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歉疚(1/2)

风卷云舒,天光透过云缝洒落下来,在眼前晃着流光,耳旁是模糊的风声,依稀有些许恍惚。

然而,眼前的人却是真实到毋庸置疑。

短暂的惊讶过后,便猜想到法显知她会回来拿天罗伞,才来此处寻她。

看着静立在竹林中的素白身影,心头一阵郁闷,原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结果又被法显跟上,许是清楚再难甩掉他,心情又多了一些烦躁。

握住伞柄的手紧了一紧,眼缝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冷意,想直接就走,可看着他的身影,心底又有浓浓的异样阻拦了她的步伐。

法显静默地注视而来,彼此间没有说话。

在虚空中接触的目光,清晰却又缥缈,恍若隔着触不及的千山万水。

片刻的沉默后,花千遇垂了垂眼,收拢纷乱思绪,漠然地持伞从他身旁经过,擦肩时法显垂眸看她,她则目不斜视往竹林外走。

走出丈远,身后传来法显的声音:“施主要去哪?”

花千遇微顿,心情不好的呛了他一句:“管你什么事。”

随即继续往前走,耳畔隐约听到一声怅然的叹息模糊在风声里。

心头猛地一涩,霎时眼里的情绪复杂起来,忍着回头的冲动半是自语,半是警告道:“别再跟来了。”

她不值得法显付出,因情障所困也应该去找别人来渡劫,绝不能是她,但凡是和她纠缠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且不说其他原因,便是她自己亦不会放弃回去的念头。

若说法显的执念是她,她的执念便是回去,贯穿叁世的执着从未消失过,也不会为任何人而放下。

佛说,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放不下的执念则是世间苦痛的根源。

对她来说什么都放下,才是最后悔以及痛苦的,无论这里有多少无法割舍的感情,可是人总归是要回归现实的。

眼前的路似乎又变得坚定起来。

花千遇不再做停留,义无反顾去向前而去。

她不曾想过,往日的自己是不会产生这番略有禅意的想法,或许,早在无知无觉间内心的想法慢慢得到了改变。

自余毒国内所带来的戾气,也在随着时间流逝缓慢淡去,只是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

因此,也未想过法显为何会对她这么执着,而不是彻底和她了断。

哪怕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因为对方肆意残害人命,而放弃本身的原则,更遑论法显还是一个修佛之人。

沙沙的竹叶摇曳声此起彼伏,阳光折碎成的光影一片片的洒落在伞面上。

掩在伞下阴影里的人停顿住,走出很远仍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花千遇微一蹙眉,突然身影凌空飞起,足尖踏着竹叶翩然穿梭在翠绿竹林间,轻如飞燕,飘逸惊鸿。

内力提升至顶层,身影轻快的犹如一缕青烟,飘飘忽忽地飞荡疾驰。

她轻功运用到极致,飘然前行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快,为的就是不让他再跟来。

不出一刻钟,竹海到了尽头,远处则是一片平地,重重山峦耸立在视野里。

花千遇踏出竹林,心底盘算着怎么赶去凉州。

倘若当时从渝州出发路途不远,如今赶去凉州需走一千多里,骑马也要二十日有余,而路途真正艰辛的是通过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长约一千二百里,东起乌鞘岭,南侧是祁连山脉,两侧山势陡峭,奇峰耸立,此道是去敦煌的必经之处。

汉武帝时期凉州刚被纳入中原疆土,局势还不稳定,朝廷便屯调十八万官兵去往河西走廊,士卒在这条走廊上修筑汉长城,固守来往商队行人的稳定通畅。

无战事时便屯垦荒田,绿洲逐渐充满生机,河西走廊一带,人兴炽盛,牛马布野,可是大部分地域仍是荒漠戈壁,行程艰难。

她准备彻底把法显甩掉,没有人阻碍了就用些劫富济贫的手段,搞些银两买一匹马,到达凉州后找个回西域的商队随行,一路上包吃住还不用操心路怎么走。

打定主意便开始全力赶路。

太阳移落,转眼已至黄昏,绛色晚霞在天际淡去,天地朦胧黯淡下来。

南岳城方圆百里都是荒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将晚不便赶路,她就在附近寻了些枯枝,引燃生了一堆篝火,暖色的火光照亮一片空地,远处繁密林子黑黢黢地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微凉夜风阵阵吹来,花千遇忍不住打了个抖,往火堆旁离近些,温热渗入肌肤身体逐渐暖和一些。

一整日她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先下得空便翻出干粮随便吃一些充饥。

用完饭后,往火堆里扔些干枝让火烧的更旺,驱散夜里的寒意。

深秋时节,更深露重,深夜凉风透骨,此处也无挡风之所,风直接吹在身上,冷的人发颤难眠。

多年来,她习惯了长途跋涉的赶路,因此早有所准备,从行囊里拿出一条厚毯子盖在身上,背靠在树干休息。

篝火暖烘烘的温度照在身上,暖和下来的身体有一丝惬意的慵懒,心间有些许轻松,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法显的影子,说不定将他甩掉了,如此想着,赶路带来的疲惫感顿时也消了一些。

不如,明日就去抢劫盘缠,她算盘打的很妙,直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树林里立着一个朦胧白影。

花千遇一惊,困顿的睡意顿消,再定睛去看,颀长的身影披着月光,若不是那好似能反光的脑袋,还以为在荒山野岭遇见鬼了!

但是,此刻看见法显也无异于遇见了鬼,不停歇的赶路还是被追上。

花千遇脸色变幻不定,控制不住的想立刻就走,理智又告诉她赶夜路,连路都看不清怎么走?

虽然心中气恼,还是压下离开的冲动,愤愤地瞪了那个人影一眼。

朦胧夜色下看不清法显的脸,依稀可见一个模糊轮廓,周身为月光笼罩,清冷又寂寥。

他静立许久,不言语也不靠近。

虽看不清那方的情形,花千遇心知他的视线是望过来的,片刻后,便见人影动了一下,盘膝而坐。

四合静寂,银辉散落,独坐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更显得孤清。

火光映出两个世界,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

昏黑中,夜更深冷。

花千遇抿了抿唇,目光透过跃动的火苗,定望了法显一眼,霎时脑海里浮现他长跪佛前的身影。

顿时,心头一阵酸涩淌过。

突然觉得她太过自私,甚至残忍,当初法显是为了渡她才会陷入情障,如今本该由她去渡法显悟成佛道,她却拒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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