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0(2/2)

徐达通略略犹豫了一下,随後想到,王爷已经归天了,要自己报效朝廷是他最後的心愿,这也是自己能为王爷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於是,徐达通望向等待自己答复的陛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陛下给草民机会,在下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兰政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挂著满意的笑容,说道:“很好,朕就任命你为内阁大学士。不过,”皇帝停顿了一下,“朕准许你待到你为皇兄服孝结束,也就是三个月以後,再来皇g报道也不迟。”

“谢主隆恩。”徐达通向皇上下跪,叩谢兰政恩准自己为旧主服孝。

(10鲜币)66

皇帝一如往常般在军机处与官员论政,包括徐达通在内的数位大学士安静跪在地上,手持纸笔等待圣谕。此时,g人从外头进来,呈上了一份来自安宁侯的上表。皇上抬手叫停正在进谏的文官,同时伸手示意大学士将奏表递过来。徐达通从g人那里接过这份奏表,再恭恭敬敬地呈到圣上面前。

此刻,军机处内一派寂静,只有皇帝翻开纸张的声音,在场的所有大臣都低著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皇帝阅读完安宁侯数千言的上表,只在上面写了个阅字,便丢在书案一旁,示意众卿家继续刚才的议政。

议政完结以後,各位大臣纷纷退下。兰政叫住了徐达通留下。

“朕听闻,徐卿家当年还是鲁王幕僚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说客,未知可有此一说?”

“皇上过奖了,都是坊间对微臣的谬赞而已。”徐达通恭敬地向天子作揖:“当年只是替王爷说服了几位贵人,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皇帝开门见山说道:“徐卿家,朕现在有一个任务要委派给你,你可要为朕圆满完成。”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後已,绝不辜负陛下对微臣的期待。”徐达通跪下认真地向皇帝作保证。

当日,从皇g离开的徐大学士,便一路来到了守备森严的安宁侯府,看望被圈禁的侯爷。仆人为大学士带路,来到府中养著数十尾锦鲤的池塘处。侯爷正瘫软地趴坐在池边的凉亭里面对影独酌。

徐达通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上散发著浓重酒的臭气,一脸络腮胡的男人,就是安宁侯。被贬谪之前的楚王兰玫,可完全不是这副落魄模样的!大学士被对方的酒气熏得恨不能退避三舍。

“侯爷,侯爷您醒醒啊,”这位老奴小声地把半醉半醒的主子爷唤醒了,“徐大学士前来拜访,他现在已经到了。”

兰玫一手将自己撑起坐直,另一只手还抓著酒壶。安宁侯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一双眼睛蒙蒙松松地睁了开来,带著奇怪的目光看著来访的人。

徐达通兀自进行自我介绍:“卑职徐达通,今日受圣上指派,前来府上拜访侯爷,望侯爷体谅。”

兰玫略显呆滞的眼睛一直停在徐大学士身上,过了很久才打了个很响很响的酒嗝。

“徐,徐达通,这名字有点耳熟,”侯爷嘟囔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鲁王的门客吗?”

“正是在下,难为侯爷还记得。不过如今在下不再是鲁王的人了。”虽然面前的安宁侯醉醺醺的,但徐达通还是不失礼仪地恭敬作揖。

“为何呢?”兰玫好奇地问道。

“那是因为王爷已经归天了,在下只能够另觅明主。”

“哦,鲁王死了,鲁王原来已经死了。”侯爷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著,却又突然吊高嗓子喊道:“死得好啊,死得好啊!死了就一了百了啦!”

