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2)

林子画毕,放下笔问道:“大家说过瘾不过瘾?”

“最好杀死这些洋人和小日本鬼子。”身边围观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林子刚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就见到了人群中的爷爷。他连忙招呼道:“峻之,你怎么在这儿,来,我们哥俩喝一杯。”待爷爷坐下,林子转身向店家要了一壶酒。

在爷爷的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在此之前,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应邀举杯的时候,竟然对面前这个一直厌恶的林子生出几分喜爱来。

“峻之啊,你可知道,在那法国水师兵营中,我这心里是有多憋屈。”林子说着,给爷爷添上了满满一杯酒,“想我堂堂中华四万万同胞,竟然会被一群黄毛妖怪所蹂躏,现在连东洋鬼子也在东北虎视眈眈,你说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七尺男儿,能不恨吗?”

爷爷也是喝得开了,举杯跟他碰了一下,说:“这国弱民贱,是自古就有的规律,前些年皇帝老子还在,闭关锁国,中国人不长见识自然是要挨打,后来军阀混战,各个都举着枪炮受着洋人的指示来打自己人。”

“这样说来,现在倒是略有不同,有胆识有远见的军阀都归到国军帐下,只是这东洋鬼子在我国东北再三挑衅,我们却不做反应,实在窝囊。”林子叹了口气,仰头喝尽了杯中的烈酒。

“那你在这里画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爷爷冷笑了一声。

爷爷的话音落下之后,林子发了半天的愣,没有说话,等他回过神来,说:“别说这些伤神的话,来,我们再来一壶!”

那天下午,爷爷和林子一直喝到傍晚。那天的天色有些古怪,夏天已过,那个傍晚却日光显现,一片血红。

“峻之啊。”林子唤了爷爷一声,迷迷糊糊之中伸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酒壶。

“我在呢。”爷爷也早已泛起了醉意。

林子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身子来,他的一张脸被酒醺得通红,嗫嚅了半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喻广财东奔西走吗?”

“哦?我听说你父亲不幸去世,他与师傅关系甚好,所以也就带着你一起了。”爷爷说道。

没想到林子听了,摇了摇头,说:“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你觉得喻广财的为人怎样?”

“师傅为人正直,而且怀着一颗慈悲之心,道行也高,经过这些日子,我非常敬重他。”爷爷点着头,说得非常恳切。

林子歪嘴一笑,说:“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

“哦?你何故要这样讲?”

林子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题。他哼起了小曲儿,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爷爷的肩膀。“峻之,以后你跟着他可要好自为之,有些事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刚走开两步,他停下来,回头说,“对了,我也谢谢你今日的提醒,再见。”

说着,林子就一路哼着小曲歪歪倒倒地朝着那破旧的街道尽头走去。爷爷站在他身后,那天边斜照过来的夕阳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金色。

第二部

分集简介

爷爷的故事还在继续,骇人听闻的故事就在你身边:一座公立学堂,原来是清朝豪宅,文字狱时满门抄斩,宅中一口被填堵的深井,深夜却传来诡异的掘土声。凡听闻此声之人,便被深井吞魂,引魂上猫身,到底是什么封住了井下魂?大娄山脚下,执行特殊任务的川军遭遇负背鬼,夜宿死山口,五人之中,到底谁是人,谁是鬼?云南边陲,大树遮天之处,男性村民一进山林便离奇失踪,缚灵树中,隐藏着什么秘密?神秘村庄一入深夜,便能碰见残缺肢体跳动,这座死山,与凭空消失的千人军团有何关联?江边村落,流传一种用小孩做诱饵钓水鬼、吃鬼肉的说法,下水之人遭水鬼附体,究竟是恶鬼难镇,还是人心叵测?

引子

临近春节,在我的坚持之下,爷爷终于获得父亲和伯父们的同意,得以回老家一趟。他的故事并没有完结,我很庆幸我已听去这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路上的景色倒是有些萧条了,虽然公路早就铺上了柏油,可人却越来越少。爷爷指着远处的那个山丘对我说:“看见没?那坡顶上的破屋子就是你张七爷以前的家。”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那座破败的黑屋子就像纸折成的一样,一点寒风也是经不起的。我眺望了半天,眼睛也开始发酸,寒风这么轻轻一触,倒有要渗出泪水的意思。

“张七爷,果真是家里的老七?”我伸手扶住了爷爷,他手里的拐杖粘了不少的泥土,显得非常的沉重。

听了我的问题,爷爷笑了两声。那笑声十分硬朗,与他孱弱的身子极不相符。他长舒了口气,说:“这个也不过是听你曾祖父说的,那时候只顾跟着他四处调皮,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不过好像他跟我说起过这个事情,那时的他可真不像他,哭哭啼啼,像个婆娘。”

“那他的真名到底叫啥子呢?”我追问了一句,见爷爷有些累了,扶他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来。

