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外(1/2)

离开美国前一天接到张铁麟的邮件,告诉我回国後先在首都机场给他打电话,一定是特别想念我吧,我挺高兴也没太在意。

航班晚点四个小时,下午才到机场。昏昏沉沉疲倦不堪的我急匆匆签上了回市里的班机,登记後便一头睡去,忘记了打电话的事。

没告诉艺院的人回来日期,不想让他们接。下了飞机给张铁麟打电话,对方关机,打李永利和胡汉清的电话也是这样。手机里有一条铁麟的短信:电话林清玄可知一切,後面是个手机号。

回到家已是夜里11点,犹豫些许还是拨了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位女士,自称林清玄,在核实了我的身份後她告诉了我张铁麟的手机,是个新号码。

我赶紧拨过去。

电话马上接通,是张铁麟。

他先问我在哪里,我说已回到家,铁麟犹豫了一下问为什麽在首都机场没来电话,我说一累就忘了。铁麟沉思一会儿告诉我出事了,主要是李永利,但他和胡汉清也挺麻烦。

一周前,李永利和几个熟人喝酒,有人提及佛洛依德演示会,李永利说他们什麽也不懂,他自己才是行家,对方不服争执起来,李永利酩酊大醉中说出了我在铁麟家的佛洛依德之事。对方说他吹牛,醉醺醺的李永利便讲出了晚礼服和三种颜色的佛洛依德三角出自他的裁剪,还说我即将回国。聚会里的一个叫王海涛的听到,第二天找李永利,说是想看我的佛洛依德表演,李永利自知语失,先是矢口否认,可那家伙死乞白赖纠缠,说不看见我的裸体誓不罢休,不然就把此事曝光。李永利苦心劝说无用,气急败坏之下叫来胡汉清将他打了一顿,左小腿骨折,属二级伤残。对方报警後李永利即被拘留,胡汉清躲到张铁麟处。为以防万一,铁麟发邮件让我到北京後打电话联系,如果事情闹大,让我暂留北京。就在昨天,市公安局发布了胡汉清的追缉令,内部关系人告诉张铁麟把他也牵涉进去了,於是他和胡汉清只得躲藏起来。

铁麟说後来得知王海涛的叔叔是省委秘书长,他们动用了市公安系统来报复。王海涛的表哥是我们艺院教导处的董启设处长,此人在省市很有关系,听说王海涛让董启设设法弄到我,给他表演佛洛依德,虽然道听途说,可不得不防。

我在艺院就知道董启设是省委秘书长的儿子,在学校经常见,由於不喜欢他那晦涩的眼睛,不怎麽理他,当然也不会得罪他。有同事说他黑白两道都混得很熟,可在学校表现的还是文质彬彬。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想到此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果董启设在黑白两道都有人,可能他一方面通过市公安局通缉张铁麟胡汉清和李永利,一方面动用黑社会追杀他们。天哪,事情这麽到了这个地步!

张铁麟说林清玄是他大学的同学(後来我知道是他的初恋情人),说林清玄会告诉我如何找到他们,同她联系用公用电话。我问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他只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挂掉电话

可能张铁麟怕有人偷听,我立即想到我家电话(出国期间一直由张铁麟代缴费)和手机可能也被偷听,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怎麽办?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尽快躲开。

我没有开窗帘,邻居们还知道我回来,为避人耳目,白天不能出走。於是躺在床上先休息,确实很困,又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晚8点,吃几块饼乾,喝点冷水,耐心等到10点,撩开窗帘看见外面冷风簌簌,已无人迹,便穿上大衣,只带手包(里面有信用卡和钱)与手机悄然走出门。

12月末的天气寒风刺骨,我想起要是在美国,人们正在欢度圣诞节的长假,不知怎的想起保罗,他也会意大利度假去了。大洋彼岸那边灯火辉煌,而我却在寒夜冒着危险独行,心中充满孤单和恐惧,一时後悔为何要回来。

还好校门口不远有一辆出租,我坐到市里繁华的商业街,找到个公用电话,打给林清玄。

林清玄让我去火车站的寄存处,找到0987号的投币寄存箱,说到那儿在告诉我密码。

寄存处冷冷清清,0987号很容易找到。正想如何打电话给她,收到一个短信:5251。

在键盘上按动此号,没等投币,门一下开了(他们预先已支付了足够的押金),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个地址,还有一句话:「记住地址後立即销毁」。

纸条地址的对方离车站不远,估计走15分钟就能到。

我走进卫生间撕碎纸条扔进马桶冲掉,心情放松了一些,想到不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张铁麟,或许还有胡汉清和李永利,心中通通直跳。终於可以见到你们了,不管发生什麽事,能在一起就好。

走出火车站,一种不安的直觉袭上心头:不好,似乎有人跟踪!余光看见一个穿羽绒服身材高大的男人无所事事站在远处,不时不经意的往我这边看。

或许是我太紧张敏感了吧。我安慰着自己走下台阶,迳直向西(按照地址该是向东的)。

走了约100米,有一个小卖部,买了包纸巾,侧目望去,不妙,那个人跟过来了,我确实被盯上了。

跟踪我的是什麽人?公安局的,还是黑社会?

张铁麟那里是不能去了,否则会被他们一网打尽。我该怎麽办?回家还是……

就是自己有麻烦也决不能连累他们,我决定回家。

後面跟踪的人似乎在打手机联系什麽。我加快脚步,环视周围,希望看到出租车。

寒冷深夜,静悄悄的街上没有其他行人,只有我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後面隐隐约约的话音。

简直是奇迹,迎面驶来一辆车,顶部亮着「出租」的白灯。我紧走两步扬起手。出租车看见我,减速开过来,停在我面前。

我拉开後门,一屁股坐下:「师傅,去艺术学院。」

司机没有答话,也没开动。

「去艺术学院哪,师傅。」我焦急的催促。

前面的司机慢声慢语说了一句:「您好哇,林老师……」

「啊……你是谁?」我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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