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91节(2/2)

方才插曲并未对苏苑音有多大的影响,她不慢不紧的入内,只衣袖下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萧旼正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就瞧见她只身走了进来。

他笑着将茶放下:“方才在外头瞧见你姐姐了?”

她点头,随便找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面色淡淡,显然是不想多说关于苏落雪的事。

萧旼自是知晓她们二人在府上时的那点子龃龉,笑笑:“她大字不通,你又何苦同她一般见识。”

她抿唇却笑意不显,眸光淡然叫人难以琢磨:“二皇子是不是在找梁州的兵符?”

他一顿,也收起了些漫不经心的随意,正襟危坐了些,好奇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随即又听她开口:“二皇子也不必太过于紧张,不过是我近日同薛表兄通信的时候,随便听他提起过一嘴这事,也是一时好奇问问。”

萧旼闻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试图要辨别是她说这句话的意图。

会不会当真印证了他的猜想,那兵符本就不在萧阙身上,其实已经在朱家村的那夜就落进了薛家手中。

那名尘岱的手下戒心极重,他前后派了几次人去都并未得逞,可却在那一夜,所有的人消失了。

有这般大的能耐将一切都收尾好,又能叫尘岱的手下短时间之内放下戒备,说不准当真就是薛家。

似是已经瞧出了他的心思,苏苑音不以为意笑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来问问二皇子,当日在诏狱里的话可还算数?”

萧旼微愣,片刻后才笑出声:“当然。”

苏苑音闻声,笑着抬眼:“我可以答应坐上你的正妃并全力说服薛家辅佐你,只是欠父母的公道我想自己讨,我只需要二皇子答应放萧阙离京。”

萧旼放在桌上指尖有规律的敲响,他思索片刻,饶有兴致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到?”

“这事于二皇子来说其实也并不难吧?现下的萧阙于二皇子而言,当真还能构成什么威胁么?”她叹口气,将他的心中所想都悉数戳穿。

的确,倘若梁州兵权不在他手中,那他于自己而言又何惧之有,即便他当真回了梁州,生了异心自己想着上赶着送死,单就凭他的那点势力,想悉数剿灭都太过容易。

到那时,既是他主动来进犯,芸贵妃的那点制衡作用也就荡然无存,父皇必定会更加信任他。

换句话说,既然萧阙不怕死,那若是这般轻易死在了诏狱之中也确实可惜。

倒不如就叫他苟且偷生,叫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被抛弃,叫他好生瞧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夺了他所有东西,一步一步坐上那个位置的。

届时再瞧瞧他到底悔不悔,没有接受自己的示好,没有答应跟他结盟的提议。

苏苑音是薛时雨的女儿,倘若这此被认回薛家,就算是怜惜是亏欠,薛家妥协都太容易,只是那梁州的兵符,始终是个未知数,变数太大,纵使他亦是怀疑已经落入了薛家手中。

该赌一次么?

思虑良久,他才开口:“他那般对你,你还肯这般不惜代价的救他,倒是叫我有些不敢相信你肯真心助我了。”

他不在乎日后她的心里是否有他,各取所需才是最能叫人信任的关系。

只他到底不是父皇,他容忍不了在身侧养的是一条毒蛇,时时伺机而动想要反咬他。

他仔细瞧着她,似是想要捕捉到她面上的一丝端倪,却只见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二皇子多虑了,我这次既是做下这个决定,也算是同他做个了断,还他救命之恩,报贵妃照拂之情,至于旁的,你觉得以他那性子,临了被我踩上一脚,这辈子还能原谅我么?”

萧旼闻言,满意笑笑:“既如此,你也该拿出些诚意来打消我的顾虑才是,既然要做了断不若即刻就去?”

苏苑音回视他,视线对视半晌,彼此都带着些试探的意味半步不肯退让。

良久,她轻笑着收回视线,只道:“也好。”

“殿下带着苏二姑娘出门去了。”苏落雪跟前的画屏急急回来禀道。

苏落雪柳眉倒竖:“现在?去了哪了,可有说何时回来?”

画屏摇摇头:“不知,我只瞧见殿下还亲自将那苏二姑娘亲自扶上马车,半分不避嫌地坐一辆马车走了。”

“什么?”她急急站起身,只觉得有些无措和不安。

“备马回苏府。”苏苑音现在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既然苏苑音不仁,也就别怪她不义了。

苏苑音跟在萧旼身后往前走上那狭长的廊道时,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混杂着长年见不到太阳的潮湿腥臭味直冲着鼻尖,墙体两侧每七八步的距离才置上一个火架以作照明之用,只也聊胜于无,离得火架远了,光线还是昏暗不轻。

诏狱之前苏苑音也来过一回,只上次不过只到过前殿,没再往前走过。

她每往前走一步,离得萧阙越近,就越失神得厉害。

萧旼在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她没什么表情的抬眼看他,橙红色的火光将他的面衬得诡秘。

“我一向都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可想好了?”

她掀起一双清冷的眸,带着些鄙夷:“你不累么,总这么试探别人。”

萧旼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火气,只是不知她是因为自己的屡次试探,还是想到了萧阙在此处待了十余天的境况而愤怒,不过无论是哪种,如果过了今夜,那就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不以为然笑笑,头朝着右边的拐角处偏了偏:“水牢就在这边的尽头,苏二姑娘先请吧?”

苏苑音移开眸子,将所有此刻不该出现的情绪隐藏得极好,她越过人往前走,手在看不见的袖口中攥得不能再紧。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她想要见见他,看看他的伤势,同他说说话,但是她又怕见到他,她知道他一定过得不好,自己今日还要再来他的伤口上捅上一刀。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尽头,许是特地得了吩咐,这间水牢是倒是她一路走来视线最亮的一间。

她将失神而涣散的视线从新聚焦起来之后,一眼就瞧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