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 第22节(1/2)

仿佛数九寒天还未过,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到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透着冰凉。

御医听罢,也只能道一句:“是下官才疏学浅,您这病症,我医不了。”

送走御医后,徐夫人抱着他哭了好大一场。徐问兰站在一旁,眼中含着泪光,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徐空月茫然坐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徐夫人塞进来的汤婆子。可他仍然觉得冷,冷彻心扉,冷入骨髓。

徐成南叹息许久,只得命人在他屋子点上火盆。

可不管火烧得有多旺,身上衣裳穿得有多厚,他始终觉得冷。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散出来,不可隔绝,无法根除。

数日之后,徐成南来到他跟前,犹豫再三还是问:“今日陛下旨意,要将……”他仍是迟疑,半晌才在徐空月茫然空白的目光下继续道:“荣惠郡主与她父母合葬了。”

他望着徐空月如今的模样,心底止不住的叹息,“你可要……去送一送她。”

徐空月却茫然抬眼,懵懂又不解:“为什么要合葬?”

第27章 我好不容易盼着那个臭丫……

这段时日, 他一直都是这种浑浑噩噩的模样,无论与他说什么,都是一副茫然懵懂的样子。

徐成南不由得想到, 他刚来家里时的样子。那时他不知道经历了几多流转,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弱不胜衣。他与夫人皆是心软之人, 实在瞧不得他这样,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调养了一两年, 才勉强养出一点肉来。

可他的神态依旧不对。无人理会时,他总是呆呆坐着,一脸空洞茫然。倘若有人与他说话,他的眼眸轻轻眨动着,却满是茫然懵懂,像是痴傻一般。而夜间, 他总是会突然惊醒, 满身冷汗,却依旧不言不语。

夫人曾担忧地说:“这孩子,怕是难以将养好了。”他们虽然不曾经历过漠北城破那一役, 但是也曾听说,那日北魏的铁骑踏破城门, 烧杀抢夺, 无恶不作。莫北城犹如陷进了人间地狱, 遍地都是死不瞑目的人。

这样的景象,即便是一个成年人经历过,也会日日陷进噩梦中, 更何况他这样大的孩子?况且,城破当日,北魏为了以儆效尤,更是将他父母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上。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徐成南也能猜到,他逃出城时,极有可能目睹了那一幕。

对一个孩子来说,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徐成南与徐延出自同乡,又是同科进士,入朝为官之后虽然并无私交,但同乡之谊还是有的。如今见着徐延的独子变成这样,他们又于心何忍?为了让徐空月能多一点儿小孩子应有的活泼,夫人便时常让问兰陪在他身边。

问兰比他小三四岁,正是乖巧可爱的时候,母亲让她陪在徐空月身边,她便时常拿着新鲜玩意儿坐在他身边。

有事徐成南从外回来,便瞧见空月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问兰陪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一只会动的小兔子,有时是一个好卡的糖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东西伸到他眼前。

可不管她伸过去的东西是什么,空月总是吝于给予半点目光。他仿佛带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壳子,将自己装在里面,沉浸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世界。

夫人每每见此,总是止不住的叹息。

徐成南同样担心。他也曾试过,带着空月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让他感知一下这世间的温暖良善。可他却始终封闭自己,不肯表露出对这世间的一丝一毫在意。

直到某日,徐成南送给了问兰一把木雕的短剑。那是一位擅长雕刻的老人家所做,雕工精致,短剑做的惟妙惟肖,与真的别无二致。

只是问兰却不是很喜欢。徐成南便对她说:“你拿到哥哥面前,看看哥哥会不会喜欢?”

那时问兰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了,闻言嘟着嘴抱怨:“父亲总是更疼爱哥哥一些,明明我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徐成南便道:“等问兰与哥哥长大了,你们成亲了,哥哥也就是我们最亲的儿子了。”

问兰却有些不满:“我才不要同哥哥成亲!”她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空月这样痴傻呆滞并不好。

可他并不是临时起意。眼见着空月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能如平常孩子一样,他便不得不为他的将来担忧。

所幸他还有些家产,不说有多富裕,起码能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可空月倘若一直是这幅模样,难免不会遇到恶仆欺主。于是他便向夫人提议,“将来我们把问兰嫁给空月,保证他一生平安顺遂,可好?”

夫人却有些迟疑,“也不知道问兰是否愿意?”他们夫妻多年,她这样一说,徐成南便知道,她是有些不愿的。毕竟空月如今这幅模样,将自己好好的女儿嫁给他,岂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可他到底沉不住气,试探一般问了问。他想着,问兰也算是与空月一同长大的,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情分?

可问兰却嫌弃无疑。

他微微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没再提起此事。只是催促问兰将那柄短剑拿到空月面前。

空月如同往常一样,呆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

前方不远处是一方荷塘,夏天的时候,莲叶何田田,莲花点缀其间,很是好看。可如今夏日已过,荷塘里只剩下枯枝败叶。

于是问兰变得很不喜欢这里,也逐渐不再陪在空月的身边。

可这次,因为徐成南的一再催促,她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到了空月身边,果然没能得到一个眼神的注目。

问兰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空月。于是也不说话,只是拿着那柄短剑在地上戳土玩。

地上被戳出了一个浅坑,问兰觉得无聊,扔下了那柄短剑,跑去抓蝴蝶玩了。

等她走后,一直呆坐着不动的空月终于动了动眼睫,而后他站起身,把地上沾满泥土的短剑捡了起来。

“你想要这把短剑?”徐成南走了过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努力维持着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平静。

徐空月终于将目光停驻在了他的身上。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徐成南问:“为什么想要这把短剑?”他难得给出了一点反应,哪怕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反应。徐成南便想着诱他开口说话。

徐空月静静垂落眸子,依旧不言语。徐成南无声叹息——到底还是难为这孩子了。

他摸了摸徐空月的头,正准备说,将这把短剑送给他,便听见他的声音——长久未曾开口,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不成调,如同锈迹斑斑的铜锁。

“母亲……送过……那时我……丢了。”

徐成南想,他说的应该是“母亲送过我一柄这样的短剑,但是被我弄丢了”。他摸了摸徐空月的头顶,心底想着,这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也算是有了不错的进度。于是突发奇想地问:“你想不想去军中历练?”

徐空月果然抬头望着他。

徐成南又忍不住想,他不愧是徐延的儿子,与他父亲一样,从骨子里喜爱战场。可他又于心不忍。徐延的结局那样凄惨,他不忍心让他唯一的儿子奔赴那样的险境。于是他对徐空月说:“可是你要去军中,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不言不语,一坐便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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