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你叫程天吗?”

海关的关员惯性地确认我的名字,核对过证件的资料,盖上印章,然后像是公式的说了一句:“欢迎成为香港公民。”

“谢谢。”

我诚惶诚恐地接过证件,神情显得不安。也许自已没犯上什么,能够批准来港定居亦叫不少乡间亲友羡慕,但我由始至终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属于自已的地方。今后的生活,对一个还差一点才成年的少年来说,是充满着茫茫然。

人说中国富起来了,发展得比外地还好,但事实上富有的只是一小撮人,穷的仍占大多数,特别像我们这种活在乡间的低下层,更远和富裕沾不上边缘。

顺利通过了海关,我提起行季继续前行,算是展开人生的新一页。这天过关的人很多,大堂内喧喧嚷嚷的夹杂着种种方言。我不敢做声,因为从网络上我知道香港人大部份讨厌新移民,认为我们是来掠夺他的资源,都是白吃不做的一群。

我明白他们的心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的自已,日后能为这个城市贡献什么。会否成为他们口中的蝗虫,此刻仍是未知之数。

“呼,我真的能在这种地方生活吗?”

对着这陌生城市,我没半点信心。我读书成绩不好,英语半点不通,更无任何技能。可以想像从今天起的日子,是将会很难捱过去。

“阿天!这边啊!”

然而内心的不安,都随着不远处传来的开朗叫声而刹那消退。听到这声亲切的呼唤,一直垂着头的我终于抬起脖子,眼眶映着猛挥着手,欢天喜地的綝姐。

“走快点!姊在这边啊!”

几年没见,綝姐比以前更美了,她把秀发束成发髻,朴素脸上不施脂粉,精致五官和娇嫩肌肤却己散发著叫人动容的魅力。那圆滚滚的慧黠眼眸,仍像当年一样发出留住他人心神的慑人光彩。

“姊…”

“你来了!太好了!阿天你终于来了!”

大概没有人会否认,亲人的笑容,永远是最能使人在一瞬间心情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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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带这么重的行李啊?都说这边什么都有,还用拿什么来?”

抢着接过我行李的綝姐把沉甸甸的背包拿在手,带点抱怨问道。我则像是找些借口的推托说:“是姑妈要我带来的,说都是姊妳爱吃的家乡小点。”

“哦,姑妈真的很疼我呢。”

听见是姑母的一番心意,綝姐顿时语带感激的展现笑容。她领我登上火车,看到我笨笨拙拙的脸无表情,带点调侃笑道:“怎么了?好像一点也不开心的?”

我傻呼呼的回答:“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

綝姐不经意的四处张望说:“是吗?我觉得不会差太远啊,湖南的高铁比香港的火车还要漂亮吧?”

然后想了一想,又捉弄般道:“还是不舍得家里的小女友,所以不开心了?”

“我哪里有女友?”

我呛着大叫,綝姐半掩嘴说:“是吗?几年没见,已经是个小帅哥了,会没女朋友吗?大姊才不相信。”

“都说没有啊!在公众场合拜托不要乱说话!”

虽然在火车上应该没几个人听懂我们的家乡话,但我仍是耳根发紫。另一方面被綝姐称赞帅哥,心里其实也是蛮爽的。

我名叫程天,今年十七岁,湖南长沙人仕。身边这位是比我年长五年的姊姊程綝,今年二十二岁。八年前,她跟随父亲一起来港定居,正如大姊所说,几年没见,大家都改变不少,记忆中她当年是个有点凶,对我颇为严厉的姊姊。可现在眼前的她,却完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我们的母亲在我俩年纪很小时便已过世,两姊弟过着单亲生活。而因为父亲要工作,照顾我的责任便完全落在綝姐身上。过住每一天我俩都是一起渡过,直到有一日,跟政府部门有点人脉的叔父告诉爸爸,可以申请他和綝姐到香港定居,我们的生活才改变过来。

“怎么不带阿天一起去?他一个留在家里怎么办?”

