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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黑云阵阵,闷雷隐约。

御煞门总舵。

秦仪站在大厅中央,手里拿着几张信纸,轻轻摇晃,目光自厅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赤月教这是跟咱们翻脸了,”秦仪的语气似笑非笑,听不出真实情绪,“不到一个月,挑了咱们三个堂口,就连娇娘镇守的惠英堂都被他们占了。”

“欺人太甚!”一位长老拍案喝道:“楼千岭真以为天极阁倒了,他赤月教就能统一黑道?”

“就是!他当我御煞门难道是吃素的?”

“二十年来,御煞门何曾这般窝囊!”

众人纷纷随着这长老喝骂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几乎掀翻屋顶,但骂来骂去,也没一个人说出句实用的话来。

秦仪脸se愈沉,忽然一眼望见晋殊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紧锁眉头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一动,抬手止住众人,道:“猫妖,你有什么想法?”

晋殊猛一回神:“啊?你们在说什么?”

秦仪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有人冷笑道:“我方才见晋右使凝神思索,还以为你想到什么退敌良策,原来……”他话不说完,只是呵呵怪笑几声,众人都随他笑了起来。

晋殊扭头向后瞥了一眼,那些人知道他报复心重,连忙垂首敛去笑容,生怕被他记恨。

不过晋殊今天没有心情去和他们为难,一眼过后,又重新埋下头去想自己的心事。

他在想早上摔了玉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那块玉佩好像跟其他礼物不太一样,具t有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自顾自地想,其他人说些什么也没仔细听,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块赤红的令牌扔到他怀里,把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发现众人已经纷纷散去。

“邳州碧山堂就交给你了,下手狠点儿,让赤月教尝尝苦头。”秦仪冲他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

晋殊认得赤红令牌是即刻就要出发的任务,跳起来道:“碧山堂?太远了,我不去!”

秦仪头也不回,扬手扔出一件物事。

晋殊接住了一瞧,是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碎骨解药。

晋殊拿着令牌领足了g粮马匹,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御煞门的大门,往城门方向飞驰而去。

还没走出这条街,又被一场暴雨生生砸了回来,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停在屋檐下。

等了半个时辰,豆大的雨点依旧是劈头盖脸漫天砸下。

按理说这种忽然而至的暴雨是不会持久的,但这一场也是邪门,愣是下得猛烈而绵长,越战越勇,越下越大。

有个心浮气躁的便骂了句,“nn的,还等到什么时候?”

有一个开头的,整个队伍都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催着出发。

三言两语说得晋殊心烦,大声道:“要走就走啊,又不是我怕淋雨。”

索x所有人披了斗篷,冒雨前进。

谁知道刚到城郊,又有阻碍,说是暴雨引发山崩,把去邳州的路堵了个si。

一听这情况,晋殊首先啧了一声,接着整个队伍骂声不断,都闹着要去看看,他们个个都是练家子,若只是几块落石断树挡道,大可不惧。

晋殊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一行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到了道路被封堵处,所有人勒马止步,面面相觑,再没人说话了。

事态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这条路位于shuanfen之间,而现在远远望去,东侧的山峰几乎坍塌了一半,塌下来的半座山混着暴雨化作一片汪洋泥海,淹没了山谷里的一切,已经完全看不到道路了。

这是天意如此了,别无他法,只有原路返回。

晋殊刚刚调转了马头,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孟泽身着戎装,策马领着一队骑兵,浩浩荡荡地呼啸而过。

晋殊大声叫他,他也没有听见,风驰电掣地去远了。

晋殊好奇心起,一挥手让手下人自己回去,扬鞭打马,追着孟泽疾驰。

一路跟到了西侧山峰上的一片高地,孟泽正在指挥官兵救护因山崩而受伤的灾民。

山脚下的村庄被摧毁大半,人畜si伤无数。

晋殊看到路边那些男nv老少哭天抢地,面对灾难无能为力,只能求神拜佛,或者拉着官兵的衣摆哭诉,觉得非常有趣,缓缓策马而行,看他们的狼狈相。

一个浑身sh透的农家妇nv跪在地上绝望地祈求,“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我的阿宝平安无事,求你大发慈悲……”

晋殊从不信神佛,见她满脸虔诚,勒马问道:“世上真有菩萨吗?你见过吗?”

那妇人悲痛yu绝,并不理他,只顾一个劲向天磕头,喃喃重复着:“菩萨保佑,苍天保佑……”

晋殊自觉没趣,打马走开了,转而去找孟泽打招呼。

孟泽正忙得不可开交,猛地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流露出一种yu言又止的神se。

晋殊翻身下马,站到临时搭建的草棚下避雨,笑嘻嘻地对他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山崩呢,好好玩哦。”

孟泽眉心紧锁,还是颇为踌躇的样子。

晋殊与他相识日久,见他居然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问:“怎么啦,你有话跟我说?”

孟泽隔着雨幕望他,忽然如同下定决心一般,抬手指向山下混沌一片的泥沼,说了五个字:“知若在里面。”

“……”

晋殊扭头看了看对面残败的山t,无意识地逆着逃命的人流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孟泽:“你说的是林知若吗?”

孟泽没有看他,目光望着别处,应了句:“是。”

晋殊点点头,哦了一声,又扭头去看已被淹没的山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山崩。

他觉得自己还算镇定,就是脑袋有点晕,直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官兵所设的路障边缘。

那老者道:“孩子,赶紧走吧,山神爷还没消气,待会儿保不准连这儿也塌了!”

晋殊茫然地点了点头,却不愿意离开,原地打了几个转,继续朝山下走去。

有两个官兵看到了他,挥着手臂大声赶他走,叫他去安全的地方。

晋殊置若罔闻,径直越过路障,继续往山下去。

那两个官兵冲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他,扯起嗓子喊道:“这谁家孩子?也不看好了,到处乱跑!”

正喊着,忽然觉得怀里的手臂泥鳅般扭了一下,滑脱了出去。

两人都伸手去捞,但扭头一看,周围哪还有人?

这二人面面相觑时,晋殊已经下到了山脚。

一脚踩上软烂的泥泞,晋殊举目四望,一时非常茫然。

泥土x1饱雨水化成了漫山的沼泽,船派不上用场,普通官兵进来再多,也只能一起陷在里面。

只有极高的轻功,才能在其中穿行。

晋殊固然轻功高绝,但凭他一个人,茫茫山野中,怎么能找到一个不知被埋在哪里的人呢?

或者说,一个人被压在这样规模的泥石流下,还有搜寻的必要吗?

刚刚崩塌过的山t隐隐又有动静,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物在地下蠢蠢yu动,随时要破土而出。

晋殊站在山脚下仰望残败的高峰,像一只挑战巨兽的蚂蚁。

“找得到的,”他心里一点都不慌,莫名地镇定,“那肯定不是最后一面。”

以泥沼中凸起的各种杂物为落脚点,晋殊漫无目的地在乱石泥流中跳来跳去,喊林知若的名字。

轰隆隆的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晋殊不停地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以免视线被g扰。

天se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橘se的夕yan光线浸染大地时,这场连绵不休的雨总算是下够了。

晋殊也进到了极深处,没有了雨势的g扰,他总算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夜风冰凉,吹在他sh漉漉的身t上,却并没有很冷。

晋殊已经找了一整天,终于在一次跃起时,没能跳到石头上,而是噗通掉进了泥浆里。

幸好这片泥浆并不深,只到他x口。晋殊在里面愣了好一会儿,才淌着泥水爬了上来。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力气了,于是调转方向,小心翼翼地沿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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