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步生莲(出书版) 第13节(1/2)

连三搁了茶杯微凝了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天步听他开了口,语声有些奇异似地:“她穿了裙子?”

这似乎是和他们所谈之事全然不搭边的一个问题。

天步心想玉姑娘她不是个姑娘吗,一个姑娘穿裙子这到底是件多稀奇的事儿啊?她踌躇着反问连三:“玉姑娘她……不该穿裙子么?”

连三撑着额角看着棋盘,右手拈着一枚黑子欲落不落,淡淡道:“我没见过罢了。”待黑棋落子后,他才又问了句,“是什么样的?”

偶尔会觉得自己善解人意是朵解语花的天步在连三面前经常体验自信崩溃的感觉。因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她鹦鹉学舌一般谨慎地又询问了一遍:“殿下是说,什么……什么样?”

连三看了她一眼:“她穿裙子是什么样?”

天步回想了一下:“好看。”

连三看着棋盘:“还有呢?”

天步又回想了一下,笃定地:“是条白裙子,非常好看。”

连三从棋局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自身旁书架上取了一册书扔到她面前:“拿去好好读一读。”

天步垂头瞧了一眼封皮,书封上四个大字“修辞通义”。“那……和玉姑娘的约呢?”她捡起书来踌躇着问连三,这就是天步作为一个忠仆的难得所在了,话题已被连三歪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能够不忘初心。

连三一时没有开口。

天步追忆着过去连三身边那些美人们,试图回想当年她们邀约三殿下时,三殿下他一向是如何回应的。但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谁曾邀约过连三,无论是多么高贵的神女,伴在连三身边时,大体也只是候在元极宫中,等着三殿下空闲时的召见罢了。有些神女会耍小心思,譬如装病诓三殿下去探望,博取他的怜爱和陪伴。但这也不算什么邀约,且很难说三殿下他喜欢不喜欢姑娘们这样,有时候他的确会去瞧瞧,有时候他又会觉得烦。总之很难搞清他在想什么。

然三殿下同这位玉姑娘相处,似乎又同他当初与那些神女们相处不太一样……天步打算帮玉姑娘一把,稳了稳神,帮玉姑娘说了一篇好话:“玉姑娘说这四五日她都空着,专留给殿下,便看殿下哪时能腾出工夫罢了。奴婢瞧着她一腔真意,的确是很想见见殿下。”

天步自以为这句话虽朴素却打动人,三殿下应该会吃这一套。可惜三殿下铁石心肠,并不吃这一套。

连三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她诓你的罢了。”

天步吃惊:“……奴婢不解,玉姑娘为何要诓奴婢?”

“是诓我。”就听连三平淡道,“被关的那十天竟忘了让花非雾通知我一声,怕我生气。”

“这……”天步猛然想起来那夜连三自小瑶台山回来后,第二日,第三日,乃至第四日,他日日都要去一回琳琅阁。原是为了玉姑娘。

天步震惊了片刻,又细思了一番:“可当奴婢说殿下近日繁忙时,玉姑娘看上去十分沮丧,”她琢磨着,“奴婢还是觉着,她说想见殿下并非是诓殿下,倒真是那么想的。”

“是么?”连三的目光凝在棋盘之上,嘴角勾了勾。

天步试探着:“那殿下……要去见她吗?”

等了会儿才听连三开口:“不用,”他笑了笑,摩挲许久的黑子落进了棋格中,“让她也等一等。”他淡淡道。

第八章

四日转眼即过,次日便是国师亲批出来的适宜皇帝御驾西幸的大吉之日。成玉坐镇十花楼中,翘首期盼仁安堂处连三的传信,期盼了四日,没有等到,丧气极了。

好在小李处出了些事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小李之事,乃是一些烟花之事。说昨日梦仙楼弹琵琶的赛珍儿姑娘突然出家当了姑子,而花街柳陌有许多传闻,传仁安堂的小李大夫恋慕珍儿姑娘足有两载,一直在痴心地攒银子想替珍儿姑娘赎身。

花非雾担忧小李大夫不堪这个打击,故而特地跑了一趟十花楼,让成玉这几日多看着小李一些。成玉也觉花非雾虑得是,因此躲了朱槿,一径去仁安堂约小李,想着陪他去街上虚逛一逛最好。多逛逛能解愁解闷。