傍晚时分,树上的归鸟都被这位爷的声音吓得飞起来了。兰玫望著眼前的情景哈哈大笑,好久才能停歇。

大学士不安地看望著侯爷,皱著眉头,感到大大的不妥。

“侯爷,皇上要卑职给您捎个话儿。陛下说了,只要侯爷您……”

兰玫连忙抬手,徐达通只好暂停要说的话。

“你知道我从被软禁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一共给皇帝上表过多少封?”侯爷趴在亭子的围栏上,一边观赏著色彩斑斓的锦鲤一边问道。

“在下不知道,望侯爷恕罪。”

兰玫晃了晃脑袋,慢慢悠悠地说道:“每日一封,到了现在,刚好一百三十四封上表。”

徐达通沈默了,侯爷应该是自己见过最痴情的男人了。可惜啊,侯爷没选对喜欢的对象。

兰玫像抽搐一般笑了起来:“我上表了一百三十四次,他就给我一百三十四个阅字。甚至连知道了这三个字,都吝於给我!”说著,侯爷举起酒壶又灌了几口烈酒。

“侯爷您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道,皇上是不会回应你的。”

“你懂什麽?”兰玫发飙大吼,“你什麽都不懂!那个人不再理我了,真的没在理睬过我了。”说著说著,兰玫就像个大孩子似的,一个人坐在地上用完全不能称为干净的衣袖使劲擦拭自己的眼睛。

徐大学士及时递上自己备用的丝绸手帕。

“都说君无戏言,但言而无信的人,恰恰就是这位万岁爷!”兰玫愤愤地怨恨著,“当初的海誓山盟,统统都化为乌有了。全都是花前月下骗人的把戏,唬弄我很好玩是吧!”

“事已至此,侯爷又何必枉费工夫呢?”大学士好言相劝。

兰玫没理他,继续自个儿灌著酒,辣得嗓子都没有知觉,味觉也迟钝了,吃什麽都吃不出个味道来。

“侯爷,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你以为我愿意喝这鬼东西?”兰玫举起酒壶晃了几下,“可是没有酒,我每晚都夜不成寐。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人,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他,实在受不了了,就爬起来上表一封。就算知道他只会写一个阅字,我真是好贱啊!”兰玫的手掌用力地抹过红肿的眼睛。

“那你就更该振作起来啊,”徐达通大声地骂道:“整天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似的,这样他就会回心转意了吗?之前两次跟鲁王合作,想要独占心上人的计划都失败了,就不能有第三次吗?常言道不是事不过三吗?你才失败了两次而已,哭个屁啊!”大学士抓住侯爷的衣襟将人强行提了起来,“你看看你自己,有一点儿像个侯爷的吗?”

“你要我怎麽振作?”

“他喜欢过你一次,你就不能让他第二次倾心於你吗?实在不行的话,就用抢的啊,总比现在这窝囊样强得多!”

“慢著,”侯爷盯住徐达通,“你不是要来劝我放弃对皇帝的念想吗?怎麽现在变成鼓动我的呢?”

“要让顽石点头,皇上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既然早知规劝无果,倒不如顺势而为。”

(11鲜币)67

皇帝读著安宁侯的上表,罕见地露出好看的脸色。

兰政龙颜大悦:“徐卿家,这次的任务你做得非常不错,朕一定有赏。”

“微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安宁侯向圣上表明当初的所作所为纯粹是受鲁王唆使,然後再次说明自己的赤胆忠肝可昭日月。只要君主有令,侯爷定当提刀上马保家卫国,绝不辜负主上和社稷的期待。

万寿节快要到了,在这麽一个喜庆的日子,天子便下旨释放了被软禁的安宁侯。

万岁爷的寿辰,是万万不得马虎了事的。所以,接下来的这一整个月,便是内务府以及理藩院,这一年来最最忙碌的日子。来自西藏的僧侣,来自维区的节度使,来自西南诸族地方豪酋的亲信,以及友邦天竺和周边附属国的来使官员,都纷纷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师,为天朝皇帝祝寿来了。要接待这些海内外的贵客们,理藩院和礼部理所当然地忙得不可开交。

皇城内外一派欢欣的气象,民间和官府都安排了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好让居住在京城的臣民以及来访的大使们都能够尽情地感受节日的气氛,一同为这个国家的主人送上诚挚的祝福。每年万寿节的一整个月,全国上下一律免除各项税收。因此,来自境外的商人都抓住这个机会,进入到天朝境内的榷场进行贸易,这个月所产生的交易数额理所当然地比其他的日子要多得多。

