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2)

“我不问过去,只候今时。”晏七颜逐渐稳定之后,已昏昏沉沉睡去,亓宣轻轻拂过她额间的汗,双眸中是沉淀千年的宁静纯粹,“艮阳宗刑罚如何判,便如何予她定罪, 她若伤重, 我自会医她。”

“她若真是和颜,我们如何给她定罪!”向苍仙尊低吼了一句。

亓宣抬起眼帘:“轮回转世, 魂魄重生,往日于她而言早已烟云散尽,她是和颜或非和颜,与艮阳宗都无关系。”

向苍撞入他幽暗的眼眸,里面倒映着上空昏灰的云层, 犹如蒙上了一层雾霭,他看不到他更深处的东西,唯一从他眼中传递而来的,是如古井般沉寂的静默:“若无关系,你为何要救她?还用你身上百年修为凝结的血丹!亓宣,当年你以化神期修为入艮阳宗时,我便问过你,你为何而来。你从未曾告诉过我,现在我再问你,当年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和颜而来……她到底是谁?”

冰雪剑飘落而起的雪花一片片飞过两人之间,亓宣缓缓垂了眼帘:“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知,我要守着她。”

……

晏七颜遭受锟铻钉酷刑一事在之后便传遍了艮阳宗。整个宗门都沸沸扬扬,都在讨论此事。有人觉得刑罚过重,现如今她还被关在阴森寒冷的绝地崖,也许已去了半条命;也有人觉得像合欢宗这样的魔修,就该直接被淬灭了。

“我昨日经过绝地崖外面,听到里面传来很惨痛的叫喊声,恐是那锟铻钉入体,实在太过疼痛了。”

“是啊,真是可怜,虽然她是魔修,但我见她好像也没有对我们怎么样啊。”

“你懂什么,她可是合欢宗魔修,专门找男人合欢,然后吸取你们的修为。她就是假装对你们好,博得你们同情后,再把你们骗上床。”

一群男弟子把晏七颜的事当茶余谈资,聊得十分欢快,内容更是不堪入目。另一旁的滕芷气得直接从座上站了起来,正要发怒,却被滕泽一把拦了下来。

“哥!你拦我做什么!你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话!”滕芷气得脸都青了。

滕泽冲她摇了摇头,然后直接走上前一脚踹翻了那几个聊天着的弟子的桌榻。他们被吓得一惊,其中一人恼怒的站起来:“你干什么!”

滕泽凌空一招唤出一排高阶符纸:“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说七颜什么话,这些符纸会一张不剩的全打在你身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们山庄所制的符纸,艮阳宗每年都会采购,专供元婴期修士在外完成任务时使用。”

那弟子气得咬牙切齿,滕泽滕芷背后的山庄实力强大,他的确惹怒不起,更何况他们二人是内室弟子,有着旁人羡煞不已的资质。但若是此时就这么妥协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区区一个魔修,说她怎么了?谁不知道她现在快死了,被打了锟铻钉又被关在绝地崖那种地方,迟早要毙命!”

“她会不会死,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便在这时,有另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九鼎山庄的九承悦。

滕家背景虽然强大,但也抵不过一个九鼎山庄,九承悦一出来,那原本还想再辩解几句的弟子瞬间闭了嘴,生怕多说一句就惹恼了他。

九承悦本来就不喜欢这群呱噪的人,推选大会当日所发生之事,他当然也是亲眼目睹的,晏七颜隐藏着秘密,他本来就有所怀疑,但却没料到她竟然是魔修……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魔修?她若是魔修,这群叽叽歪歪呱噪的人,早就堕入魔道几百次了。

他心中十分不爽,觉得自己竟与这群愚蠢的人一样,是在最后才知道的。滕泽没想到九承悦会忽然开口:“九师弟。”

九承悦入门比他们晚,这一声师弟并为过。

他似乎也没在称呼上多计较,而是瞥了滕泽滕芷一眼:“与这些人,有什么可多说的。”滕芷开口道:“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七颜是魔修?”

