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1/2)

“我刚下晚自习,说躺一躺,结果就睡着了。”李律凡拉着毛毯往自己下半身盖上,自顾自地摸着后脑勺,还打了个哈欠。

哈欠这玩意儿会传染人,李潇潇拉着行李箱路过时也打了一个,仰着头不忘提醒:“题做的差不多就睡了,明天就期末考试了。”

李律凡是李潇潇的亲侄儿,小了她整整12岁。

李潇潇出生在1992年,当时没有二胎这个说法,只有超生这个概念。父亲原是卫生社的医生,母亲是护士,因为坚持她的出生,母亲丢了工作,家里也丢了一张光荣的独生子女证书。那年头,这个红色的小本本不是价值连城,但对于大多本分的家庭来说,是稳定生活的保障。

惋惜的是,李潇潇出生后为了进一步避嫌,最后还是决定把她的户口落在家里老人户下,她以前的课本上的姓名都是“余潇潇”。即便是这样,她父亲也是在原地一呆就是很多年。

李潇潇上小学后,她妈在某国企的家属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吃店,好的包子讲求发面,好的面条讲求臊子,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是生活的常态。不过量入也会扭转乾坤。

李潇潇的姐姐参加基层工作后,因为家里超生的事情提拔比较慢。不过对待这个比自己小18岁的妹妹,生活照顾和教育上一点都不含糊。经人介绍认识李律凡他爸,一常年呆在部队的军人,何其荣幸成为了一名军嫂,叁十岁当晚一个人挣扎了8小时顺转剖,把李律凡生了下来。事情也就在李律凡五岁了的时候发生了翻转,他爹在体检的时候被查出了性病,这诊断结果让人想入非非。她姐也不给对方半点洗脑自己回心转意的余地,拉锯一年,顺利离婚。

生活虽说由无数的意外构成,李家人意外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步。2017年夏季旱涝灾害严重,李潇潇大姐在工作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此后天各一方。

下葬后,李父让李潇潇拉着他的手一下。在嫌隙和愧疚中,李父主动拉着李潇潇的手讲,这就是当年为什么执意要生你的原因,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们就是失独家庭。

李潇潇嘴唇绷紧,眼泪逼回眼眶。有些爱固执的太离谱,为你好为他好唯独忘了,对自己好。

或许一开始就是,为我好。命运有时候比较凑巧。

章诚毅生于1991年,他之前还有个哥哥,大概在14岁左右坠楼而亡,具体是怎么坠楼的,章诚毅自己也在等准确的说法,他听过亲戚的闲言碎语,因为妈妈对哥哥太严厉了,哥哥压力太大而跳楼的。在12岁的时候,章母遗憾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给了哥哥很大的压力,哥哥并且受到了校园暴力欺压,得了抑郁症,最后坠楼而亡。

没有丧子之痛的路人,可以把悲剧轻言以概之:父母不上心,孩子不坚强。

章母在失去第一个孩子后,和章父努力了整整叁年才怀上了章诚毅。章诚毅出生后给这个家庭带来新的希望,不仅仅是这个家庭前进有了新盼头,还有章父生意上一路飚红的事实。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章诚毅的到来,如果他的父母没有尝试其他的方法,那这个世界就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失独家庭,值得你一时的同情,你也给不了一世的牵挂。

李潇潇听他第一次讲起时,心里算了算,那和自己爸妈年纪应该差不多。章诚毅那时候小确幸跟李潇潇说,他爸是个有良心的人,他妈当年肚子没反应也没在外面乱搞,更没有在外面给他生弟弟生妹妹。

李潇潇口无遮拦,你们家条件这么好,没想过再要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吗?

章诚毅摸了摸她脑袋,我爸可舍不得我妈受苦。

章父章母是比李潇潇父母年轻的多。李潇潇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是2008年高二第一学期的家长会,陈遥怂恿她去看的,哄着她说漂亮媳妇也要早点见公公婆婆呀。

李潇潇埋着头看自己的板鞋是如何玩弄碎入泥土的枯叶。

*

桃花残留暗香进泥土,章诚毅家的年味要从客厅的桃花开始红起来。

人面桃花相映红。夫妻两听着门声后,章父说了句老二回来了,握了握章母的手回头望。

“怎么还没睡?”章诚毅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搁。他归家后觉得自己毛孔也舒缓自在,双手撑在父母身后的沙发靠沿上,“这么隆重,都等我?”

章母回头摸了摸他的手,“都说要回来了,总要见上一眼还踏实。”

“你妈还给你煨了鸽子汤,喝点再休息。”章父只是拍了拍沙发边。

“行吧,你们俩也上楼休息,咱们有什么话都留着明天说?”章诚毅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示意快带着妈妈上去休息了。

章母还是起身到厨房给章诚毅热餐,章诚毅听着砂锅里咕噜咕噜的小动静,锅盖小孔里腾起的白烟香气四溢。章母穿着厚厚的棉质睡衣,站在他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

“妈妈,你这别看了,没少肉。”章诚毅搂着章母的肩膀。

“老二,怎么不高兴?”章家人都叫他章老二,章父在大家里排行老二,章诚毅按理说也是这个家的老二。

“妈妈,你猜我碰上谁了?”章诚毅就像和尚敲木鱼一样点点头,打发着时间。

“谁?”

“李潇潇。”章诚毅关火揭盖,浓郁的乳鸽汤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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