来自天竺的文达活佛和逻伽公主,生平第一次踏上天朝的土地,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座堪称世上独一无二的天朝皇g。逻伽公主从小便听臣下们说过,天朝是一个多麽神奇的国度,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是一个多麽睿智多才的男人。可是一直自视甚高的公主从来都不曾信服,她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出色的男人。但当公主真真正正地来到皇g,亲眼目睹这位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未婚夫时,少女的逻伽被兰政美得惊心动魄的容貌,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神圣的气息,为之深深倾倒了。

公主从来没有见过向皇帝这样的一个人,明明美得像一朵水中的莲花,却如同神祗般庄严高贵,不容世人所玷污。面对著男人,小鹿乱撞的逻伽时时刻刻地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发现,仿佛在兰政面前怀有一丝倾慕之情,都是对对方的不敬和亵渎。

j通梵语的皇帝正跟活佛毫无障碍地沟通著,双方在交流在佛法研究上的一些心得,无暇顾及跟在身後的公主殿下。逻伽看见皇帝正跟婆罗门谈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只好识趣地噤声。

文达活佛从小便被天竺的人们认为是一个神童,他是丁桑活佛得到天神感应後,经过九月怀胎,被赐予降生的神灵化身。文达一双无垢的眼睛,看透了世间幻象,看破了芸芸众生。凭借著超人般的悟x,十四岁的文达在梵学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不少年长的活佛们。

万寿节当天,文达代表天竺的婆罗门阶层,送出九百多卷经书作为献给天子的寿辰礼物。兰政非常喜欢,甚至还特地下旨,吩咐御书房管事的官员们,务必j心呵护这些来自天竺的瑰宝。

在皇家的寿宴上,朝中的高官重臣,以及一众使者,聚首一堂,为天子庆祝他三十六岁的诞辰。列席其中的安宁侯,看见坐在离皇上最近的,是一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少年,便低头询问左右。

“侯爷不知道吗,那位是从天竺来的文达活佛。”旁人低声回答。

一群来自天竺的舞者正筵席的中央表演著。艺人们用欢快的舞蹈,j湛的幻术,以及深厚的表演功底,展现著燃灯太子从出生到成佛的故事。坐在主席位子上的皇帝,正看得目不暇接,对他们的表现赞不绝口,末了命g人好好地打赏这些卖力表演的天竺人。

文达低头欣赏著席上造型j致的菜式,以及美轮美奂的餐具,有点儿不忍心下箸。

“傻孩子,别光顾著看,快起筷啊。”

少年的文达抬头看看兰政,又再看看眼前的菜肴,好不容易才开动。

宴席上一众大臣们虽然都听不懂梵语,但陛下言语间亲昵和蔼的语气,他们可是不会听错的。皇上从来没有这麽亲切地跟自己说过话啊,陛下总是一副高深莫测,乾纲独断的模样,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啊,这正是此刻大臣们心中所想。

筵席之後,便是烟火表演。g中点燃起几千发五光十色的烟火,照亮了皇城的上空,震耳的轰隆声不断在众人的耳边回响。所有人都走到长廊雕栏所处,抬头观赏著j彩的烟火,却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那个人就是兰玫,他远远地站在一旁,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身穿明黄色衣服那个人的背影上面去。

皇帝正站在少年的身边,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文达的肩上,胆小的文达双手堵著耳朵,抬著小脑袋仔细地欣赏著美丽的烟火。少年看见天上绽放巨大而又绚丽的烟火时,不忘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而兰政似乎跟少年有心电感应般地低头顾盼著,二人对视而笑。

回府的路上,坐在轿子内的安宁侯觉得,今晚是自己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万寿节。

被安排下榻在未央g的文达活佛,此刻正躺在男人的床榻之上。兰政吩咐g人,今晚不翻牌子,也不需要唤贵妃娘娘前来侍寝,并且叮嘱不要进来打扰。g人听命後徐徐离开了寝殿。回到床前,兰政低头打量著假寐的文达,马上伸手过去捏一下小脸。

被捏疼的少年立即睁开眼睛,同时m了m还在发烫的地方。

“陛下好坏!”文达怨念道。

兰政凑近少年的脸庞,用鼻尖蹭了蹭,笑骂道:“现在只有朕跟你两个人了,还要呼朕作陛下吗?”

