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阳光透过窗子筛落在何以辰的脸颊上,他感到舒服地慵懒挪动了一下身体并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想,好久没睡得那么好。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全身服贴在柔软丝滑的床上,彷彿就像天堂。他不想醒来,闭着眼,任性地翻身,再次讚叹,连好久都不曾拥抱过的等身大玩偶也赐给他了,真的好幸福。

他不禁吃吃露出一抹笑,可是这玩偶有些结实而且还有温度。

等等,他蹙眉地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好吧!他听见有什么骚动声从耳边传来,还未反应时,一个庞然大物就向自己压了过来,他不得不睁开眼。

他赤裸的胸膛上,躺了一个男人,那温暖透过肌肤串流在他的全身。他深深凝视着熟睡的李礼,并轻抚其头发,他不禁想,眼前这男人有张下顎线条完美的脸庞、坚挺的鼻梁、细长的睫毛,只是看着,心脏就飞快怦然跳动着。

他记得昨晚,他们互相亲吻彼此的身体,互相探索彼此的需求,强而有力的手,沿着肌理纹路一路抚摸,一路压近双方的距离。一方吻着耳朵、脖子、锁骨、胸膛、肚脐,直至下方,另一方一定随之动作,甚至比对方还多,舔咬着肌肤,互相想要宣示主权,被轻易扣住的双手,那就用唇回击,以待挣脱之后,反将其圈入怀中,捧住他的头,强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头。廝磨至双方无法在忍耐,彷彿要将之吞下肚而后释放。

然后,彼此相拥喘息,终于偷得一丝空间,能听到那欢愉的淫靡之音,甚至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汗水属于何方,一举一动都被牵制,不许再多,也无法太少,不能克制再而三贪求的慾望。

他们深刻且烙印了彼此的温度。

何以辰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着李礼留下的痕跡,亲密地、隐私地,他一阵脸红,觉得难为情。

「你在紧张什么?」李礼睁开惺忪的眼,粗嗓地问。

「你醒啦!」何以辰微微一惊,急忙放开抚弄对方的手,拘谨地平放在两侧。

「你的心跳好快。」李礼说。

「因为你就躺在我胸膛上啊!」

李礼抬首看了何以辰一眼,便爬坐起身。

何以辰也坐起身。

突如起来的沉默,包围着他们。

应该要说点什么,何以辰想,随即就丢了句:「早。」不失礼貌的语气。

「早。」李礼也同以口吻回覆,随口又问:「几点了?」语调轻松自然。

何以辰很顺势看向床头旁的鐘,回应:「十一点,快中午了。」话一说完,他顿时想为什么是他在看别人家的时鐘,然后他怎么就这样刚好知道时鐘就在那个位置。这时,床的震动拉回他的思绪,他立刻转回头,李礼下了床。

「等一下。」何以辰急忙脱口而出。

李礼疑惑地看向何以辰。

「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彼此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床边的李礼看着何以辰一会儿。

受不了这样沉默的何以辰,不等回覆,有些尷尬地避开眼,索性先开口,「我是……」

这时,李礼突然爬上床,用手扳起何以辰的下巴,仅说:「啊--」

何以辰一脸懵。

「把嘴张开。」李礼语气命令道。

迟疑中,何以辰还是乖乖把嘴打开。

「喔,是下排右边臼齿蛀牙的何以辰。」李礼一说完,随即放开手。

「什么!」何以辰惊讶直呼,「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没有。」李礼老实说。

「没有?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对我的名字。」

「喔,我看了牙齿才认出来。」

「什么!」这下子,何以辰连带拉高音调。

「牙齿是不会骗人的。」

这简单扼要的解释,让何以辰顿时愣了几秒,才傻呼呼说:「好像是?」

「许多身分难以辨识的尸体,最后都靠牙齿排列来确认身分喔。」

「呃……」何以辰一时傻眼,忍不住嘟嚷,「我又不是尸体。」

「不就是活动力的差别而已?」李礼一本正经说。

「根本是两回事,而且我也没有到难以辨识好吗?」何以辰不禁抗议说。

李礼不以为然耸肩。

不想再纠结牙齿与尸体,何以辰索性转移话题,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找你看诊?」

「每天病人来来去去这么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但多少还是有印象。」

「长相和名字记不起来,却记得名字和牙齿。」何以辰不可置信地说。

「我不是说了,牙齿是不会骗人的。」李礼话一说完,便又下了床,站在床边,凝视着何以辰,意味深长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会随意就带陌生人回家?」

