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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想到对方这样敏锐,现在他递交平台官方的资料还在审核中,个人主页的置顶依然是两条光秃秃的404,辛随的电话就已经追到了向空山手机上。

还三言两语堪破他的小伎俩,让他连装都没法装,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越讲声音越低;到最后,两人之间几乎只剩下微弱的电流,他听见辛随在电话那边长叹一声,宿命般的心有灵犀又在此刻上演,辛随仿佛总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万一我就是愿意为你挂这份心呢?

他一愣,熬了夜后干涩的眼睛顿时覆上一层薄薄的眼泪,又听到对方继续说:小乐,我一点也不怕这个,我只是怕你不需要我这样做,那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需要了。

除了他的小乐,辛随想,除了何景乐,世界上谁还愿意了解他、靠近他,然后接受他这份开始口是心非、过程词不达意、结尾固执痴迷的爱呢?

何景乐很长时间没说话,吐息颤抖,辛随知道他在听,又轻声地、哄小朋友一样地说:我现在就来见你好吗?

不好,何景乐总算说话了,你生病了,还是我来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下,迟疑地望向一边埋头在资料里筛选信息的虞叶好,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迷茫地和他对视,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虞叶好神色漫上一抹柔和的怀念,然后笑眯眯地冲他比了个夸张的口型

他看懂了,对方在说:去吧。

人生这么短,不知道和谁的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当然要抓紧机会,去见最想见的人,做当下最想做的事情,失败了跌倒了都无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年轻人的褒义,而至于其他

虞叶好托着腮看走近的向空山,笔杆横在嘴巴上,他想:那就交给朋友吧!

与此同时,狂奔到楼下的何景乐若有所感,回头眼含热泪地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原来他所求的圆满不过也就这么一瞬,那就是在未来仍有无穷无尽的话要和这些人说。

车辆在极速后退的景色里飞驰,他平复呼吸,决心等见到辛随的第一面,就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他将不会再借担忧的名义做任何报喜不报忧的隐瞒,他要和辛随一起见证一切的悲喜,什么都可以,只要辛随不再用那样叫他心碎的语气说害怕他不需要他。

他怎么会不需要他呢?

目的地一点点靠近,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越过旋转的大门,电梯数字一格格跳动攀升,他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向终途的房间。

房间门竟然开了大半,这让他有些诧异,再靠近一些,却听到里面隐忍的争吵,女声他熟悉,是前不久刚在医院里看过的何媛;他步伐蓦地停下,听见里面何媛讲:辛随,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那可是个男的,你知道和他在一起以后会怎么样吗?

你们不能结婚,不能有后代,甚至有可能,以后你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就因为你是个同性恋!

他怔怔地望过去,在开了一半多的门里,看到正对着他的何媛和背对他的辛随,前者仿佛知道他会在这时来,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带着十分明显的不屑和轻蔑,看他如同看一块拦了她儿子光辉前程的绊脚石。

辛随,她接着说,别让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何景乐在此时是仍没有痛感的,他只是觉得恍惚,就好像一场很长的梦将要醒了似的头重脚轻,直到从刚才起就没说话的辛随开口讲了唯一一句,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我不在意。

只要他还需要我,那就算是他想要啃一口天上的月亮,我也愿意去为他摘的。

他泪流不止,却瞧见何媛睁大了眼睛,一个饱含着怒意的巴掌眼看着就要落下,连忙跑过去死死地抱住辛随;两具相仿的身躯交叠,他兀自颤抖着,察觉到脸上温热,才发现是辛随微笑着用指腹帮他揩掉了眼泪,高烧未愈的人脸色苍白,在一片混乱里,旁若无人地吻他眉心:小福星,又救我一次。

然后又讲:不哭。

这话让他眼泪流得愈加汹涌,虔诚而贪婪地在极近距离里描摹着对方的眉眼,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以前和婷姨呆在家里消磨光阴时看的狗血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因为种种误会分开,往往到最后才发现,困扰他们的,竟然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东西。

他那时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却想问:为什么当时没人来告诉他,即使两个人之间什么误会都没有,即使他们如此真挚热烈地相爱着,却还是要在这种相似的时机里走到尽头?

一滴眼泪落下来,他闭上眼睛,慢慢地说:辛随,我最爱你,我全世界最最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帅的大帅哥。

所以,他怎么忍心让对方余生就盘旋在这种困境里,日复一日地耗尽骄傲与自尊?

辛随呼吸一滞,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别说了。

可是何景乐还在说,哀求似的:别和我谈恋爱了,好吗?

我先磕三个头存着

第109章 终有一别

不好。意料之中的,辛随说,何景乐,我不同意。

辛随一只手还扶在何景乐脑袋上带着略高的体温,迫使后者抬起头;两人离得很近,鼻息交融,何景乐狼狈地闭上眼,辛随声音就立刻追逐似的在他耳边炸开,听上去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然后又叫了一声他大名:何景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景乐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流眼泪,不敢看面前人一眼,怕一看就再也说不出来这种混账话:我知道,我说我们别谈恋爱了,你

我说我不同意。

辛随猛地将这句话打断,情绪激动下,转过头闷声地咳;何景乐一下慌了,伸出去想要拍背的手却被一下紧抓在对方掌心;他才发现,辛随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好像怕他跑了,所以要在此同归于尽地将他一起攥得破碎。

辛随不咳了,回身安安静静地看他,似乎接受了这段感情濒临破碎、前路渺茫的事实,不再固执地一遍遍讲自己不同意,只是问像对答案感到好奇:景乐,我不明白,你说你喜欢我,全世界最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不要我?

何景乐一愣,随即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多么可笑,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在心里发誓,要叫辛随再也不在他面前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他那时不知道誓言失效得竟然这样快,早知如此,就应该许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毒誓,最好叫他走出这个酒店的下一秒,就连人带心一起被掩埋在哪片土壤里。

他头脑里一片晕眩,眼泪流尽的滋味并不好受,仿佛连心也跟着一起死了一次;紧接着,十分惨淡地笑了一下,伸手把辛随汗湿的刘海撇到一边去,在这种时刻,竟然还有心思替对方拨了拨翻过来的衣领:就是因为最喜欢你。

何媛雕像一样站在旁边,他望过去,很慢地说:喜欢你,才不愿意你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夹在两边之间为难。辛随,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一定会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愧疚,我不能一边说着喜欢你,一边以此为借口让你痛苦。

何景乐讨厌被奉献,讨厌自己成为谁的累赘,可上天好像偏偏捉弄他,他这半生遇见的人里,无论友情还是爱情,他都总是成为被动接受的那一方;当付出的天平不再平衡,一端被强加上不应承受的痛苦时,那么终有一天,感情会不再纯粹,再然后,应了那句老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终于真正懂这句话的含义。

是在必将到来的散场前,拼尽全力,将最好的全献给你。

你就当、就当是我最开始说的话应验了,我的一见钟情只有三分钟热度,现在热度下去了,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房间里一时变得很静,在一片死寂中,辛随倏地放下手,他说:我知道了。

又说:那你走吧,别来看我了。

何景乐顶着满脸干涸的泪痕应下,深深望他一眼,又回头给何媛鞠了个躬,眼泪悄无声息地淌下来,他听见自己说:阿姨,对不起啊,这事儿都怪我,您别生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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