文达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水灵的眼睛,又眨了眨,一直盯著兰政来看。兰政微笑著,弯下腰将少年搂进怀里。文达把自己埋在男人的x前,泪珠不停地从眼眶里冒出来,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兰政也无言,只是轻轻地顺著少年的背脊,任由他低声哽咽著。

过了许久,文达才从男人身上离开,用倔强的口吻问道:“父亲你是什麽时候发现的?”

兰政弯起好看的嘴角,回答儿子的问题:“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朕就觉得错不了。这应该是挚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吧。”

“呜,父亲,我好想你。我终於能够见你一面了。”

(12鲜币)68

徐大学士推开御书房的门内进,没看见皇上的身影。现在已是该开始议政的时间了,人怎麽还没来呢?徐达通不禁疑惑,便打算往内间走去看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万岁爷已经到御书房了。不过,那位天竺少年睡在黑檀贵妃床上,还枕著陛下的腿。正在执卷阅读的兰政,抬头发现站在那头的大学士。徐达通正要下跪行礼,皇帝伸出一g食指,示意对方噤声不要惊醒睡梦中的少年。徐大学士躬身作揖後便恭敬退下了,却没有漏看皇帝的手停在少年的头上,轻柔地摩挲著。

这可不是好现象,大学士忧心忡忡地想著。几位大臣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才从g人口里得到圣上的口谕,皇上另有要事,今日的议政临时取消。官员们闻言立即後,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谈论著什麽,徐达通猜也能猜得到。

少年终於从睡梦中醒过来了,揉了揉迷糊的眼睛,然後扯过兰政的衣袖。皇帝的目光从书本转移到文达身上,脸上泛著和蔼的笑意。

“醒来啦,朕的小懒虫?”兰政低头抚过儿子乌黑的卷发,温柔地笑道。

“嗯,父亲接著要带我去哪里?”文达好奇地问。

“你呀,就知道玩儿!”皇帝叹气,但还是纵容了爱玩的少年:“朕带你到御花园赏花去。”

正当文达趴在石桌上,专注地观察著,并且用树叶轻戳正在爬行的小虫之时,太监前来向陛下禀告,太子殿下求见。

“朕知道了,传他们上来吧。”

十五岁的太子来到御花园内,看见文达活佛亲昵地坐在父皇身边,仿佛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难免产生一丝疑虑。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福安康。”然後,兰俊双手合十,向比自己年幼的活佛大人问好。

言语不通的文达,立刻站了起来,也同样以双手合十向太子殿下回礼问候。

“俊儿平身吧。忽然前来找朕,是有什麽事情?”

“日前父皇吩咐儿臣,负责整理安南国的资料。”

“嗯,朕想起来了,那俊儿现在的进展如何?”

“回父皇的话,儿臣在文渊阁的众位大学士协助之下,已经顺利完成父皇交由儿臣的任务了。”

“很好,俊儿果然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皇帝满意地看著自己年轻的继承者,同时拍了拍兰俊的肩膀。

“为父皇分忧解难,是儿臣的本分。”

文达一直乖巧地坐在一旁,无声地打量著这位,自己应该称之为兄长的太子爷。不过,自己身份特殊不能公开,能够跟从没见过一面父亲相认,已经是自己这趟中土之旅最大的收获了。

“儿臣还有一事要向父皇禀告。”兰俊补充道:“海元帅表示,粮草军马也都准备就绪,而且帐下的士兵也都踌躇满志,随时听候父皇差遣。”

