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2)

也许是受关西战事的刺激,宋先生也不再严格限制她练箭,宋竹又有帮父亲整理书房的免死金牌,得了默许,自然过来得更加勤快,这一日见书房中无事可做,她便收拾了弓箭,又悄悄偷到后院之中,挂了靶子,拧起弓弦,打算多练练准头。

冬日山林里万籁俱静,声音传得更远,她这里还在拧弦,远远的就听见小楼外头有一群人一边走近一边议论,其中有一人很是激动,正大声道,“……就是要打,什么联辽灭夏,不过是与虎谋皮,难道辽狗占了夏地,就不想再鲸吞蚕食了吗?若是如此,每年河北又为何要防秋?又怎么要把上好的良田掘成烂泥潭,防止辽狗的进犯?”

这又是在议论军事了,宋竹侧耳听了,只觉得这声气十分熟悉,又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乃是李文叔的声音。她记起父亲曾说过,李文叔也是个杀敌不手软的人,手底下已经料理了几个流民盗匪,再加上这一番论调也和她的看法不谋而合,心中倒是对李文叔少了些恶感,暗忖道,“这人虽然挺没礼貌的,但也不失为一个热血男儿。”

一头想,一头就已经把弓弦拧上,扬手射了一箭出去,她在这些事上其实还有些天赋,这一箭钉入箭靶,居然距离中心还很近。‘夺’地一声,在林间空地激起了老大的回响。

宋竹又发了几箭,眼看箭囊已空,便走过去拔箭,谁知拔了几箭,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身一看,却又是那李文叔穿堂走出。

“李师兄好。”她眉头暗暗一皱,口中倒仍是礼貌招呼。

“师妹好。”李文叔也忙施了一礼,又笑道,“我听见后山有人射箭,还以为是三哥,打扰师妹了。”

宋竹摇头道,“现在县里事少,三哥又一心读书,这时候多数还在书楼,李师兄要寻他的话,不妨往书楼去。至于我爹,刚才就出门去了,应该是县治有事。”

这一群学生果然也是来寻宋先生不遇,此时一阵脚步声响,也都散去了,倒是李文叔也不离去,反而走进院子里,笑道,“我看师妹箭术不错,不如,我们俩比试比试?”

宋竹虽然对他没那么忌惮讨厌了,但也远远不到喜欢的程度,闻言微微一怔,微笑道,“这只怕不大好吧?”

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话中的疏远和告诫之意,其实已经是很明显了。

李文叔也不是不识人眼色的愚钝之辈,听了宋竹说话,不再走近,反而是叹了口气,面上一片难过。“我知道师妹厌弃我,那我便不打扰师妹练箭了。”

宋竹到底年纪小,心思浅不说,心也热,兼且之前对他也有所改观,见李文叔这么说,忙道,“师兄哪里话来,只是男女有别,不得不防而已。实则你勇武过人,师妹听说你的事迹,心里也是很钦佩的。”

李文叔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顿时容光焕发,仿佛喜翻了心,闻言忙道,“师妹可是当真?每回见面,师妹都对我颇为冷淡厌恶,态度多有回避,我还当……师妹心里讨厌我呢。”

宋竹听他这话,心里倒觉好笑:“和我很熟悉么?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话虽如此,但李文叔神色乍然变化,两相对比下,倒也颇有些滑稽可笑——宋竹之前认识的男性,全都是雅重君子,便是最活泼的萧禹,在她跟前也总是高深莫测,一般很少有这种喜怒操于她一言半语之中的类型,她亦颇觉得新鲜,因此也没用话噎李文叔,只是扑哧一笑,说道,“李师兄也太会胡思乱想了。”

不过即便和李文叔说笑了几句,她仍旧不打算同他比试箭术,而是有意催促他离开此地,只是笑意未收时,门扉一响,门帘挑处,却是萧禹走了出来,便又转而对萧禹笑道,“三十四哥,你来啦?”

萧禹有份常常伺候在宋先生身边,过去一两个月内,当然也和她见了几次,两人更以成功撮合了宋苡、薛汉福为自豪,交情自然亲密许多。宋竹也和萧禹比试过两回箭术,萧禹箭术不差,宋竹得他指点,只觉得进益不浅。此时见他来了,心里便想:“唔,机会难得,还要让三十四哥指点我一番方好,不过李师兄在一边,也不好把他赶走,说不得拉他一起进来了。”

口风一转,便道,“三十四哥,我和李师兄正要比试箭术,你要不要也来加入?”

谁知,她这不说还好,一开了口,萧禹面上竟是闪过一丝恼色,宋竹对他很是熟悉,对此神色也是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大奇:“好端端的,三十四哥这么不高兴做什么?”

正想着呢,萧禹已是一转头,毫不客气地对李文叔道,“李师兄,薛师兄找你,方才我们一帮师兄弟过来,出去时独独落下了你,不知为何,薛师兄脸色很难看。小弟也知道他担心什么,便忙寻来了。”

一句话说得李文叔面色大变,宋竹也是大奇——这薛师兄说的,无疑就是她未来的二姐夫薛汉福了,他和李师兄的关系应该也还可以啊?刚才这不是还结伴来了,怎么忽然间仿佛是派萧禹过来兴师问罪的一般,而且萧禹如何又知道薛汉福在担心什么了?

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薛汉福的情景,宋竹心中一凛,对李文叔已是生出了许多提防,心里暗道:“难道他……”

她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走到一边,远离了争端中的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