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局外人(4)(1/2)

“你叫什么?”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格斯慢慢转过身,背贴铁门,这才发现原来是他一开始想看见的“怪物”。

嵌着铁门的墙隔绝了廊道,门里面的景象也如廊道一般空荡,每个房间隔着一堵矮墙,矮墙上是铁栏杆。

嘶吼的“怪物”趴在矮墙上,双手托腮,凌乱的黑色长发垂下,小得仿佛可以钻过栏杆空隙的脸庞苍白毫无血色,衬上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犹如他的骷髅头。

安格斯紧抿薄唇,望向右边的房间,不知道有没有人躲在墙后,再望左边,除了她,依然看不见人。

“这里只有我,”她开口说,“现在加上你,凑两个人了。”

“这里是哪里?”

“地牢,以前这里关了很多人,小女孩、女人,你是被关在这里的第一个小男孩。”

“那些人呢?”安格斯发现,她的声音没有刚才听着那么可怖,而是轻轻的,变得温柔了。

“被关到别的地方去了,因为我不喜欢热闹,所以他们都得迁就我。这个地牢,是我一个人的。”

“那我怎么办……”他担心再也见不到约翰。

“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格斯。”

“刚才是你在跟那个男人说话?金色头发那个。”

安格斯点点头,“怪物”也跟着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私生子,长得比名正言顺的顺眼多了。”

“你说什么?”安格斯问,“你叫什么?”

“阴原晖。”

“叫什么?”他听不懂。

“我的名字对于你能不能离开这里一点都不重要。听着,你喜欢你的父亲吗?”

安格斯眨眨眼睛,“你说约翰?”

阴原晖摇摇头,“你的亲生父亲,刚才那个男人,你知道他是艾维斯五世。”

“我也知道他是我的父亲,但这不重要。”安格斯蓝眼黯然,道,“他不要我,我有约翰就够了。”

阴原晖黑洞般的双眼注视着他,像要洞察他的心思,“看来那个约翰对你很好,值得你当他是父亲。可如果今天你死在这,约翰会知道吗?”

“……约翰会救活我的,他是医生。”

“医生……”阴原晖抓住栏杆,葱白的手背青筋明显,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嵌蓝宝石金戒指,沙哑的声音不再温柔,和着回音仿佛幽灵无处不在的低语,“医生没用!你得自己救自己!”

安格斯抿着唇,斜看她一眼,警惕地挪向右边,背靠着墙。

阴原晖见状,裹在灰色长袍里的身体颤抖起来,阴鸷道:“你知道自己是多么低贱的私生子吗?医生救得了你的身体,救不了你的身份!他们今天能把你关在这里,明天就能让你死!而你的约翰什么也做不了!”

低贱的私生子……安格斯蹲下身抱住双膝,惶然无措。

“你不想救你自己吗?”

安格斯缩成一小团,愁眉皱眼,圆润的小小指头都在抖颤,好一会儿,他求救般地看向她,“我想出去……”

阴原晖眼睛一亮,漆黑的眸底跃起欢喜,“出去做什么?”

安格斯重新埋下头,“回家。”

他没看到阴原晖的脸色瞬间变了,目光冷厉,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你没有家!”

“我有。”

“你没有!家里要有父亲和母亲,而你的父亲才把你关在这里,你甚至没有母亲!你只有一个愚蠢的医生,那不是家!”

安格斯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难受极了,从她说他是个低贱的私生子开始。他清楚私生子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韦斯特那里他懂了很多,约翰也不会瞒着他什么,他一直说他爱他,这就够了。可疯子刺中他的心,他要是会死,约翰也无济于事……

他忍着哭泣的欲望,扶着墙站起来,漂亮的蓝眼睛再度看向阴原晖,直视她的双眸,“你知道我该怎样才不会死?”

阴原晖见他站起来,情绪降低了不少,“我不知道。”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只有死亡才能消除一切,包括与生俱来的,让你难堪的卑贱身份。”阴原晖眨了一下眼睛,眼神瞬间染上怜悯与慈爱,真诚地看着安格斯,“你明白吗?”

安格斯攥紧小拳头,声音骤冷,不可置信问:“你想让我死?”

“不,”阴原晖摇了摇头,“我喜欢你的脸,我不想你死,你还只是个孩子。该死的是别人,但你根本没有能力和机会让他们死,所以,你要是不想自己的生命握在别人手里,那最好是趁现在,自己死掉。”

“蠢东西才自己死!”安格斯不服气道,“他们是谁?艾维斯五世?”

“没错,但还有别人,多得去了,你没有本事让他们都死。”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阴原晖凝视凿进矮墙的栏杆,眸底暗流涌动,“因为,他们强大,而你脆弱不堪。除非你能变得比他们更强大,你能吗?”

安格斯认真思忖片刻,不知道怎样算强大,他该问问约翰或者韦斯特,现在他不能回答她。他只说:“我不知道。”

阴原晖恍惚一笑,神情在昏暗中变得柔和,迷离的双眸宛如星空,散发着静谧的光亮。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可以的,”她说,“但要悄无声息。”

安格斯微微歪过脑袋,阴原晖朝他勾手,“过来,爬上来。”

他不解地眨眨眼,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伸直小手扒住矮墙,用力撑起身子。阴原晖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力气奇大地帮他在矮墙上坐稳。他抓住栏杆,还没启齿,一只骨感的手就掐上他的脖子,略带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才夸你聪明,你就犯傻了吗?我让你爬上来你就爬上来,你也不怕我掐死你?”

安格斯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她的手,骨节分明,冰冷的触感如同死物。他侧首,近距离地看她,苍白的脸庞致,细长的黛眉下,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如平静的黑夜吹过一阵寒风,星光熠熠,一眼看不见底。

生命受威胁的此时,安格斯丝毫不在意,孩子气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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