“朕知道了,俊儿这让跟海岚清说就可以了。”语毕,兰政从头到脚地将太子好好地端详一下,不禁为兰俊略显单薄的身材叹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俊儿啊,你可不要光顾著习文议政,忽视了武术和骑s。要知道,兰氏的江山可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而不是在谈判桌上要来的。”自己少年时就是在马上功夫这方面吃了亏,望著太子那彷如少年时代自己的身形,兰政不禁有点担心。

“儿臣听从父皇嘱咐,日後定必勤练骑s武功。”

“嗯,俊儿一定好说到做到。”说完以後,兰政便让殿下先行离开了。

现在,御花园内,又到了父子相亲的温馨时光了。g人献上了几碟果品,让活佛大人在赏花弄蝶之余,能够品尝到皇室享用的时令佳果。

“父亲,刚才那位是你的皇子?”文达好奇地问。

“嗯,那位是比你年长一岁的太子,名字叫兰俊,按理孩子你可要唤他一声哥哥。”皇帝说著,观看著少年吃葡萄的模样。

“哦,原来是太子哥哥。”文达小声地嘀咕,“他的长相跟父皇很相像,跟我不一样,我跟父皇长得哪儿都不像。”

“谁说的,在朕的眼里,你们都是朕的儿子,都同样地跟朕相像。俊儿是像朕的外表,文达你则是像朕的个x。”

“真的?”原本脸露沮丧之色的少年,顿时y天转晴,追问道:“父亲没有哄我吧?”

“朕没骗你,你很恋父,这方面跟朕有得一拼。”

“呜,父亲嘲笑人家。”天竺少年怨念。

“哈哈,朕没嘲笑你的意思。孩子,是真的,当年朕也是很依恋自己的父皇。小时候,父皇是朕眼里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是朕最最崇拜的人。”

父子欢声笑语之间,g人忽然上前说道:“启禀皇上,安宁侯已经到了g内了。”

兰政点了下头,示意带他上来。

“微臣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连正眼都没看向下跪的人,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

“今日进g面圣,未知陛下要微臣过来是?”

“朕就开门见山说好了,兰玫,你还记得之前在你的上表中写的什麽吗?”

“臣没忘记,臣当时表示从今以後,定必痛改前非,只为皇上效忠,脚踏实地,保家卫国,即使肝脑涂地,战死沙场,也万死不辞。”

“你记得就最好,”皇帝冷冷地说道,“假若,如今在你面前,就有一个让你一展身手,为朕效忠的机会。兰卿家,你作如何感想啊?”

“只要社稷有需要微臣的地方,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重托。”

“朕要卿家你跟随海元帅,出兵征服安南。”

“微臣向皇上保证,臣必定为陛下攻克安南,将此蕞尔小国纳入我朝版图!”

“好,有卿家这句话,朕就放心。”皇帝y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晴朗,“现在三军还在筹划,离出兵还有一段不短的时日。朕正考虑由谁负责带兵比较合适,於是问问卿家。你的答复朕很满意,让朕多了一个将军的人选。现在你可以退下了,辛苦卿家了。”

皇帝一手接过文达递过来的桃子,毫无嫌弃地将少年咬过的果子吃进嘴里。

兰玫离开了,但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刚才自己亲眼目睹的情景。只要一闭上眼,就回忆起天子跟他身边那位来自天竺的弥子瑕,他们亲昵而且完全没有忌讳的姿态。这个时候,侯爷觉得自己的x中,仿佛被什麽东西鼓捣出一个莫名的洞,而且越来越深,用什麽都不能够重新填满。

“父亲,刚才和你见面的男人,对你很重要吗?”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文达还是能够猜到。

“你怎麽知道的?”

“你刚才一直不敢正眼看他一眼,只要一跟那人有眼神接触,父亲你就连忙错开视线。我没看错吧?”

