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狐(7)(2/2)

这一刻,谈言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强行忽略的问题终有一天定会以更为凌厉的形式爆发,用来惩罚逃避者,施以宣判。

不论是褚墨还是谈言,都还没有准备好拥抱彼此,甚至不知道他们应该要拥抱。

横在两人之间的裂缝,终于应声崩解。

*****

褚墨紧紧的禁錮着谈言,这使得他花了一些时间才得以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挣脱,躡手躡脚的下床。

褚墨似乎是被困于梦魘,眉头紧皱。

谈言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悄声推开房门,找到了被褚墨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黑猫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脚边,用那双睁圆的黄眸凝视着他。

「喵。」黑猫用谈言熟悉的声音叫了声,他回神,扯起一抹苍白的笑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连黑猫也感觉到了谈言的情绪,牠居然真的不叫了。

褚墨的手机没有设定密码,谈言三两下便打开。

他苦笑着,只因为他竟然真的记得,记得那组只听过一次的电话号码。

那是赵思婷的联系电话。

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他想。

就一次,他就打一次,如果接了,他就问,如果没接,他便再也不打。谈言对自己这么说道。

他深呼吸,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谈言听到了机械式的女声,他呼出了一口气,不知是放心还是惋惜。

他将拨号纪录删除后把手机放回了桌上,但当他准备要走回卧房时,响亮的震动声一路从客厅传来,他一个机灵,三步併作两步的衝了回去,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听。

「喂……」谈言压着胸口,心跳声大的不像话,拿着电话的手竟隐隐颤抖着。

「喂?请问您是……?」电话另一头,赵思婷闭着眼坐在床上,基于工作性质,她的手机不会关静音,陌生来电也通常会接,所以她死赖在床上犹豫了半分鐘后,还是起身回拨了。

听见那声音时,谈言便知道他没记错电话号码,毕竟在监狱的期间他可是听了无数次这声音,朗朗讲着千篇一律的辅导内容。

「赵思婷辅导员,我是谈言。」谈言压低音量说道。

另一边,赵思婷坐直了身子,一扫方才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将电话拿离耳际,确认是真的在通话中而不是自己幻听之后才开口。

「嗯,假释中的受刑人,编号8090,我记得。」

「赵辅导员,你之前说有需要帮忙可以找你,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所以,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言,谈言再次瞥了一眼房门,确认没有动静后,他缓缓蹲下,一边轻抚蹭着他像是在给他鼓励的黑猫,一边道出了他的无助。

而电话的另一头则是时不时传来轻哼,让他知道她正在听着。

*****

褚墨醒来时,谈言还睡着,缩在自己的怀里,像隻幼崽。

他旋即忆起了昨天的情形,隔着裤子轻轻按压谈言的股间,眼中是少有的愧疚与懊悔。

褚墨一一抚过了谈言的眼睛、耳朵……最后是唇。他轻轻落下一吻。

换上合身的深色制服,褚墨先是照例确认黑猫没有把饲料弄翻之后才出门。

说来也奇怪,自从谈言来他家之后,黑猫的脱序行径少了很多,他也不用每天下班还要跪在厨房清理卡在缝隙里的饲料残渣。

他和谈言的问题他无从下手,不过这不重要,眼下只要把人留在身边就好,照顾他养他都不是问题。

这么想着,褚墨把车驶入了监狱旁边的停车场。

「褚墨,你去带一下辅导员好不好?」同期在电梯前遇到褚墨的时候一脸讨好的请求道,他手上正扛着一箱的资料。

「今天不是赵辅导员吗?」他不记得有新人要来?褚墨暗忖。

「本来是啊,不过赵辅导员今早请了假,好像是很急的事情,所以临时找了代班。」同期回答,他用膝盖顶了一下向下滑落的纸箱。

褚墨看了对方手里的资料一眼。似乎是真的很多。

「人在哪?停车场?」他问道。

「对对对!谢啦,麻烦了!」闻言,同期开心的扬起眉毛。

得到确定的答覆,褚墨转了个身,重新返回才刚离开没多久的停车场。

赵思婷请假?

虽然对方不是多认真的人,但至少从来没有请过假,甚至褚墨还曾经想过赵思婷的班似乎比其他辅导员还要多出不少。

什么事如此紧急?竟然让她这么临时的请了假?

明明和自己不相关,但不知为何,褚墨无来由的在意,而这样的不安直到他下了班却没有看见本来应该待在家里的人后直接冲破了极限。

「谈言?」

没有,不在厨房。

「谈言?」

不,也不在浴室。

「谈言!」

房间里一成不变,只是多了一个随身碟……和,少了一个以往会窝在床上与黑猫一起将他的床弄得都是猫毛的人。

褚墨二话不说拿起了那不属于这个家的随身碟,举步衝到客厅后打开电脑。

接着,他在随身碟里唯一的一个影片档中看见了以他为主角的限制级影像。

「……这他马的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刻想起了今天赵思婷临时请假的事情。

那女人做了什么?

褚墨掏出手机,才愕然想起他并没有赵思婷的联络方式。

这时,黑猫走了过来。

「你知道谈言去哪里了吗?」

黑猫当然没有回答,牠甚至连叫一声都没有,就只是像褚墨当初衝出门去找谈言那时一样,静默而读不出情感的看着他。

「谈言呢?他去了哪里?」褚墨又问了一次,但这回他更像是在对着自己质问。

拿起车钥匙,他迅速的跑了出去。

凭着当时因为情急反而加深了的印象,褚墨沿路紧踩油门在只走过一回的陌生道路上奔驰。

连熄火的动作都省了,褚墨忙不迭的下车,疯狂敲打着门扉,没想到几下之后,老旧铁门就这么被他给敲开了。

不好的预感顿时窜上。

果然,屋内空无一人。

除了本属于房东的家具,其馀的私人物品全数净空,家具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就像不曾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谈言……」褚墨对着他当时找到谈言的房间发愣了许久,他彷彿还记得自己将人横抱在胸前的温度。

逃了,谈言逃跑了。这个认知竟让褚墨差点喘不过气。

谈言从未属于他。

为什么突然逃走?是在害怕他吗?

但无数次的缠绵,谈言娇喊着他名字的声音犹在耳畔,这令他不愿意去相信那当中可能包含着对他的恐惧。

到底是为什么?

褚墨踩下油门。一整夜,一辆如发狂野兽般的车子,在静僻的街道划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喧嚣开车的人的徬徨与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