仁安堂今日没什么病人,小李大夫一张白生生的俊脸上的确泛着愁容,见成玉来邀他,竟像是早料到她要来找他似的,一句话没有,闭了馆便同她出了门。

二人一路从临安门逛到清河街,从清河街拐个弯又逛进彩衣巷,彩衣巷尽头坐落的诺大一座楼子便是梦仙楼。

成玉陪着小李在梦仙楼前站了一阵,于冷风中打了两个喷嚏。

小李凝望住楼侧的一棵合欢树:“走着走着竟到了此处。”

成玉想着这是伤情的小李预备同她诉情伤了,就打点起精神主动靠近了小李。

小李看了她一眼,怅然地指了指方才他凝望的那棵合欢树:“犹记前年小正月时,我便是在那一处初见珍儿姑娘,彼时她正被个纨绔公子并几个恶仆歪缠,要她在那棵合欢树下弹一曲琵琶行。”

成玉兑起一双耳朵听着,并没有什么言语。

小李道:“你也说说话。”

成玉她一个性喜蹴鞠的运动少女,对风月之事着实不在行,也不晓得在这种愁云惨雾的悲情时刻她可以说点什么,哑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话:“哦,书上也写过这种,英雄救美都是这样的开头……那珍儿姑娘她被恶仆歪缠……然后你过去帮了她,你们就认识了?”

小李远望天边:“哦不,那个纨绔王公子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难得碰上,我们就一起逼珍儿姑娘弹了一首琵琶行,又逼她弹了一曲飞花点翠,我们觉得她弹得很好,后来就常约着去找她听曲。”小李一脸追思地总结,“这也是不逼不相识了,我也算珍儿姑娘的一个知音罢!”

成玉默道:“你们……这种发展好像和书上那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发展有点不太一样……”

小李谦虚:“并没有什么特别了。”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她,“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你来找我,是特地来向我打听如何安慰你们家朱槿的罢?”

成玉道:“嗯……啊?”

小李高深道:“朱槿听我说珍儿姑娘琵琶弹得好,我来梦仙楼他每每必要跟着来,我其实那时候就看出朱槿他对珍儿姑娘很不一般了,”他点头赞服自己,“我果然有眼光,”又抬头看成玉,“此次珍儿姑娘出家,朱槿他果然伤痛得很罢?唉,”他叹了口气,“朱槿他生得一表人才,珍儿姑娘又是色艺双绝,两人能修成正果也是一桩美事,但有时候罢,一段尘缘也并非一定就能修出个结果,此次珍儿姑娘她出家,我想她大约是感到了佛缘的征召,既是珍儿姑娘有这段佛缘,尘世之缘便……”说着小李同情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朱槿,你们这几日多顺着他些,看他能不能自己想通罢。”

成玉沉默了一下说:“那个,小李啊,我觉得……”

小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医馆不能关太久,我得先回了,”又切切嘱咐成玉,“就照着我说的,多顺着朱槿一些,别让他更烦恼,医者虽不医心,但朱槿啊我是晓得的,你由着他伤心一阵,说不准就过去了,”看成玉一脸茫然,想了想,又提出一个新的建议,“或者,他要实在就是喜欢弹琵琶的,这么着吧,过几日我空了便领他去快绿园介绍他结识琵琶仙子金三娘,情伤嘛,呵呵,有什么情伤是一顿花酒治不了的?”

成玉道:“我觉得这个事可能……”

小李大手一挥,打断她道:“就算朱槿他坚定一些,一顿花酒把他治不好,我就不信十顿还治不好,我们来十顿的,呵呵,就这样罢!”说着拍了拍成玉的肩,为自己痴情的好友感叹了一两句,抬步走了。

成玉目送走小李的背影,沉吟了片刻,觉着动不动就要请朱槿喝十顿花酒的小李,不大可能在痴情地攒着银子要替什么清倌人赎身。而至于小李斩钉截铁说朱槿恋着赛珍儿这事,成玉想她今日从十花楼溜出来时,正听见朱槿在同姚黄谈大熙朝百年后的国运盈虚,言语间颇有唏嘘之意。她觉得,若朱槿果真如此喜爱赛珍儿,他该把他所有的唏嘘都献给他自己,他还唏嘘什么大熙朝的国运呢。

朱槿、李牧舟和赛珍儿这一段三角情,她是看不懂了。但总的来说这个事里头应该没有人会想不开,也不会出人命,既然不会出人命,那就是没事了。

想通了她就打算回十花楼,抬眼时却看到巷子口一团热闹,两条腿不由自主便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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