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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半已经在他和何景乐的相处中逐渐化作一种理应如此的坦然,反正他自己也没强到哪去,但是前半段却一直到今天才被彻底证实,可是眼下好像也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因为眼瞧着,小何少爷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笑嘻嘻地又讲:辛随,不管你信不信,我可是预言家!

我预言你会爱上我

他最后一个姐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不知道站在厨房门口听了多久的赵元君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嘴巴,这个过分老成的年轻姑娘此时脸已经红透了,她支支吾吾地看着辛随:那个,辛先生,您别听我弟瞎说!

何景乐在她手掌心里不服地唔唔唔,也不知道又在哼唧些什么,还好辛随是个大部分时间都很会看人脸色的好孩子,只是笑了一下:没关系,您也不用放心上。

所有人于是都笑了起来,不管出于真心或者假意,只有何景乐还被捂着嘴巴,双眼翻白地望着天花板;又过了一会儿,辛随见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便主动站起身来:那么赵小姐,我就先不打扰了,还有几家要去看一下

他的话也没能说完,因为又是一个房间门口突然发出声巨响,几人都循声望去,发现鞠听萍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手里那个她一直很宝贝的、何景乐给她买的保温茶杯落在地上,热水撒了一地,还冒着烟。

妈!

何景乐和赵元君同时发出声惊叫,前者蹿起来,仗着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跑到她身边:烫着哪儿了没有?

鞠听萍不答话,傻了似的,就只直愣愣盯着辛随看,落后一步的赵元君见状,预感到了什么,连忙上来把他往门口推:辛先生,您先走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鞠听萍猛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干哑凄厉,那甚至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而是更像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推合时门轴转动的响声;她踩着那一滩水朝辛随冲过来,路上见到什么都往这边丢,疯了似的叫道:谁让你来的,骗子,大骗子!

赵元君瞳孔骤缩,还想要挡在辛随面前,但后者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一个女孩挡在身后,于是他比赵元君的动作还要快,自己把对方严丝合缝地护在后面,背着身实打实地承受了一个花盆的撞击。

花盆碎在地上,他发出一声闷哼,但是却仍然一言不发,只是抿紧了嘴唇。

辛随!何景乐急得大叫了一声,他拦着鞠听萍的动作,尽量温柔地劝慰,妈,别这样。

鞠听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小思,你在这儿,你看着妈,你是赵元思,对吗?

何景乐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沙哑,他忍着哽咽说:是我,我在这儿。

鞠听萍猛地松了一口气,她握着何景乐的手,像告状的小孩儿似的指着辛随说:那个红马甲,我记得他的,他之前还说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早丢了,他是骗人的,你不就在这儿站着,他骗人的,把他赶走!

何景乐呼吸些微地一滞,他抬起头,隔着不算远的一段距离,泪眼模糊地和辛随对上了视线,突然想到大约是不久之前,两个人在地铁上,他曾经那么任性地和辛随提要求,让对方配合自己演戏;可他那时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自然也不懂辛随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辛随已经被这样对待过多少次,也不知道这样的一厢情愿的期盼,到底会不会是对方的转机。

辛随,你快走吧。趁鞠听萍安静下来的空当,他说。

其实他是想说,我不跟你生气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不带我也行,但就是永远不要来了,也别在这种地方做志愿者了,不要每周都怀着诚恳尊重的心上门,然后被像驱逐流浪狗一样地赶出去。

因为他已经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鞠听萍是一个棘手的精神病人,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成为她失去理智的契机,他可以自己趟浑水,可绝不能让辛随也陪同自己陷进这场母慈子孝的幻梦中。

他后悔了,原来鞠听萍什么都记得,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的乐观主义。

突然,鞠听萍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疯了一般地朝前跑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玻璃茶杯,谁都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何景乐只能跑得比她更快,然后正面着辛随,替他承下了一个中年女人绝望之际拼尽全力的一击。