相对于我,綝姐是当时最反对的一个,但叔父劝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名额只有两个,只要他们在香港住满几年,便可以用团聚的理由把我也申请过去。

“那爸爸你把阿天带过去吧,我十四岁了,可以照顾自已,总不可能留他一个小孩子独个生活。”

綝姐坚持把机会让给我,但叔父解释她再过几年便十八岁,成年后要批准将会十分困难。最终綝姐说不过大人们,只好接受他们的安排,而我就交由姑母照顾。

“阿天,你在家里要乖点,爸爸和姊姊一定会把你接过来。”

临别时,綝姐那张哭泣的脸我到现在仍没忘记。因为工作,父亲平日早出晚归,两姊弟可说是相依为命,我没想像过失去綝姐照顾后的日子将会怎过,只是为了让家人放心,当年只有九岁的我那天很坚强,没有在他们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綝姐挥着手,她走了。那一天,我甚至没有想过今生会否再有机会见到我的姊姊。

姑母是个很好的人,她没令我有个不幸的童年,但寄居亲戚家里,始终不像往时的自在,我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的綝姐。

当然在科技进步的今天,分隔两地也总不会失去音讯。我和綝姐一直有用微信等通讯工具来保持联络,也有互相发送照片来让对方知道近况,但隔空对话的感觉,始终比不上面对面的亲切,而且綝姐来了这边的工作似乎十分忙碌,发一个訉息往往要很久才收到回覆。我悔恨綝姐在身边时没有多跟她聊天,有时候忆起她说话时的两片唇瓣,不其然有种很遥远,很思念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幸运地在我快将踏入成年前的一年,叔父告诉我:父亲替我的申请经已获批,我可以到香港跟家人团聚。

我爱我的家乡,但能够和真正的家人一起生活,还是令我感到无比快乐。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倒数,算算还要过多少天才能见到我的亲人,日子愈近,心情就愈见兴奋。

到了今天,等了又等的日子终于来临。纵然为了在綝姐面前显示我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往年的小孩,一路上我故意装作不以为意,可内心的喜悦,恐怕已早溢于脸上。

我跟随綝姐脚步来到他们的居所,正确来说,从今天起这儿也是我的家。

我家从来不是一个富裕家庭,我当然不会幻想这将会是间豪华大宅,但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住的空间,又的确是叫人气馁。这个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小厅,綝姐还自豪的向我介绍:“看,还有独立的浴室,不错吧?”

“也小得太可怜了吧。”

农村的屋子都比较宽敞,就是姑母家中最小的房间,都比这里要大得多。目睹我那失望表情,綝姐有点不满说:“你这个是什么表情?香港寸土寸金啊。”

我望着这间未算家徒四壁,但也相差不远的房子,彷佛带着疑问的说:“姊妳和爸就是住在这里?”

綝姐没有正面回答,相反是在回避的转个话题:“你坐一整天车也很累了吧,走洗个澡,我弄晚饭给你吃。”

我直觉綝姐是在瞒我什么,但也没有深究,从旅行袋拿出几件替换衣服便独个转进浴室。这间房子真的很破旧,连浴室的门也是坏掉的。就在我脱掉上衣,正要脱裤的时候,木门突然被打开,綝姐指着挂在架上的毛巾说:“毛巾是新买的,你拿去用吧,肮脏衣服放在盆子里,我晚上洗。”

我对姊连基本的礼仪也没有,显得不满的咕噜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进来总要敲门吧。”

綝姐被我一说,明白我的意思,翘起手说:“你在怪我侵犯你的私隐吗?我弟弟什么时候变大人了?”

“本来就是大人啦,都十七了。”

我仍在抱怨着,可正当想继续脱裤,却发觉綝姐一点离去的意思没有,她更赌气的说:“脱啊!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了,以后还要我替你洗内裤,就让大姊欣赏一下,我的弟弟有多大人。”

我想不到綝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满脸通红。綝姐没给我下台阶,挨在门边等着看我出丑,要给小弟来个跟大姊不可驳嘴的下马威。

“哼,以为我不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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