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92节(1/2)

分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安静,不会闹得太难看,彼此都留些颜面。

但她哭了,躺在宿舍床上哭得特别大声,她觉得她努力戴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在那一刻碎的四分五裂,裸露出来的依然是那个穷村子里出来的赌鬼的女儿,罪犯的女儿。

她后来在路上又遇到过他。

他身边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姑娘,戴着她或许工作一年都买不起的围巾,笑起来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雪白贝齿,脸上有着她怎么伪装也装不彻底的从容,娴静,优雅。

他们没有看到她,而她走过去时,恰好听到他们背对着她,面对着橱窗在说话。

她听到他说:“我刚才那样和柜员发火,你可别当我是歧视那些农村里来的,我实在是被骗怕了,我和你说过我前女友的事情,我爸后来让派出所的人调查过她,她全是在骗我的,她是个村里来打工的人,爸爸欠了二十几万赌债,亲妈居然还是个劳改犯,我现在想到她我就恶心,我不知道人心怎么可以这么险恶……”

那一天她真的特别特别地崩溃。

她是真的险恶吗?

她知道自己无疑是做错了的,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倒是她花的钱比他更多,因为她想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已经在赚钱的人了,而且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

她因为爱得太深,太胆怯,太自卑,所以犯了糊涂,撒了一个谎之后,又不得不用更大的谎言去包裹它。

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直是她被锻炼出来的本能——只要她每一次坦诚地告诉别人她的真实情况,人们就或是虚伪地安抚她,或是直白地鄙视她,她从小到大受够了这样的目光,她恨极了她的父亲也恨极了她的母亲。

为什么人们对于一个人的判断,永远不能只是针对那个人自己的?

为什么总要带上家庭,带上父母,带上抽屉里的房产证,存折卡里的理财和余额?

易阿雯想不明白。

她那么些年,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原生家庭任何一点正常的牵引和关爱。

她见到的父亲是猥琐的,兽性的,懒惰的,她对于生母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从别人的口中,她听到的全是关于那个女人的贪婪,无情,狠辣……

她是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所以她一出生即为恶果。

是她不配拥有光明。

第120章 不杀亦诛心

易阿雯后来又有过几次非常短暂的恋爱,她不想伪装了。

君子坦荡,她也想试着做一回君子。

但结果都很惨淡。

没有人会愿意买一只赫然长满烂虫眼的苹果,不管这只苹果多么“诚意贩售”,“特大甩卖”。

当那些男人得知她的家世后,都会编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最终换得一个离开她的结果。

易阿雯从一开始的伤感,不忿,到最后麻木,心冷。

然后有一天,她坐在凌晨四点多的酒吧里,看着一个个喝的烂醉的女人被居心叵测的男人们捡尸回家,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这里,和她的村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地方都是一样的肮脏,遵循着一样的潜规则在运行着,那规则无非就是,你有钱有势,就无人敢欺你赚你,你贫寒卑微,便一辈子都只能等着别人挑挑拣拣,指手画脚。

彼时她收到一封信,是妹妹寄出来的。

这个与她并非同母所出的小妹,是世上唯一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她因比她更弱小,受的苦楚更多。

小妹在信上说很想她了,想她回家。说她们的爸爸想把她嫁了,嫁给隔壁村丧偶的那个瘸腿男人。

易阿雯读完,出离的愤怒。

那个瘸腿男人已经五十岁了,她妹妹才几岁?她当然知道那个被她们称之为“父亲”的人在打什么算盘。

瘸腿男人虽又病又丑还老,但至少在村里经营着一间父亲经常去的小赌坊,父亲输光了钱,便想把女儿当做赌桌上的筹码。

她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把失望和创伤留在了这座城市,带着一颗冰冷的心,和在城里学到的积攒的各种见识和经验,回到了清骊县。

她找到父亲易强,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不是想要钱。

其后——

其后的结果,便是在易家村那个荒瘠的土地上,又开出了一家被黑暗滋养出的罂粟花。

阿雯美发店开业了。

易阿雯终于从一个受害者,变为了施暴者。她把她的不幸归咎于贫寒的家境,懒惰的父亲以及犯罪的母亲。

她改变不了后两者,但她认为只要她付出灵魂的代价,便能改变前者。

一切本就该那么继续下去的。

如果不是易强越来越膨胀,想要的越来越多,而他的小女儿又越生越漂亮的话。

——易强在城里认识了一个娱乐城的大马仔。

马仔里的头子,因为可以狐假虎威,也是倍受讨好的。

那马仔享受够了城里的灯红酒绿,想图新鲜,偶尔打一打乡野牙祭。

易强于是把马仔带回了村里自家的洗头坊。

那天易阿雯正好不在店里,只有露露管店,马仔瞧了一圈,谁也瞧不上,正要发怒,便看见了出水芙蓉似的易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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