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2)

长宁公主和冉横刀在宫中参宴,冉烟浓可怜自己入宫一趟,只喝了一碗姜汤,美味珍馐是什么也没捞着,便被她时而兄长病发作的刀哥囫囵送上了马车。

夜里,上京的长街透着一股森然和冷意。

没想到年关将近时,这街衢商埠之处,本该人烟阜盛,却显得如斯冷清。

她挑开帘,才发觉原来落了雨。

天冷,想必人都不愿意出来了,现在是年节,打烊的时辰早,冉烟浓看了几眼飘飞斜密的雨丝,欢喜地钻回了马车里,“姑姑,下雨了。”

明蓁姑姑道:“二姑娘,冬天下雨,是很冷的。”

“冷么?”她感觉不到。

明蓁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冉二姑娘并不知民间疾苦,她拥着狐裘炉火,落了水,有无数人鞍前马后伺候她,不知道,落雨的都城,在浓云压覆之下的上京,到了这个时节,路有冻死骨。

冉烟浓明眸微闪,“停车。”

明蓁讶然,但车夫毕竟是听二姑娘的话,乖乖地停了,冉烟浓取了一柄纸伞,拥紧了些石青鼠灰的貂裘鹤氅,跳下了马车。

任是明蓁怎么呼唤,她都不回头。

冉烟浓吹了会风,的确有些冷。姑姑说得不假。

她是在马车里闷得太久了,被冷风一吹,反而觉得舒坦了些,明蓁姑姑唤她,冉烟浓乖巧地应了一声,抬起伞檐,却见那边泛着灰黄的楼宇之下,一个抱着双臂,似在雨中瑟缩的少年,踯躅不敢进。

他好像在犹豫,不知该不该闯入雨里。

冉烟浓微微一笑,撑着伞走到那边檐下,少年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背过了身。

脾气这么拧?

冉烟浓甜甜地唤了一声:“小哥哥?”

在跟着刀哥以前,冉烟浓是人见人爱的乖丫头,见到年长的少年都唤“哥哥”,很难不令人喜欢。

容恪半边身都淋了雨水,冬日刺骨的寒雨,有扎入血脉的冷,将他身上的伤浇得譬如火上淋油般蛰痛。

他苍白的唇颤抖着动了动,但绝对不是要回冉烟浓的意思。

明蓁还在马车里呼唤,拨着车帘看着,担忧这少年对二姑娘不利。但左右车夫和下人都还在,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又见那少年对二姑娘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还打消了几分疑虑。

冉烟浓摸了摸脸颊,笑吟吟道:“小哥哥,我生得丑么?你怎么竟不看我一眼?”

雨成行沿着屋檐坠落,似清冷晶莹的珠帘。

少年蹙着眉回眸,漆黑的乱发之下,泛着微蓝莹光的眸,犹如九天之上明润而清寒的星。

看不清轮廓,只一双眼睛,已让冉烟浓惊讶地捂着嘴唇,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姑娘撩小少年,是一种点到即止而不自知的娇憨。

后来成亲了,是一种……不要脸。你们会知道的2333

☆、赐婚

她的反应在容恪预料之中,他没有任何惊讶。

反而冉烟浓有些惊诧,雨水被夜色一浸,浓如深墨,他漆黑如鸦羽的发,黏着两边颧骨,很凸出,露出锋利的两点棱角,细长的丹凤眼,被飘摇欲坠的宫灯映照着,宛似曲水淡烟,白皙的皮肤挂着深色血污,看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是伤。

而且最深的那处伤在胸口,像被刀砍的,被爪子挠的,冉烟浓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了,她愣了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哥,你受伤了?要我给你找点药么?”

容恪有点懵。

当然那只花斑虎的爪子并不干净,受伤之后他还有一丝眩晕。

从小他就无人可信,也许正是因此,一个陌生少女突兀的关怀,让他不知所措地抿住了薄唇,然后,他用手拨下湿润的额发,覆住了脸。

“不用。”

冉烟浓心花怒放,“小哥哥声音也好听啊。”

“……”

他不知该怎么说。

明蓁见状,怕是不对,这个二姑娘跟少爷一般模样,在外头喜欢瞎交朋友,敌友未明,明蓁不敢多耽搁,隔着雨帘又唤了好几声:“姑娘,该回去了!”

冉烟浓听罢,招了招手,“好,我马上来!”

她将手里的竹伞一把塞到容恪的手心,趁着少年尚未反应过来,冉烟浓又给她递上了一块绢绡。

“擦擦吧。”

她的手背很干净,上头有几个小小的旋儿,指甲也修剪得整洁漂亮,肌肤白里透着红,明艳如夏花,容恪自知一身狼狈,雨冲刷得他脸上的血污淌落,他咬牙,紧捏的拳又一根一根地松开。

他不肯抬头,冉烟浓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只是看到,他的手缓慢地拿了起来,然后接住了她的手绢。

粉红绸面的花绢子,长宁公主亲手绣的,用彩线穿了几朵小牡丹,并在一角留下了“浓浓”二字。但冉烟浓手帕子多,她很显然没意识到今日出行带错了东西,就这么轻易给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