何以辰感到一阵难为情。

是呀!他就是这样随意就跟人走的人。一时衝动,冷静下来后,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疯狂。

也许他会被当变态,何以辰不禁想。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开始。

「要和我上床吗?」何以辰衝动地脱口而出。

李礼睁着眼,看向何以辰。

连何以辰自己都吓了一条,急忙挥手企图圆场,「欸,我开玩笑的。是天气太热了,把我给热晕,请不要在意我说的话。」

「好哦。」李礼说,低沉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并不像是胡言乱语。

「好哦,是什么意思?」何以辰一脸茫然。

「你不是要跟我上床?」李礼反问。

「那是……」何以辰垂下眼,低声呢喃。球又回到他的手上,该怎么做,又是他得做选择。

这时,后悔还来得及。

赶快打哈哈地呼咙过去啊!

李礼见状,不以为然,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书阅读。

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看似回到风平浪静之时。

然后……

万般思绪在脑中翻腾,何以辰不禁想,到最后,他的后悔,会是哪一种,后悔没有发生抑或是后悔发生了?

「好哦。」何以辰坚定地说。

李礼抬眼看了何以辰。

何以辰的两颊正在发烫,但他要自己不要退缩,不要让人发现他其实很害怕,现在他开口的话,一定可以听出他在发抖。

李礼二话不说,将书收入包中,很乾脆地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何以辰见状,不禁怔忡。

「走吧。」李礼在经过何以辰身边时,冷不妨地丢下这句。

何以辰赶紧起身跟在李礼的身后,在行走间,他完全不敢看向他人,尤其在经过吧檯时。

他们总保持着很微妙的距离。

李礼并没有强迫着何以辰。

直到最后,默默在后头的何以辰,他随时可以反悔离开。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何以辰望着李礼昂然的身影,他有宽厚的肩,一看就结实的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一张俊俏的脸庞。

天菜嘛!想跟他上床无可厚非。

也许,真正打动内心的理由已经微不足道,但何以辰还是想告诉自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温柔,总是冷淡而面无表情之下,其实很温柔。在他面对牙齿治疗的恐惧之下,双手紧握地合十,是细心与温柔让他卸下心防,他一直看着那琥珀色的眼睛,他甚至没想到,会替他擦去喷溅在脸上的水珠。

其实根本是吊桥效应,何以辰自嘲地想。但,为什么?内心的纠结又多了一项—这人为什么答应要跟他上床?

「欸,你还不下床吗?」李礼问。

低沉浑厚的嗓音将何以辰拉回现在,「喔!」他迷茫间应了声。

「我肚子饿了。」李礼说。

「喔,好。」何以辰急忙爬起身下床。

李礼看了一眼何以辰,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逕自先离开房间。

独留下的何以辰,匆忙穿起衣服。

偌大的起居空间,一分为二,挑高的客厅,摆有精緻的皮质沙发组和齐全的个人音响组。没有过多的居家摆饰,简单素雅却显得冷清。紧邻的开放式厨房,白色的厨柜系统,同一色的不锈钢厨具,搭配大理石面的中岛,大方素雅。

极简的风格和富丽堂皇的牙科诊所有着天壤之别。

「你很惊讶的样子。」在中岛前喝着咖啡的李礼见何以辰四处张望的反应后说。

「我以为你走诊所那种奢华路线。」何以辰本来打算用浮夸来形容,想想后决定改用奢华。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李礼说,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

「真是抱歉。」何以辰有些惊慌失措,他忍不住想,都婉转形容了,还是不行吗?

