慢慢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贺均带著一种,“哈哈,看来你也被收拾得很惨嘛”的恶心笑容,缓步站起身走上前。显然,是逮著机会想要狠狠羞辱自己一番。

可是他竟忽然平静了下来,忽然地就。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刚刚还严重到就快要淹没灭顶的巨大痛苦,如今却渐渐被眼前愈来愈放大的贺均的脸,给一点一点地,掩盖,和代替掉了。

原来他毕竟还是林烟。还是那个,从来都只有被人求著喜欢的份儿,仅仅只在黎唯哲的面前才会失态软弱放下身段的,目中无人的林烟。就算他现的的确确是被黎唯哲给甩了,但那也不代表就连贺均这种不入流的货色,都可以来随便地开他的玩笑。更别说羞辱。

那简直想都不要想。

“哈,林烟,怎麽样啊?我看你也不怎麽样嘛,被赶出来了是不是……”

其实这个时候贺均还没有完全走到林烟面前,据目测,起码都还离有三步多远。但是林烟已经毫不客气地偏过头侧身躲开了他,一脸冷淡的表情里像是隐忍著巨大的嫌恶。他这副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贺均全身散发臭气呢。

贺均登时就被哽了一下,整个人又是气又是窘,怒得脸更绿了。如果不是因为黎唯哲在房间里他不敢发出噪音的话,贺均现在一定已经狠狠挥拳揍上去和林烟开打了!

忍耐了一阵儿,眼看林烟就要走过他的身边,贺均扭曲著表情,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想逃吗?林烟你个贱人,你……”

“逃?呵,黎唯哲叫你滚,贺均。”

林烟啪一声打掉贺均伸过来的右手,冷冷地扔下这麽一句。然後也不顾对方瞬间僵硬的表情,一边从容不迫地大踏步往门外走,一边又朝著客厅里同样呆愣的众人轻飘飘扔下一句。

“叫你们都滚。”

後来客厅里的状况究竟是怎样林烟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一个人站在电梯里缓缓向下的时候,他才终於放松下来。

刚刚那群人……估计现在有一部分正在疯狂崇拜他吧。呵呵,可要是让他们知道,其实他只是害怕自己会突然一个忍不住流出泪来,所以才走得这麽快的话,他们估计会抽疯过去吧。哎,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那还真是丢脸之至了。

因为,黎唯哲让滚的人里……也有他林烟啊。

电梯加速朝下,林烟低头俯瞰过去,原本一览无余的全城在他的视线里逐渐变窄变小,最终,只退缩成了眼前一栋平凡无奇的灰色写字楼。是巧合吗?这种从顶端坠落谷底,一切都在倒退旋转,怎麽努力去抓却也始终抓不住的,无能为力的流失感。而再抬头,强烈的光线刺得林烟难以睁开眼睛,刺痛让泪水在这个时候,终於可以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他终於可以哭。因为他可以说,他只是被阳光,灼伤了眼睛。

黎唯哲嘴角边挂著跃跃欲试的兴奋笑意,和庄景玉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许久。後来庄景玉实在是被他盯得全身冷汗内心发毛,在坚持了一阵之後,便异常羞愤地别过了头去,心里碎碎念安慰自己,这不算当逃兵,是黎唯哲那个人脸皮太厚!不过,他的头虽然是转过去了,但只要一有机会,庄景玉仍然要不肯死心地扭动几下,渴望挣脱束缚。

黎唯哲只对庄景玉说了一遍“好了别费劲儿了,没用的”,之後就再也没有出声劝告过他。一来是知道像庄景玉这麽执拗的人g本不会好心听他的劝,二来嘛,他倒也觉得,像庄景玉这样费尽心机想要逃出他的手掌心,但是做得又分明全是无用功的窘迫样子,实在是别扭得……相当可爱啊。

“嗯……好了。”

忽然黎唯哲耳尖一动,明明刚刚还只保持在嘴角边那一小块地方的薄弱笑容,突然就像春风拂过冰冻的大地那样,很快就染满了一整张脸。然而庄景玉不想表现出自己很愿意主动搭理他的没骨气样,所以他只是微微斜过来了一点余光。

不过很遗憾,谁让他找空子的对象偏偏是黎唯哲这种经验老道,最擅长的事情恰恰正是抓人软肋的j明猎人呢。於是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黎唯哲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庄景玉的动摇,然後毫不客气地扳过他的脸,整个人俯身往下压来,眉尖眼角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兴奋,细细碎碎,抖落了一地眩光。

“……现在,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就连声音里,也带著一丝因为压抑良久,所以格外有爆发意味的,滚烫欲望。

而後更加出乎庄景玉预料的是,黎唯哲忽然将脸停在自己上方大约有十公分的位置,然後探出一小簇略呈血红色的舌尖,在上唇下唇两个地方,都各自灵巧地舔过了一圈。

…………

说真的因为个动作是被黎唯哲做出来的,所以一点也没有让人感到恶心或者猥琐。不过庄景玉……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真的太土还是真的太老实,他居然完全没有产生那种“哇!天哪!太迷人了太x感了太魅惑了!”的尖叫意识,而只是很应景地运晕眩了一下,然後特没美感地生出了有一种,对方是吸血鬼,而他自己便是对方今晚晚餐的错觉。(唔……对吸血鬼来说或许应该是早餐?)

现在,怕,当然也是会有那麽一点;不过比起这个,庄景玉更加好奇的是,别说刚刚的林烟,就连一开始挤在客厅里的那一群,只能算作普通级别的美少年们,也都要比自己亮丽有意思得多了吧,黎唯哲到底是忽然哪g筋不对了,居然会赶走了他们,而对他这块木头产生了兴趣和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