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我爹捶死了,拉都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1/2)

“女儿并未见过将军大人少时玉容,委实是刁难了。”午后随母亲离城,融野蚊子哼似的小声抱怨。

“母亲是怎给美浓守大人作画的?”

面浮蔼笑,早兰道:“那位大人不求年少时的美貌,只要为娘如实作绘。”

将军侧用人,柳泽吉保。少时其貌惊艳江户,现下四十过半的年纪,韶华不再,雪鬓又添,容姿不败岁月如故。

母亲乃御用绘师之首,就是跟美浓守私交甚笃本也不可为她作美人图。可她既是权势熏天赫地的一代权臣,又是天子宠臣。得将军俯允,松雪宗家家主为其挥毫。

松雪早兰承松雪古法,擅施金箔金砂作画,墨金浓彩,豪气干云。又以工笔人物闻名,学的是“明四家”之一的仇英。

画成,将军赞不绝口,擢升母亲为“法印”,乃御用绘师最高职。

“将军大人却要女儿……”遥想那年那日喜幸,融野丝毫不确定可有手腕为天子作绘。

那不是壁画屏风画,而是看着与已故祖母年纪相仿的将军去描绘她豆蔻年纪的容颜啊。

“是我举荐的。”早兰又笑道。

“您可真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仰天捶胸又有何用,君令御命,融野还能尥蹶子不干么。

“说起来母亲这几日都在城中做什么?”

“画美人图。”

“美浓守大人不是说……”

“将军玩心重,要她说的。”

此般将军,此般天子。

德川幕府于江户开府已过百年,目下乃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治世的宝永元年。

德川纲吉,叁代将军之幺女,在长姐,四代将军德川家纲英年早逝后继位。本名“吉子”,拜领长姐名中一字,君名记作“纲吉”。

君为臣纲,德川家纲。坚若磐石的长女继承制下,长姐甫一降生即是不可动摇的将军世子。

长姐家纲一如她长达叁十年的无为执政,薨逝也尤为平静。本无缘大位的幺女继位为天子,开始了又一段叁十年之久的君王物语。

初次觐见纲吉,是融野五岁那年。

刚五岁,祖母便领她登城觐见将军。人儿虽小,嫩音还粘着几分奶气,礼数竟半点不错。

彼时的她难以克制一举一动,而祖母像是有意为之,连哄带吓地将个光会折笔摔砚的黄毛小儿带到了天子座前。

融野一生有许多事都因“不敢”二字捐弃割舍,当她年迈时再去回忆那位待松雪融野如同待女儿的五代将军,她才会得一切不敢都肇始于她们的初次见面。

她好动顽皮,却不是孬货。龙威凤仪前,她动不了。

“此女日后必成大器,麒麟儿也。”

融野记得那时何止是座上将军眉开眼笑,就连美浓守柳泽吉保也面染温柔。

后来听徂徕先生说起将军,融野才恍然大悟将军那眼神绝非在看未来的臣子,而是透过五岁的松雪融野在看一位母亲等岁早夭的女儿。

于是五岁的孩子不仅领受将军御赐的文房四宝,过后还由将军心腹柳泽吉保私下转交一柄胁差,名曰“越前松丸”。

将军重文轻武,为何赐下短刀……她只知她要活得长长久久才能代早夭的公主掬起一位母亲而非将军的爱。

可融野确实不知该怎样下笔去画将军的美人图。

母亲离城归府,融野则去了半山府。

反迭过奢过豪的银箔流水大纹羽织,单着友禅染墨梅纹样小袖,融野敲响半山家府门。

“呜呜融野你来啦……”

话没说上两句就听她半真半假地哭嚎。

“怎么了?”

“拈错一味药,祖母骂我骂得臭死呜呜……”

拽她进屋,云岫脸埋融野胸里哭:“呜呜你这衣裳能揩么,哦哦摸起来好贵,算了呜呜呜……”

指腹揾去她努力挤出的泪花,融野好言安慰。

“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可活不过今天。”

“那药放错一味致死吗?”

“不是。”摆头,云岫哭丧着脸:“是我爹今天回来。”

融野愣没想起半山家老爹从大阪回来跟她活不过今天有何干系。

“我画儿呢,融野?”粉拳揪起衣襟,云岫恶狠狠如出生不满半月的狗崽。

融野忘性大,不止浑忘了画丢在何处,甚至两手空空就敢造访半山家。早上跑去吉原也曾托好大姐帮忙问下倾城屋,得到的回答是“未捡到”。

老实交代还是另寻方法,犹豫了一次眨眼的时间,融野道:“抱歉,忘了带。”

“你刚进城了吗?”

“嗯。”

“好吧,那也不怪你。”手指头绕融野心口打转,云岫道:“毕竟,是吧,要从你袖里掉出来,是吧。”

融野苦笑:“还能瞒你爹多久?”

“我爹娘久别重逢,真不好说……”

抠着下巴颏,云岫忽如茅塞顿开:“不行你现画吧,你不是对画过目不忘么。”

这都什么馊主意。

“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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