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2)

楚钰眼中蒙蒙血雾,头痛欲裂,五内皆碎。

殿中灯花正盛。

程沐跪伏阶下,自陛下接过起居注后,上方便再无动静。

正殿内死寂沉默,只能听闻窗柩外呼啸过耳的风声伴着残叶沙沙作响。

偶有野猫跃墙而下,惊动了守卫。

不知多久,程沐头顶传来了宣帝的声音,“丹砂一事,还何人知?”

程沐回禀道:“太医院石院判。”

石院判深夜受召入宫,来时车马寥寥,宫灯通明。

他随红衣大监周折入殿内,红衣大监扣上了殿外的雕花木门。

石院判背着药箱躬身而入,只看到了跪在阶下的程沐,转念便知陛下三日不朝的缘由。

石院判跪了下来。

宣帝问道,“赵嫣可确身中丹砂?”

石院判道,“赵大人身中丹砂久矣,丹砂无解,活一天便磨一天的性命。”

“石院判是太医院的老人,关于赵嫣与先帝之事,石院判知无不言,朕不问罪。”

“臣知无不言。”

永历三年冬天的一个无星无月的深夜里,宣帝先是见了翰林院的史官,又见太医院院判。

其后入太庙,太庙本无祭祀不入。

宣帝未带随侍孤身一人,于第二日天际将明时出来。

据后来太庙修缮的宫人口舌,供奉于太庙的先帝牌位俨然被毁得面目全非。

史官出宫后病倒了数日,大夫说是接连三日滴米未尽,全凭着一股气提着,如今这口气泄了,人便倒了。

院判出宫后不日告老还乡,临行前对皇宫的方向三跪九叩,以此作别。

先帝于建安二十七年的上元节病故。

永历四年初的上元节与前三年不同,宣帝以“体恤百姓”为由并未大肆铺张。

第一百零五章

香雾袅袅,明堂高祭。

太庙顶上的琉璃瓦缀满积雪。

长廊深邃安寂,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太庙中殿厚重的五色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影子投掷在蒲团上,被烛光拉长。

楚钰的眉眼掩映在黑暗之后,看不出神情。

大楚立国百年两代帝王的牌位供奉于太庙,日日有宫人精细打扫,烛案上不染尘埃。

高祖皇帝下方的牌位上书“大楚圣祖皇帝之位”八字。

楚钰忽然冷笑起来。

天家无父子,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个道理。

他的父亲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像是看着手心翻覆的一枚棋子。

楚钰这一生最恨被人摆布。

他是太子时为先帝摆布,先帝死后做了帝王,却被赵嫣摆布。

如今赵嫣死了,却又被命运摆布,父非贤父,母非生母。

他对骊妃无一分印象,直到后来将朱旻盛调至身边,骊妃的模样才渐渐丰盈。

那个女人悲惨的一生于朱旻盛的口中为他所知,遂斩杀戴高与太后宫中旧人。

戴高被他亲眼看着活活杖毙,到死都不能瞑目。

他贵为帝王,自己的生母在冷宫中受尽屈辱。

太后给了他嫡出的身份,抚养他长大,虽不亲近,却并未苛待。

如今对外称病,实则被他幽禁于后宫之中。

石院判说,赵嫣在先帝的寝宫自戕过。

关于赵嫣的往事楚钰心中已能连成脉络。

从建安十六年至今,一个人的一生是怎样一步步被推至悬崖,到最后粉身碎骨。

从石院判口中得知这些注定见不得光的过去,楚钰才真正明白了他在大理寺所做的事对于赵嫣来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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