「诊所是我妈的杰作,她太high了。」李礼无奈地说,「差一点诊所就要被她们一群贵妇佔领。」

「喔。」何以辰傻傻笑了笑,不知该如何附和。

「要喝咖啡吗?」李礼看了看何以辰说。

「不用。」何以辰小心翼翼走向中岛。

「那去洗澡吧,我来煮义大利麵。」李礼转而走向流理台,清洗咖啡杯。

「好。」何以辰乖顺地说。

「浴室在客厅左边直走底,乾净的毛巾在浴室外旁的柜子上。」

「我知道了。」何以辰说完,便依指示方向走。

李礼这时拿出一个深锅煮水,并在水中放盐,然后从冰箱拿出食材,水滚之后,放入义大利麵,再拿出一只平底锅,放在另一边的炉台。待义大利麵已经软化,他夹出一条试吃,软硬适中时,便把麵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点开平底锅的炉火,他倒入橄欖油,一边调整火力,一边迅速切好蒜头与辣椒,依序放入平底锅拌炒。他专注在料理时,没有注意到何以辰走近。

「好香。」刚洗好澡的何以辰,一边靠近李礼,一边探头看。

以橄欖油和蒜头为基底,辣椒调味,加入义大利麵,拌匀,简单速成一道蒜香义大利麵。

本来正在专心料理的李礼,闻声转头,却看到一头湿的何以辰,且发丝上的水珠,似乎还滴落在他的手臂上,让他直呼一声,「哎,不卫生。」他下意识用屁股推开对方。

「对不起。」何以辰吓得倒退几步。

「你洗头了,怎么不把头发吹乾?」

「我没洗头。」何以辰一脸委屈,「因为我头发比较长……」

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收尾装盘,「义大利麵好了。」

何以辰现在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待在原地,如同惊弓之鸟。

将盛好义大利麵的餐盘放在中岛上后,李礼见何以辰一直没反应,直接伸手拉住手,将人带到位置上坐好,并说:「吃吧。」然后自己一个人又不知跑到哪。

已经飢肠轆轆的何以辰,连忙捲起一圈麵团,放入嘴中,脸上立刻开出小花,「好吃。」他看着盘中的义大利麵,惊艳不已,沉溺在美食之中,一点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何以辰的头上,突然覆盖了一条毛巾,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后闻到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味,他抬首眨着大眼看向对方。

李礼回望着何以辰,两人对视片刻,他意味深长隔着毛巾摸着对方的头,才坐到一旁的位置,吃起义大利麵。

何以辰静静看着正在吃麵的李礼,手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

「好吃吗?」李礼问。

「很好吃。」何以辰讚叹道。

「嗯,那就好。」李礼回应。

「好香喔。」何以辰突然说,他像小猫咪般,一边嗅着香气,一边靠近李礼。

李礼不解,「什么很香?」话一说完,一转头就对上离自己很近的何以辰。

「你用的沐浴乳好香,我很喜欢。」何以辰一脸陶醉说,才一抬眼,嘴就被封住了。

李礼一手捧着何以辰的脸颊,情不自禁地亲吻着对方。

何以辰回应着这个吻,双手缓缓攀附着离自己越靠近的身体。

终于离开难分难捨的吻,李礼深深望着何以辰,手指轻抚被他亲肿的唇,是多么红润柔软,他又忍不住细细亲啄着。

何以辰没有吃惊、没有退缩,彷彿早已预料,他接受对方的吻,甚至他伸手捧住对方的头。

彷彿像是无底洞般的慾望,两人现在只想着内心那股急欲要宣洩的激情,彼此拥吻的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开始脱下对方的衣服。

李礼更是一把将何以辰抱到中岛上,褪去碍手碍脚的裤子。像是要弥补着什么,永远不够的,是前所未有的亲暱,他们剧烈但又小心翼翼地相拥相吻相亲爱。

何以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却被人扰醒,他不情愿地呻吟了几声才睁开惺忪的眼,睡得迷迷糊糊,他一副懵懂。

「累了就继续睡吧,只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去诊所了。」李礼站在床头说。

听见熟悉却又陌生的低沉嗓音,何以辰顿时清醒,羞红着脸看向李礼,轻声说:「好。」

「那,不用拘束。」李礼大方地说,「我走了。」他挪动脚步。

「等一下。」何以辰唤住李礼。

「怎么了?」李礼好奇问。

「你难道不怕我……有什么企图……」

「现在才想到要问这种问题吗?」李礼感到意外。

「就……」何以辰欲言又止,「我从来没在别人家待这么久……」

「20080101。」李礼突然唸出一串数字。

「什么?」何以辰一头雾水。

「你的病歷号。」李礼一本正经说,「我们也不是完全陌生。」

何以辰顿时傻眼。

「我走了。」李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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