兰政无奈地苦笑:“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朕可不会有你这个儿子。”

“我佛慈悲。”文达活佛连忙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诚心地祷告著。

这是真君此生注定的劫数,可不是自己这种级别的弟子能够在其中左右的。而且对方来头不小,只怕,文达不敢细想下去。

(10鲜币)69

文达活佛踏上归国的旅途了,临别之时,皇帝举行了盛大的仪式,为活佛践行。

“我要回去了,虽然非常舍不得离开,但终究我还是要跟父亲你道别。”天竺人微笑著,向皇帝告别。

“能够跟文达你相认,是朕莫大的福气。”皇帝扶著少年的肩膀,高兴地说著,“今後可要常来天朝看望朕。”

文达双手合十,再次展露笑容:“一切随缘吧。”恐怕没有机会了,这也是造化安排。

从万寿节,到天竺公主的册封大典,g中忙碌的日子总算是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近日以来,兰政接连收到内容相似的奏折,一众大臣都将箭头瞄准江南盐司长官王德风。大臣们检举王大人的理由是,每次御史巡视行至江南,这位王大人几乎每次都不能完成好份内的职责。接待来自的高官,也是王德风的职责之一。

即使是事由来自远离京城的江南,万岁爷也有自己的耳目。来自江南织造局的汇报,却是跟大臣们的说辞完全相反。王德风来自江南大族王氏一门,父亲王玄莲乃太後的亲么弟。从血缘关系上说,王德风可以算是万岁爷的表弟。当然,皇帝的亲戚这种名分,认不认,算不算都是皇帝说了算的。

先撇开跟皇室关系这一层,王德风作为江南盐司的首席官员,此人的声誉可是有口皆碑的。王大人办事尽职尽责,关心部下两袖清风。江南盐司这个位置,当初各路神仙都虎视眈眈,为了扎进这个肥得冒油的部门去,大家都快要抢崩了头。可是呢,上头居然把这顶乌纱戴在王德风这位官场新秀头上,实在是让人丈二金刚,m不著头脑啊。如此一位清廉上进的长官忽然从天而降,让整个江南盐司顿时旧貌换新颜,猛刮廉洁清风。

综合了两方的消息,兰政自然猜到朝中大臣们肚子里打的是什麽样的主意。几天之後,从善如流的皇上便下旨,批评王德风能力不足,不能配合京城官员的工作,将王大人的乌纱摘掉了,刚迈入而立之年的王德风只得守拙在家了。

王德风大惑不解啊,当今天子竟然如此愚蠢,听信那些京城巨贪的谗言。什麽办事不力,统统都是借口!这些京城来的大官,个个都以为江南遍地黄金,一开口就索贿。王德风再三澄清,接待标准按照朝廷明令规章制度办事,盐司虽然税收丰富,但都出自民脂民膏,不能浪费。再者,所有收入和花费一律记录在案,怎麽可以私自挪用呢?王德风郁郁不得志啊,出身名门望族的自己,没有像父辈祖辈那样,沈浸於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的生活中去,而是选择踏上仕途经济的康庄大道。大丈夫就应该为社稷效力,一展抱负嘛。王德风的父亲知道儿子这麽有理想,便立即解囊支持,为王德风买了个七品小文官。本来王德风是想要把这买来的乌纱退回去的,可是抬头望到父亲对自己如此殷切的关怀,到了嘴边的要拒绝的话语也就被自己吞回肚子去了。

王德风勤勤恳恳地当著七品芝麻官,勤奋好学的年青人总是受到上级青睐的。而且,出身王家大族,姑nn还是当今太後,王德风的上司们自然要对其另眼相看了。但是呢,天长日久,大夥儿发现不妥了,这王大人什麽都好,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贪。细想一下也对,他家确实不缺钱。可是坐在盐司长官这位子上的王大人如此清廉,谁敢把钱往自家里搬啊?一来二去的,王德风就碍著别人发财了。

哎,本来想进官场做点事,为这国家出点力,顺便过一把官瘾。谁知道只是南柯一梦,好梦易醒啊,王德风躲在自家大院里,沮丧地想著。正当王德风沈溺於哀伤之时,他的异母亲弟王德玉前来拜访了。

