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2)

午膳后,苏蔷坐在院中看了会儿书,但过不多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有乌云迟缓而来,看样子快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她正在收拾院中衣物时,雨滴便翩然而至,而且愈来愈大。

每年的这个季节琉璃便会雨水不断,思及到了晚上还要再熬一次药,也不知这大雨会持续到何时,她想趁着雨水未大时先将草药拿到前院,以免夜深路黑又行动不便。

虽在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天色还尚早,但此时却已经如同暮云四合,而从开始落雨到她收拾妥当跑到后院,前后不过一刻钟而已,可一推门便听到的雨水滴答声却让她大惊失色。

循着声音望去,她心下一凛,果然是屋中漏雨了。

后墙上方的屋顶已被大雨穿透,如注雨水似入无瓦之屋,紧凑而不停地落在竹篮中。

她慌里慌张地将草药转移到其他地方时已经来不及了,雨水不仅湿透了竹篮,连其中的草药也湿了大半。

若天能立刻放晴,说不定草药晒一晒也就无妨了,但这个季节的雨总是绵绵不绝的,如果想保全一些草药不发潮发霉,唯有用火烤干了。

好在后院还有一间被长久废置的膳房,有柴有火,若是及时,应该可以挽救一部分。

忙活了几个时辰,连将熬药的时辰都向后推了推,但能被烤干的草药却还不及全部的十分之一,大概也只能撑两日左右,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当值的侍卫再去购置一些了。

望着湿成一团的各类草药,苏蔷不由有些懊恼,为何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任由草药留在了自己没有检查过的那间柴房。

开了门撑开伞,外面已是黑透了,她蹑手蹑脚地避开地上的雨水向前院大门走去,但在经过竹林时突然顿下了脚步。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琉璃别宫虽被冷落多年,但每年两次的修缮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上次恰就在上个月,而且竹苑因是主子寝居之一,还是重中之重。

可是,为何那件柴房的屋顶破成那样都被人置之不理?

若是负责修缮的仆人将柴房的破败视而不见,那为何旁边更是破败的膳房却是滴雨不漏?

难道……

一个可能的原因在她的脑海中窜出,随着打在油纸伞上的雨滴声愈加清晰明显,使她霎时间浑身冰冷双腿僵硬。

与世隔绝,大雨磅礴,草药断绝,再加上侍女为避责罚蓄意隐瞒,最终使他不治身亡,多么精妙的棋局。

僻静舒适的居所,妙手回春的太医,保护得当的侍卫,随身侍候的侍女,品类齐全的草药,有效无暇的药方——如此完美的养病环境,倘若他还是死了,责任追究得再深,也不会牵扯到设局人身上。

最后害得他病入膏肓的,只能是那个不小心将草药淋湿却因害怕承担罪责而准备瞒天过海的侍女,从来没有人听到她提起过草药湿潮的事情。最多,再加上整个琉璃的问责。

觉得四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苏蔷突然打了个冷颤,将跨出去的右脚缓缓地收了回去。

许诺离开得很及时,在这里,外界能帮助自己的唯有门口的守卫,可他们却又是最不可靠的人。

是的,早有人决定了她的命运,而能逆转这场棋局的只有自己。

深呼吸,转身,离那扇朱漆大门愈来愈远,苏蔷竭力恢复平静,开始自己该做的事情,煎药喂药,然后进屋睡觉。

第二日,那人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在烛光下更显惨白,若不是还坚持着微弱的呼吸,更像是已经断了气的病弱少年。

已是晨曦,窗外依然阴雨绵绵,雨势却已经小了许多,她望着烛光下的年轻人,突然心生感慨。

也不知他曾遭受了什么,竟会大病至此,昏睡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想来也是命途多舛吧。

在天刚微亮时,她便去了一趟后院的柴房,发现与原本草药放置的地方正对的屋顶上,果然少了一排青瓦,规则而有意。

所以,有人费尽了心思想害死他,却妄想兵不血刃,将结局引向一场意外与一次失职。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顾忌,所以才会给她留下了一丝生机。

午膳时,织宁前来送饭菜,她已经替了之前的阿岭有了几天,能促成这件事的,除了她自己的死缠烂打,还要依仗泉姨的成全。

只是,纵然能彼此对视两眼,她们却一句话都不能沟通,织宁平日里虽是个话捞子,在强权面前也只能乖乖闭嘴,时刻铭记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惨痛教训。

那次她刚兴高采烈地喊出“阿”字,便惹得守门的护卫拔了刀,直截了当地威胁说她再废话一个字便要换人过来。

从此织宁便只能装聋作哑地与她以目光交流,但在她看来,织宁的每个眼神都在问同一个问题——里面真的没有肉能吃吗?

今日也是,苏蔷对织宁微然一笑,目送她离开后,右手提着食盒,左手习惯地将有些侧开的盒盖扶正,在一个护卫关门前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有事禀报。”

护卫的手停了下来,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昨日大雨,安放草药的柴房漏了雨,将草药打湿了部分,这两日又是阴雨绵绵,很快就会发霉不能用,所以劳烦两位大哥能替我向别宫的掌事传个消息,再买些药来。”她语气恳切,诚然道,“剩下的草药只能撑五日,若是等不到太医回来,怕是会耽搁贵人的病情。”

护卫神色不动,不耐地说了声“知道了”便要粗暴地将大门关上。

她却慌忙抬手将大门按住:“大哥可要快些,这几日一直下雨,道路难行,若是去最近镇子里买药,这一来一去也是要费些时辰的……”

“啰嗦。”那护卫瞪了她一眼,正要强行将门关上,余光扫到她的手腕,不由一怔,嫌恶地皱了皱眉。

“小女子每逢雨天便会宿疾发作,浑身都生出红疹,”善于察言观色的苏蔷忙将手缩了回来,用袖子盖住了布满红疹的手腕,顺势挠了两下,抱歉道,“让两位大哥受惊了。”

那护卫不再说什么,皱着眉将门锁上。

看来他是信了。

果然与自己推测的一般无二,听到自己主子即将断药,那两个侍卫竟丝毫没有流露出关心之情,甚至没有向她讨要药方,只是一味敷衍,只怕今日之后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便再也不会有人知晓这件事了。

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有五天的时间。

五天之内,救了他,便是救了自己与琉璃。

绵绵阴雨又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暮晚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早早地回了屋,却迟迟没有灭灯,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低声痛哼。

折腾了一整夜,醒来时比往日提前了一个时辰,外面还下着朦胧细雨,她打着哈欠,将后院的柴木抱了些回屋,开始吭吭哧哧地劈柴,直到天色开始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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