爷爷说:“‘张七’、‘张七’的叫了一辈子,我倒是真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好像听他的父亲叫过他‘清儿’。这名字,倒应该是他不愿意听的。你这个张七爷,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娘里娘气的。”

我听出了爷爷话里的意味,最讨厌娘里娘气的张七爷,却在爷爷问起他是不是真是家中老七的时候,哭得像个婆娘。我对这其中的故事好奇起来,可不用急于追问,在爷爷的回忆中,这一段一定会被他浓墨重彩地叙述一番。

这样想着,我正准备把爷爷从石头上扶起来时,谁知他刚一支起身子,那根拐杖就卡在石子中歪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爷爷歪了歪嘴角,长叹了一声:“家伙,我老了,你也老了,看来在这个世界留不长了。”

他的话里好似裹了针一般,扎得我生生作疼。我抬着爷爷的手臂,看着他一脸的淡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安慰。他这一生早已被打磨到了极致,死亡对他来说,更是司空见惯了。

“小子,你也别多想,我晓得你这一趟的目的,无非是想套出我口中的故事,你很好奇,这是好事,你老爹总说你只会耍笔杆子成不了气候,可在我看来,你比他们都灵光,居然还把爷爷跟你讲的故事写成了书。我这一辈子,让你听去了有个记录也好,反正真假难辨,哈哈。”爷爷笑着走了一段,又看了看手中的拐杖,补充道,“说起这拐杖,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好像是1938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十五岁,虽然跟着师傅奔走了不下百场丧礼,可还是一副牛脾气,这一点你倒是遗传了去。那天,我跟师傅去做礼,完了之后跟着大师兄回师傅的院子,走到那片松林沟的时候,就触了霉头……”

故事还没有开始,我就早已按捺不住了,连忙跟了上去,生怕从爷爷口中听落了一个字。

那天,在龙门镇做完了礼,爷爷与大师兄李伟扛着东西先一步回去。穿过整个镇子,沿着那条大路往回走,要走上三四个小时。

入了秋,天气比较干爽,走着有秋风穿来穿去也不觉得热。出了镇子没多远,有一个特别大的山坳,穿过那山坳就能上另一条大路,直达目的地。那山坳很深,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松树,当地人叫它松林沟。秋天的时候,这一带的风就变得猖狂起来,一灌进山沟的口子,就掀得沟里的松树哗啦啦作响。

在给这家做礼的过程中,爷爷听一个当地的老头子说过一段关于这松林沟的故事。在晚清末年,时局纷乱,人们是要地没地,要粮没粮,不忍饿死街边的大多数男人,就拖家带口地进了这松林沟。男人们纷纷拜了把子,落草为寇,专门劫杀这沟里过路的商客。这条路是龙门镇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捷径,如果不走这条路,要出镇子,起码要多转十来里路。起初的时候,过往的商客并不知情,带着大批的物料从这里经过。除了军方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命丧于此。那很长一段时间,这山沟里氤氲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些树枝上挂满了路人的脑袋瓜和肠肠肚肚,一时间怨气深重。后来有部队开到,带领一个团的士兵,活生生杀光了松林沟里的那一窝土匪,尸体在镇子上挂了好几天。

爷爷跟着李伟走进那山沟的时候,脑子里就蹿出了这个故事。深秋时节,只要天上没有下雨,夜空中月亮就极为明亮。月光照亮了山沟里的那条石板路,好像一条行进的蜈蚣,歪歪扭扭。松林沟里的松树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更多的养分,要比别处的松树更为茂盛。繁密的枝叶将头顶的月光过滤之后,斑驳的光影更添诡异。

爷爷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着周围的松树枝丫,他的脑子里满是那一幅幅挂着脑袋瓜的情形,不知不觉之间,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这股腥味不知从何处飘来,怎么挥都散不去。

走着走着,爷爷不小心踢中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脚趾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他连忙在一旁坐下来。李伟见状,扭头责备他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小心。说着,也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爷爷叫着疼,谁知一抬头,竟然看到远处一个人影从雾蒙蒙的松林里走了过来。爷爷看傻了眼,半天没有应李伟的话。李伟拍了他两下,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他顺着爷爷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黑影,一瘸一拐的。

渐渐地,那个黑影朝着两人走了过来。爷爷看得仔细,可因为只有模糊的月光,只能判断这个黑影是位老人。他拄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影子在石板上一斜一斜。爷爷慌了神,连声问李伟应该怎么办。想必李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动也不敢动。

那黑影走到爷爷和李伟的面前停了下来,转身盯着他们。爷爷看不清他的脸,一个黑色的剪影,像树叶一样轻飘飘的,只怕风一吹,就把他给送走了。两人看着面前的黑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对视了许久,那黑影将手中的那根拐杖递给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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