“她是魔修毋庸置疑。但与北魏相传的那个,未必是同一人。”九承悦一甩手,“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去问问她不就行了,有什么可传的。”

问她?可绝地崖他们进不去啊……

滕芷还在皱着眉头,却见九承悦已抬脚往绝地崖方向走了去。她看了一眼滕泽,两人点了点头,均跟了上去。

沮渠封坛这几日一直惶惶不安,特别是当他得知晏七颜受了刑重伤,还被关押在了绝地崖。自己明明应该恨她,讨厌她,厌恶她,但不知道为何满脑子都是她留给自己的话,她温和的目光,她将自己抱在怀中时,如玉的模样。

人人都说,是她害得北凉国破灭,是她想得到自己身上的应龙血脉……但直到现在,她连自己的半个手指都未碰过。

她送他入宗门,她替他拦下闯塔罪责,她做了这一切的一切,她并没有伤害他啊。

缓缓摊开手掌,上面有一粒化身丹,是段柏渊交给他的。几天前,他为了晏七颜的事找到了段柏渊。他想问清楚关于魔修七颜的事情,包括当年北凉和北魏所发生的,到底是不是她所为。段柏渊却一字不说,只交给他这颗丹药:“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她便可。”

鼓了鼓勇气,他将化身丹一口闷了下去。

化身丹化身需凭想象将自己幻想成另一人模样,在一个时辰内,就可以维持那人的形象。沮渠封坛脑海闪过几位仙尊的模样,唯独自己的师父亓宣格外清晰。

待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成了亓宣的模样,翩然仙姿,超凡绝然。

……

绝地崖玄门,守卫的执法堂弟子看到前方传来脚步声,抬起头,竟是掌门亓宣。只是他今日没有御剑,却是踱步而来。

“参见掌门。”当他走近,两位弟子立刻鞠躬行礼。

“亓宣”并不言语,只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开门。弟子虽觉得今日这掌门有些奇怪,但还是规规矩矩打开了玄门,让他进入绝地崖。

一踏入绝地崖,门便重新被合上了。

沮渠封坛抬起头,他看到晏七颜被关在石阶上方的圆台中,周身都是环绕的水渠,里面寒冷刺骨,她意识模糊的躺在地上,似十分痛苦难受。

她竟伤成如此……

沮渠封坛顶着“亓宣”的容貌,想快速踏上圆台,却不料结界猛地一闪,直接将他阻隔在了外面。这结界由冰雪剑所设,除非修为极其强大,或有专门的咒文解除,否则旁人无法入内。即便是当时的段柏渊,也只站在圆台的外面。

他无法入内,只能眼睁睁在外面看着虚弱的晏七颜。看到她这副样子,沮渠封坛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很难受,特别难受,他不想看到她是这副模样。

“七颜。”他站在圆台外面,忽然喊出了她的名字,“喂!魔修七颜!七颜!”

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意识模糊的晏七颜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她支撑着手从地上坐起,视野不是很清晰,只朝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自从身上的锟铻钉被拔除后,她便一直被囚禁在绝地崖中疗伤。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伤似乎好得很快,身体仿佛一直在温热的状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带给她力量和灵力,或许因为如此,她原本几乎要倒退的等阶竟开始重新逆转上升,但就因为如此,那力量和灵力的源头开始枯竭,身体不自觉的掠夺那力量转化为自身的修为,直到刚刚那一股力量似乎被耗尽……

身体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开始向外索取,似乎在寻找哪里还可以得到更多的修为……这是魔修七颜这副躯体的本能。

当她看到结界之外站着另一个人,那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然后一下子伸出手,将他拉入了结界之内。

冰雪剑只发出一阵震动,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沮渠封坛被拉入了圆台,他没有站稳,整个人倾覆在了晏七颜的身上。双手扶着地面缓缓撑起半个身形,却感觉到有一阵呼吸就在正下方,他睁开眼睛,尚未来得及看清,就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了上来,一下子吻上他毫无血色的唇。

呼吸一下子窒息,他脑海顿时空白一片,只呆呆的撑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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