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1/2)

云琅心底疼得厉害,喘了几口气,低声:“我不去……”

先帝看着他:“朕的旨意,你也不遵了?”

“不能查……有不能查的难处,不能翻案,有不能翻案的缘由。要劝世子回去,有说不出的苦衷。”

云琅跪了良久,慢慢伏下来,额头抵在手上:“我——臣明白。”

“臣明白。”云琅肩背悸颤,“臣不舍得。”

云琅喉间砺出隐约血气,颤得跪不住,几乎是在哀求:“皇爷爷,您让我将命赔他。死在战场上也好,云家的罪,我替姑祖母赎……”

“云家所为,与你和皇后没有半分关联。皇后自入宫那日起,便是官家的人,至于你——”

先帝低声道:“你记着,朕早叫人将你的生辰八字取出来,入了皇家玉牒,你过继在皇后膝下,是过了明路的皇后养子,不是云家子孙。”

先帝逐字逐句说完了这一段话,站起身,吩咐道:“来人。”

内侍快步过来,躬身等着吩咐。

先帝慢慢道:“云麾将军带着伤,不宜见外人,拿一套干净外衫,再取一领披风。”

云琅撑着扑下榻,踉跄磕在地上:“皇上!”

“是朕逼你做的,你要恨朕,要活着恨朕。”

先帝半跪下来,扶着他的肩,凝注进云琅的眼底:“你们两个都要恨朕,要活得长命百岁,恨朕一百年,知道吗?”

云琅张了张嘴,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抬手去扯先帝衣袍,却扯了个空。

先帝起身,朝殿外走出去。

朝臣们早在外等候,跟着去劝说端王世子咽下血仇、吞净家恨,去袭那一份皇恩浩荡的爵位。

端王府的世子跪在殿外,风雪凛冽,白玉阶上沁着怵目的淋漓血痕。

室内烛火安静,云琅跪了不知多久,恍惚撑了下,慢慢起身。

在他眼前,规规矩矩放着一套外衫、一领御赐的披风。

第五十一章

大庆殿内, 烛光幽暗。

萧朔撑了下地,稳住身形,睁开眼睛。

跪了半日, 殿内静得空无一人, 与过往悄然相映,他竟极短暂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抵着殿前风雪,跪求先帝重查血案。

他拜伏在冰冷的白玉阶上,再起身时, 神思恍惚,却像是一瞬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文德殿内,只身跪在地上的少年将军。

胸口新换的绷布,眼看又隐约透出新的血色, 脸色苍白, 衬得眼睫漆黑。

眼底是格外安静的空茫。

他从没见到过这样的云琅, 云少将军矫捷明朗, 灵气溢得藏也藏不住, 无论在哪儿, 都能轻易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该像现在这样, 被困在碰不见的地方, 淡得像是下一刻便会消散干净。

萧朔忍不住蹙紧眉,要伸手去拉他, 云琅却已动了动, 拿过地上叠着的外衫披风。

光芒一点点从云琅的眼睛里褪去, 渐次熄灭,或是藏进了更深的地方。

云琅站起身,像是彻底与外界隔绝, 慢慢将外衫穿戴齐整,又系好了那领披风,朝门外走出去。

萧朔跪在地上,过往与现实叠合,有某种几乎无声的情绪自他胸口生发,沿着血脉,将他彻底箍牢。

这领披风,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认得。

萧朔静了一阵,撑着地起身。

……

金吾卫奉皇命在此监管,常纪守在殿外,与悄悄寻过来的洪公公低声说话。

“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竟当真听信了那些胡话。”

常纪皱紧了眉,低声道:“看如今的情形,琰王爷只怕难要受些罪……”

常纪受云琅所托,也有心照应萧朔,只是终归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只能叫人暗中在殿内拢了几个火盆。

他接过洪公公带来的食盒汤药,不着痕迹在身后藏了:“您当年是侍奉端王的,看着琰王长大,能不能劝劝王爷?同圣上服个软……”

洪公公立在殿口,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常纪也知道萧朔性情,没再说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已传了旨,叫琰王跪在大庆殿内反省,若是萧朔一日不回心转意,便要一日在此处跪着。

到了这个地步,究竟要不要同戎狄割地、文臣武将的连年积怨、枢密院与政事堂的职权冲突,其实都已不是最要紧的。

皇上要的是个彻底听话的琰王。

倘若萧朔想不明白这一点,或是纵然想通了,却不肯去做,只怕不能轻易再从此处出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