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顾(1/2)

“呀,你醒啦!”

宝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遭布景也不像寺庙,倒像是寻常人家。

——这是在哪儿?

程馨扶着她坐起,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说是蓝色预警,结果下这么大的雨半山腰的房子都淹了。”

宝橒吹着姜茶,小口啜着。

“这里是千河村,一大帮人都跑永庭寺去,厢房不够了,好在村里人热情。”

“快闻闻这个龙井,好香啊!”说着拿了一袋茶叶过来,突然又想起什么,在宝橒疑惑的眼神中直起身,“对了,你知道是不戒师傅找到你的吗?”

程馨收拾完东西跑回来一看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宝橒的踪影,下意识以为宝橒等不到她就先出去了,半路遇上了研究院的同事,拽着她一起往大巴上跑。

匆匆上了车,几乎坐满了人,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宝橒。

李骧站起问她宝橒在哪,程馨抹着脸上的水迹,整个人被淋得发懵。

就在李骧抄起伞打算折返又被其他人劝说着拦下时,大巴前门传来沉重的敲打声。

吱呀呀地开了门,只见不戒揽着一个人,雨水顺着苍白尖利的下颌淌着,一滴滴落在早就湿透的领子上,沉默着上了车,怀中人被僧袍包裹住,赭红被浸湿成了深棕,露出的半张脸,是宝橒。

没有人敢上前,车上几个僧人也默默停下拨珠串念经的手,一齐看向这边。

最后还是李骧走上去想要接过宝橒:“多谢小师傅帮忙,接下去我们来照顾吧,也不好损了小师傅的修行。”

不戒没有松手,两个人就站在过道上对峙着,从程馨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李骧的背影,车顶的灯光打在不戒青白的头皮上,神情淡漠,秀挺的鼻尖滑落几滴雨水,像一尊玉面罗刹。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不戒还是松开了手,宝橒顺势倒向程馨,她慌忙接住,余光间不戒沉默地走到最后坐下,没有再给这里一个眼神。

宝橒坐起身,手语体现了她的焦急。

——他现在在哪?

“不清楚,应该住永庭寺里了吧。”说完,程馨犹豫地投去一抹担忧,“宝橒,他是个和尚......”

她留意到宝橒这段时日与灵喜寺的一位师傅有了交集,起先觉得没什么,宝橒是个温和隐忍的性子,因为别人与她交流困难,从本科到进了同一所研究院工作也只有她一个朋友,虽然她俩玩得不错,但程馨一直觉得她很难与宝橒交心,所以觉得有个师傅帮她开解也许是个好事。

虽然他从不与僧众们同吃同住,住持还独独给他每日外出时间,见天地见不着人影,还是听宝橒说起他会制作唐卡。

有好几次她都看见宝橒从他的院落里出来,而也经常被她捕捉到有时不戒看向宝橒怪异的眼神。

饶是未经人事都能看出来,这是男人对女人毫不掩饰的欲望。

可他是个出家人啊,怎么会有欲望?

怎么能有欲望?

宝橒垂下眼睑,她知道程馨想表达什么,可是五百年了,她站在桥边清醒又浑噩地看着奈河的潮起潮落,看着曼陀罗的枯死又复活,谋求永生的枯骨呆呆地眺望对岸,姻缘难成的孤魂摸着叁生石蹉跎。

程馨看宝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宝橒很喜欢他。”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宝橒终于又抬了头,杏眼透着水光。

——我很喜欢他,很早很早就喜欢他。

程馨只当她如万千坠入爱河的姑娘勾画着对情人甜蜜的想象,却不知道她口中的“很早很早”已经可以横跨多少人的一辈子。

“那你们,有没有......”

宝橒羞红了脸,赶忙摇头摆手,而后暗淡了目光,接着比划。

——他不喜欢我。

程馨抱住宝橒,想起那人深沉的眼。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宝橒呢?”捧住宝橒的脸,看着她一字一句,“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不会像你喜欢他一样也喜欢你呢?”

“不要什么都不说,如果他真的喜欢你,要像告诉我一样告诉他,你很早很早就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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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戒带着妙坚来到千河村,广场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露天影棚,上面播放着不知名的电影。

妙坚兴奋地拉了他找了一条长凳坐下。

是一部外国电影,穿着绿色长裙的女主和有着蓝眼睛忧郁面容的男人互诉衷肠。

不戒不感兴趣地撇开眼。

广场上来看电影的人很多,他坐的后面,扶着站在凳子上才能看电影的妙坚,突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做得挺直,背光看不清穿了件什么衣服,长发被编成了一股捋在一侧,莹白的光打在她侧脸,温婉美好。

不戒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跳动一下。

“诶,看前面坐着的那些女人没?我隔壁林阿娘接待的她们,昨天雨下那么大,浑身湿透了。”

斜前方两个年轻村民头碰头窃窃私语着,说着当地方言,不戒也听了个大概。

“可不么,昨天村口接应,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晕倒了,看不清脸,但是那身段,啧啧。”

谈话的内容变了味儿,粘腻的笑声让不戒皱起了眉。

不待他思考如何教训这两人,只听其中一个笑骂:“她们都是去灵喜寺搞什么研究的,高材生,眼高于顶,这种女人你敢娶?而且我听说林阿娘家的那个好像是个哑巴。”

“哟,可惜了这么风骚的身段了,本来想着让我阿嬷去打听一下呢,现在想想还好没去,不然到时候哑巴生出个小哑巴......”

话音未落,两人听得身后一声哧笑,转头看去,一个神情倨傲的男人瞟了他们一眼又侧过脸去。

“兄弟,笑什么呢?”

不戒拉了拉衣领——他没穿僧袍,什么都没带,加上永庭寺没有多余衣服了,身上这件还是住在永庭寺的香客借给他的,虽然那人说只穿过一次,但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舔了舔后槽牙,不戒笑了:“我笑你们,长得丑,想得美。”

妙坚扑哧一声笑开,男人脸上挂不住腾地起身:“你有种再说一遍?”

动静有些大,大部分人的视线都从缠绵悱恻的剧情中拉回到现实,心想剑拔弩张的气氛可不比这冗长的爱情片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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