茶杯正中他后脑,他眼前顿时一片晕眩,彻底昏过去之前,只看到辛随惊慌的脸。

各种程度上来说咱小乐都是预言家

第32章 逢凶化吉

何景乐再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还正盛,连着医院病房里的天花板一起融成晃眼的白,他睁开眼了一瞬,又很快的阖上,然而就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也被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察觉到从一旁给家属看护用的小椅子上站起个人来,紧接着,辛随发端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传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晕。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蹦出这么个字来。

是正常的,别担心,没什么大事。辛随帮他把被角给掖了掖,又继续说,就是需要静养,近期不能剧烈运动,还要再观察几小时才能出院。我帮你问医生要过了假条,如果一会儿不想回学校,我就把你送去乾吕路,或者你想让你的朋友们来陪陪你吗?都行,好不好?

还有,小赵姐在家照顾鞠阿姨,就没跟来,她说让我替她道个歉,你好好歇着养伤就行,那边万事都有她顶着呢。

大概是因为辛随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实在太像哄小朋友,何景乐鼻子一酸,他慢慢地偏开头,却没回答,仿佛被砸了这么一下,把一切自信与斗志都砸走了似的,现在的小何少爷看起来一点也不酷、不漂亮了。

安静在这间病房里蔓延,辛随等了很久,以为何景乐不会再说话了,他才听到对方道:不用了,我回学校就可以辛随,对不起啊,又麻烦你了。

辛随笑了一下,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不是你,可能那个茶杯就砸到我身上了。

不是这个,何景乐盯着窗外刺眼的天际,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是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鞠妈发病了会这么吓人,我也没遇见过,我就是、就是

他声音一点点地哽咽起来:我就是听姐和我说了几次,然后我想,既然我认识你,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如果早知结果是这样,那他一定不会和辛随开这个口,相反,他还会让辛随离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靠近这里才最好。

他听见辛随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一只很温暖的大手拂过他的头顶,又滑到他眼角,把他的眼泪给一点点揩了个干净:怎么这么容易哭啊。

何景乐眼泪流得更凶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像小孩似的,哭急了就一个劲地倒抽气,辛随无法,只能慢慢地将他扶着坐起来,给他拍背,哄着说: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鞠阿姨好,而且,我既然都答应你了,说明我也觉得很可行不是吗?

再说了,辛随拿着张餐巾纸,笑眯眯的脸在何景乐面前放大,景乐,我觉得你姐姐说得很对,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福星,多亏了你,我才躲过一劫,我一点也不生气,不哭了。

辛随一生里无数次地安慰别人,也因此撒过无数个善意的谎,但唯有此刻,他确信自己每一个字都说得真心实意。

何景乐的确是幸运的,有良好的家境和真心的朋友,可这些和最后一点相比起来都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他总能逢凶化吉,并且拥有躲过世界一切阴暗面的神奇能力。

拥有这样奇妙能力的人还在持续大哭,仿佛受了非常多的委屈,一张餐巾纸不够用,早就被泪水打得透湿,他便抓着辛随的袖子,把眼泪都擦在后者袖口上,抽抽噎噎地问道:辛随,你背上疼吗?

一点也不疼。辛随笑着回答。

真的吗?何景乐明显不信,他松开手,辛随的胳膊被他往床上一放,他探着身就要去扒对方的衣服;都怪辛大学霸是个体面人,直到这会儿也依然怕自己乱动、再不小心影响到他的伤情,因此何少爷的流氓行径实施得十分顺利,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把辛随薄薄一层的t恤掀上去,带着鼻音要求道:转过去我看看。

辛随很无奈,只能依他要求转过身,这一看可不得了:后背上青紫了好大一块,有的地方还泛着血点,看上去甚至有些骇人。

只是何景乐更眼尖一些,他还看到,就在这片淤青的上方,快要没进被掀起的宽松衣摆的地方,还藏着一条将近五厘米的疤,疤痕狰狞,似乎已经很有些年头。

但他没说,只是十分气愤地道:这叫没事,这叫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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