“哥,我来看你来啦。”王德玉高兴地喊道。

王德风看了看比自己年轻十二岁的弟弟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果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有什麽事情吗?”做大哥的无j打采地问道。

“当然有,而且还是大事情来著!”王德玉兴奋地说道,“刚刚有从皇g来的人到家里来,说圣上要我们去g中一趟。”

王玄莲和他的二个儿子,入g後第一个拜见的,便是太後娘娘。永乐g内,王太後看见么弟和二位外甥,顿时笑逐颜开。期间四位有说有笑,聊得不亦乐乎。毕竟是三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亲人们啊,太後娘娘内心感慨。当年自己被召进g的时候,眼前的亲弟弟还是十三岁的小男孩,现在他的小儿子都十八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晚上,太後娘娘在永乐g设宴款待三位来自娘家的亲戚,皇上也不请自来了。

这是王德风平生第一次目睹天子龙颜。啧啧,俊美如斯的男子,竟然生在帝皇家,实在是可惜啊。世间又少了一位可弄自己玩赏的美人了,王德风感到深深的可惜,完全没有意识到对当今天子的容貌评头品足,还对其怀有不可名状的不轨企图,若是被对面的皇帝知道的话,完全可以去看望早已不在人世的娘亲了。

王德风安静地埋头吃著g廷御膳,太後娘娘姐弟重逢,自然是聊得不亦乐乎。而自来熟的王德玉呢,没多久就跟陛下聊得火热,几杯美酒下肚,这个不知轻重的弟弟竟然一口一口的“皇帝表哥”唤著对方,皇上也没有任何意见。

夜已深,尘央终於等到了皇上回未央g了。闻到男人一身的酒气,尘央关心地说了几句,便知道几位皇亲国戚进g来了。

“尘央想知道?不要急,”兰政眯了眯细长的眼睛,狡黠地说道:“不久之後,一场好戏就要开锣咯。”

尘央亲自伺候男人更衣以後,便突然被双脚离地被对方抱在怀里,不禁吓了一跳。

(10鲜币)70

男人低头轻而易举地摘取了尘央的吻,品尝著香软的唇。被一双大手捧著自己脸庞的尘央,听话地合上双眼,如此轻易地沈溺在男人的温柔之中。两具身体以最真实的状态呈现在对方面前,互相索取著对方的体温。

前段日子里的那个在床笫上残暴地蹂躏和折磨自己的陛下,仿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皇帝,又回复到从前那个柔情爱惜著自己的模样。然而无论如何,无论皇上要怎样对待自己,尘央还是对眼前的男人一往情深。

“朕的尘央怎麽心不在焉呢?”男人用手梳理著身下人的长发,低声询问著。

尘央望著眼前这个自己无比迷恋著的男人,久久不能说话。同时感觉到自己最後残存的一丝理智,几乎要幻灭在对方星屑般闪亮著的双眸中去了。

兰政继续用著好奇和玩赏的目光,爱抚著如今算是对自己最最忠实的尘央。

“尘央你知道为何朕要让身为外戚的王氏三父子入g觐见吗?”

“臣妾愚昧,猜不到陛下所思所想。”尘央摇摇头,男人的心思和谋划,自己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透的,而且也没有琢磨的必要。只要乖乖地呆在瑞福g安守本分,不出什麽乱子,仅次於皇後娘娘的贵妃宝座,自己仍旧是能够妥妥当当地继续安坐的。

兰政不禁莞尔,自己就喜欢如此乖巧的尘央,从来都不会顶撞冒犯自己的尘央,叫自己如何能不去怜爱对方呢?在外人看来,自己贵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身为皇帝,注定是寂寞的。曾经错误地将心交给别人,得到的结局,则是被觊觎皇位的人所利用。在同一地方摔两次,可真是傻瓜了,兰政内心暗笑。

g廷之内的一桩大新闻,几乎震动了半个朝廷。圣上竟然册封一位异姓王,这是我朝立国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儿。这位新王爷不是外人,而是皇上的亲舅舅,来自江南大族的王玄莲。越王是一个汉人!汉人可是我朝子弟兵金戈铁马一刀一枪所征服的臣民,怎麽就能够一跃龙门,成为王爷呢?贵族大臣们纷纷感到非常的不妙,这是要违背先帝的遗志啊。

