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2)

曾经,有人偷走了他的兵符,用途未知。当时刺史府人人自危,翁朝却很悠然,依然每日照常做公务。他对身边人说,“问心无愧者,这十日都无需做任何事,听从吩咐便是。”

结果才五日,偷兵符的人就按捺不住出逃出城,被抓了回来。

云姜头戴幂篱,安静地坐在椅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微抬头,轻纱晃动,翁朝明朗的面容映入眼帘。

翁朝也注意到了她,只是一眼,就掠了过去,笑道:“还有娇客。”

“这是我族中堂妹。”卫息解释了句,就对翁朝说起村庄之事,言简意赅地交待了来龙去脉。

说到公事,翁朝正色起来,他是正气的相貌,长眉入鬓,面无表情时就很有凶相,威慑力十足。云姜侧眸望去,只看得到他专注的侧颜。

翁朝是她的堂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别十五年,如今,已然成了一位有魄力有手腕的男人。

翁朝从小就在刺史府长大,他母亲早亡,父亲宠爱姬妾忽视长子,父亲就把他接到了身边教养。云姜年长他两岁,就带着这个堂弟四处游玩,胡作非为。

但翁朝最依赖的,还是云姜的母亲。他是个乖巧的少年,在云姜母亲死后却红着眼第一次对翁翡拔剑,恶狠狠的模样如同痛失亲人的小狼。

翁朝曾对她说,阿姊,等我再大些,就带你离开这里。

那时候,他是那样坚决,话语千钧,将自己的誓言深深刻在了心中。可当时那么坚定的人,谁能想到,最终是他接替了曾经深恨的小叔的位置,成为沧州刺史。

阿朝,最后你还是留在了这里。云姜在心里,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翁朝似有所感,敏锐地朝云姜这里望了眼,看到的却只是少女低眸由人服侍着喝茶,露出的纤指葱白,只看体态气质,就知道是个出众的美人。

其实初入大厅时,他就注意到卫息和少女的相处方式不一般,肯定不是所谓的堂妹。

他没有在意,只当卫息并不是了解的那般清心寡欲,男儿红袖添香实为常事,所以稍微看了两眼,出于礼貌,就不再多瞄。

此刻听卫息说完,翁朝简单点了点头,唇角弯了下露出笑意,“巧了,卫校尉所言之事,与我们近日要去办的碰到了一块儿。”

翁朝说的我们,指的是最近留在刺史府的魏隐、秦致一行人。他们是为查舞弊案而来,数日来,查出那舞弊的答案竟是从一个小村庄中流出,正要把人传来问个究竟。

这会儿听说卫息发现村庄里的人都是匪徒,都颇为诧异。

大概由于他们出行时人数众多,并没有碰到过劫道之徒,也就错失了线索。

在翁朝的牵引下,卫息猝不及防地就和魏隐、秦致会面了,三人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的惊讶。

“卫校尉这是……?”秦致看着他身边的云姜出声询问,他听说卫息有个表妹未婚妻,但是……卫奉宣并不像是会冲动到带着未婚的妻子到处游山玩水的人。

卫息仍是那套说辞,“这是我族中堂妹。”

秦致礼貌地笑了笑,唤了声“卫姑娘”,云姜隔着幂篱,对他微微颔首。

魏隐对此毫不关心,他直接出声询问了卫息匪徒村一事,听到他们是因为在山林留宿才发现的,不由多看了另外的二人一眼,冷淡的眼神瞟过,途中微不可察地多停留了一息,幂篱下模糊的容颜似有几分面熟。

秦致道:“不如让婢子带令妹去府中游玩一番。”

他这是让人回避的意思,岂知少女忽然开口,“不用,离开奉宣哥哥,我就不安心。”

其实是没甚么起伏的语调,但因了声音的轻柔悦耳,便有种娇气的韵味,寻常男子听了简直能酥一半骨头。

卫息:“……”

顶着对面二人奇怪的目光,他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卫息知道,随手捉弄他是陛下的恶趣味之一,但他也不可能揭穿陛下身份。好在这句话后,陛下就没再有多余的动作,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玩着九连环。

匪徒村的事是他们几人共同经历,也不是甚么特别机密之事,索性魏隐他们就默认人留了下来。

议事之地选在了空旷的庭院,草木萧疏,四周一眼便可望尽,唯有井边的一簇海棠犹在绽放。

风轻,天碧如洗,这样的冬日在京城是少见的。

九连环解开后,云姜百般无聊,索性支颐看着面前四人议事。目光透过幂篱,竟也仿佛有了温度,在场都是五感敏锐之人,无不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都故作不知。

几人在讨论应对之法,魏隐主张先杀匪首震慑,余者不从再杀,不怕众人不服。秦致却以为太过残暴,一村为匪,必有隐情,还需先查明真相。

翁朝多为旁听,思索之余也在打量几人神色,主要多为观察魏隐。

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地目视这位名震朝野的长义王。

魏见微此人,他多有耳闻,淮南魏氏,在前朝也是名望深重的世家。魏见微年幼时,其父入宫觐见梁帝,见梁帝荒废朝野、嬉乐无度,不由破口大骂,被醉酒的梁帝怒而斩首。

梁帝清醒后,自知做了错事,但还是降下圣旨谴责了一番魏氏,又赐下一些赏赐,此事就算了了。

当时魏氏由魏见微叔父接替主持,其叔父无子,魏见微也就算养在了叔父膝下。

翁朝知道的是,自己的叔父翁翡就和魏见微私交甚好,叔父很看重他,还曾流露过想结亲的意愿。那时候翁朝年少,叔父外出剿匪从不带他,他和魏见微也就无从结识。

魏见微为人看着冷淡,交际手段却很有一套,不仅叔父,当初的谢宗也与他成了忘年交。

魏见微一路坐到这个位置,与谢宗的提携离不开干系。好些人说,若不是先帝于长义王有恩,以长义王如今的地位,便是拥兵自立也不算难事。

翁朝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因叔父和阿姊而想多看此人几眼而已,有件事也令他颇为疑惑,魏见微和叔父的关系既然那样好,缘何到了沧州这些日子都不去拜访呢?

…………

少帝离京一事,很快就被伺候的宫人发现了。来喜等人起初不敢禀报,只是私下寻找,在傍晚还是被阴太后发现了。

阴太后想传儿子去说话,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这才亲自来,发现了这一震惊的真相。

她命人把大明宫看管起来,着人给兄长阴寿传话,想了想,又不情不愿地告诉了仍在宫内的文相,这样大的动静,肯定瞒不了他。

不久,文相也在书房折子下方发现了一封留信,看完又笑又气,他知道陛下凡事率性而为,只不知潇洒到了这个地步。卫息纵然武艺高强,但一人难抵千军,如果陛下出了意外,谁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