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锦秋自白书(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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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不知道薛亦然是怎么做到,第二天像无事发生一样地拥抱我,亲吻我。

我拒绝了他的吻,那一刻,曾经在食堂有过的恶心感再次上涌。

他没有强迫我,只是转移话题说:“小秋,等成绩出来了,我们一定要上同一所大学。”

我头痛欲裂,大约是宿醉,抚着太阳穴淡然道:“一定要同一所大学吗?这么多年,你不腻吗?”

薛亦然惊讶地看着我:“老婆,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还要过一辈子的。”

是吗?一辈子很长的,走向生命终结的路上,薛亦然,你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变故吗?我没有问出口。

我偷偷改了志愿,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背叛薛亦然。

那天,他拿着北城大学的通知书来敲我的门,“小秋,你拿到了吗?我们就要一起去到新城市了。”

我斜了斜桌子上摊着的通知书示意,我没打算隐瞒他。

他的笑意再看见我的通知书那一刻消失了。我的通知书上写的是,南城大学。

“为什么?”他平静的眼眸落下阴影,气息冷冽。

“或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好什么好,说好一起上大学的。”

“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背叛我,你怎么忍心,贺锦秋。”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开口:“你背叛我一次,我也背叛你一次,很公平。”

他神情冷到极致,勾起一抹笑:“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我没回答他,我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报复谁,只是最近不想看见他。

薛亦然攥紧通知书,“你好样的,贺锦秋。”

门被哐当一声甩上,我心头的沉重却未曾消减半分。

我们再次陷入冷战。

九月开学,两家的家长都很意外。

我和薛亦然一南一北,距离开学还要一个星期,我打算提前去学校熟悉环境。

新学校的一切都很好,就是快递站也离宿舍楼太远了吧。

我提着沉重的被子往宿舍拖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我的被子提了起来。

我抬眼,对上薛亦然的视线。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彼此无话。

没多久,他停住脚步,回头看我:“又不和我说话了?”

“说什么?”

从前,无话不谈,如今,面对他,我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真的讨厌他,为什么每次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来找我,仿佛冷战的根源是我的错一般。

他丢下行李,转身将我拉入怀里。

“真不要我了?不要我就去找别人了。”他的声音回响在我耳畔。

我心口一痛,蓦然想起那个消失很久的名字——方嘉月。

“嗯,不要了。”

他却红了眼,“你骗人。”他揪出我脖子上的雪花项链,“还带着我呢,你还爱我对吗?”

我被他情绪感染,胸口的酸涩漫涨,泪眼婆娑,“薛亦然,你知不知,爱你很辛苦,真的很辛苦。”

他的眼泪比我还急,“我知道,老婆,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伤心了。你原谅我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原谅过他千万次。

那以后,薛亦然一直缠着我,用尽了平生的温柔。开学当天,他才不得不离开。之后,每逢周末,他便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我身边。他讨好我,讨好我的室友,讨好我的爸妈。

周遭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终于在大一的那个除夕,我松了口。

他高兴地抱着我转圈:“我的老婆终于回来了。”

时光如水,转眼到了大四。

周遭的朋友们都在为未来发愁,薛亦然想出国学电影。

“老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离不开你的。”一场欢爱完毕,他气喘吁吁地趴在我胸口。

我想了想,“我出国学什么呢?”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学电影。”他翻出手机里的相册,那是高中的时候我陪着他一起拍的一段微电影。导演是他,编剧是我。

电影好像也不错,我虽然没有他的天赋,但我也喜欢镜头和故事。

我应下,开始和他筹备出国留学的事宜。

命运总是充满意外和巧合,来嘲笑人们对生命蓝图精心的描摹。大约那时的他也想不到,最终完成他梦想的人会是我,一个没有天赋的我。

那段时间,薛亦然为我规划了太多未来的图景。我沉湎于梦想和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那个遥远的名字,直到那张脸再次出现我面前。

再次见到方嘉月是出国前的一个星期。

去南加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却意外接到他的电话。

“小秋,我不想出国了,我想学法律。”

“你的电影梦?”

“这世上,有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我想去帮助弱势群体。”

我不知道他的转变为何如此突然,我隐隐不安,来到北城大学。

是雨天,潮湿,闷热。

令我窒息不是天气,是他和方嘉月撑着伞并肩而行的场景。

06.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和大学社团去支教,在云南的乡村重新遇见了方嘉月,专业出身的她在那里做法律援助。

我想象着他们重逢的场景,想象他如何因为一场支教而改变多年的梦想。

我从来不知道方嘉月对他的影响这样大。

我拉黑了薛亦然所有的联系方式,独自出了国。

南加大的那几年,是我生命最绚烂的时刻。我这个没有梦想的咸鱼,忽然就找到了自己一生想做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电影如此有趣,几十分钟就足以承载一段生命的意义,一段岁月的长度,甚至于一段历史的厚重。就像杨德昌导演说的:“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延长了至少三倍。”

我试着忘记薛亦然,全身心地投入电影创作。

从《幻想鲸鱼》到《绯色》,再到《夏潮》、《秋霜》。慕烟说,当我在创作,我的生命之花在盛放。

如果你途径我的盛放。

我越成功,心底被深埋的遗憾就越痛,它会在每个夜色寂静的晚上钻入肺腑,让我疼得死去活来。

父母偶尔打电话过来,无意中提起薛亦然。听说,他成了鼎鼎大名的律师。

“唉,这小子,小时候就是个混不吝,谁能想到会成了律师。”

“还不是为了她妈,前几年,他爸那边的亲戚跑来抢他老家的房子,最后没能抢回来,他妈妈气得病了大半个月,都说吃了那个无良律师的亏。那孩子,估计那时候就有当律师的想法了吧。”

父母的话回响耳畔,我怔怔出神。

原来不只是因为方嘉月啊,我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庆幸。

毕业后,我拒绝了派拉蒙的邀请,选择了回国。

十月的海城是秋高气爽的模样,我走出机场的时候,爸妈来接我去吃饭。

“爸,我们去哪儿啊。”

爸爸欲言又止,妈妈也是。

到了饭店,我没想到会在饭桌上看见薛亦然,还有薛妈妈。

他看见了我,眼中涌动着熠熠的光芒,站起又坐下,“小秋,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朝着薛妈妈绽放笑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干妈,我好想你。”

薛妈妈爱恋地摸着我:“我们小秋越来越漂亮了,也瘦了。”

我笑了笑,“还是干妈最漂亮。”

入了席,我完全没有生疏的样子。吃吃喝喝,哄着两方家长乐不可支,直到薛亦然将一只红烧鸡腿夹到我碗里。

“你喜欢吃的。”

我愣住,妈妈也在一旁化解尴尬,“然然听说你回来,特意点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我轻声道谢,没有动那只鸡腿。

“我去个洗手间。”薛亦然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刺得我难受。

从洗手间出来,我没有回饭店包厢,去到走廊尽头的阳台抽了一根烟。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背后冷不丁响起他的声音。

我稳了稳心神,回头道:“在国外,学业压力太大。”

风过,吹的烟灰迷人眼睛。

良久,他问:“学电影,有意思吗?”

我笑了,掐了烟,娓娓道来那些电影时光里的蓬勃和鲜活,我说得越动容,他的表情便愈发苍白一分。

“那你呢,学法律,有意思吗?”

他扯出一抹笑,“就这样吧。”

我重新点燃一根烟:“是吗?当初你说要帮助弱势群体,还以为你志向多远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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