王德玉自从被册封为世子以後,出入皇g就更加的频繁了。倒是自己那个兄长,宁愿缩在府邸里也不愿意多走动走动,看来寓公是当上瘾了。京城多热闹啊,皇帝表哥人多好啊,太後娘娘对待自己可亲切著呢!

玉世子跟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进g去了,却不小心地跟侯爷的人马撞到一块上了。这是从哪来的,怎麽就不带眼看路啊,刚从轿子里走下来的王德玉正想开口训斥,抬眼便被对方的气势吓倒了,几乎要撞回轿子里去了。兰玫骑著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瞪著从轿子出来的人。自己都还没说出一个字,对方便命脚夫为自己让路了。俗话说得好啊,神仙怕恶人。他王德玉跟神仙比算个老几啊,看见这位爷能不怕吗?目露凶光的男人,这副样子往好里说叫威武,往坏里说就是一恶人,谁都招不起惹不起!他王德玉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惹是生非。

兰玫其实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儿,而且g本就没动气。只不过是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人,是一张自己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却又透露著些许莫名熟悉的感觉,侯爷难免瞪大双眼多打量对方几下。兰玫骑著马一路往自己的方向走著,将对方的轿子远远落下在身後。马儿慢慢地走呀走呀,兰玫坐在马鞍上细细回味著方才的情景。忽然一个激灵,安宁侯恍然大悟地扭头回盼远处,那座轿子所在的队伍。自己不会看错的,轿子里的人的那张脸,跟海若多甫确实是有几分相像。

在军机处跟太子爷和海岚清关於筹备南征的事项的讨论暂告一段落,太子请求海元帅跟安宁侯暂且留步,太子极力邀请二位到长生g赴宴。太子爷亲政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负责为征讨安南出谋划策。兰俊当然是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以免辜负父皇对自己的期盼。这些日子以来,兰俊虚心向文渊阁诸位大学士请教,又从海元帅与安宁侯那处学习排兵布阵。虽然後者都只是纸上谈兵,然而太子还是觉得,自己能够从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海元帅身上,学到许多太傅们不可能教导自己的东西。

宴席之後,安宁侯早早地便向太子爷请示,自己不胜酒力,想要先行告退。兰俊也不强人所难,便劝告叔叔回府要多加休息。

出来以後,兰玫静静地看了长乐g的一眼。这里从前可是自己跟那个人共处时间最长的地方啊。在月华阁里,他们二人曾经多少次秘密地分享著禁忌的果实,度过湿热而又甜蜜的幸福时光?兰玫想到这里,一个人默默地走了。入夜後,华灯初上的皇g,有著不同於白天的景色。朦胧的夜色里,兰玫看见一支打著灯笼的队伍远远地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来人们越走越近,原来是御辇的队伍,万岁爷正坐在那儿呢。

安宁侯便下跪问安:“臣兰玫参见皇上。”

“安宁侯平身,都已经入夜了,还没打道回府吗?”坐在御辇上的皇帝亲切地问道。

但因为是夜晚的缘故,兰玫看不到对方此时说话的表情。

“臣受太子殿下邀请,今晚与殿下共进晚膳。现在正要准备回府。”

“嗯,时间也不早了,卿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罢了。”说著,皇帝吩咐几位g人负责护送侯爷回去。

兰玫下跪恭送著皇帝的队伍离开,而且没有错看站在距离兰政最近的人。那个就是今早在g道相撞,坐在轿子里面的人。新近册封了新的亲王,兰玫也耳闻一二。那人应该是王氏外戚其中的一位吧,看他跟那个人用著自己听不懂的吴语,聊得热络的样子,便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