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不配(2/2)

“理由呢?她们这样的做的目的是什么?”

慕明翰说:“为了逃离王府,为了……新生。”

……

罗竹雨走到那片早被焚毁的槐花林,如今,这片野林生出其他的草木,无人打理,更不会有人记得林子深处曾有人居住。

在槐花盛开的时节,阮芊芊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槐花饼,罗竹雨悠哉地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对着一篮子槐花饼发愁,“阮芊芊,你整天做这个,就算做的再好吃都会吃腻的吧?你怎么不去街上卖呢?”

阮芊芊不说话,罗竹雨擅自做主地把篮子拎走,“等着,我帮你卖了去!”

晚上她拎着空篮子回来,把一袋子铜钱啪的一声放到木桌上,得意洋洋地邀功,“看!我聪明吧!这样你也少辛苦点,一个姑娘家家整天往山上去,多危险啊,要是遇到野兽,我还不在,你怎么办?”

阮芊芊不说话,罗竹雨早就习惯了她寡言的脾性,忽然想起来自己还留了一块槐花饼。

“差点忘了,你是不是又要去给上京那个姓阮的小丫头送饼去?给,特意留了一块。”

阮芊芊却是拿到厨房,打开油纸,切成好几块装盘。

罗竹雨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槐花饼,愣了下:“今天不送了?”

阮芊芊摇摇头,以后也不送了。

那时罗竹雨总是嫌弃吃腻了槐花饼,央着阮芊芊给她做别的好吃的。她手艺特别好,罗竹雨常常涌起她要是男人一定娶了阮芊芊的念头,可这念头总被她打破。

每次她调侃起来,阮芊芊就会敲打她的头,示意她闭上嘴巴。

再后来,那曾经无比嫌弃的槐花饼她再也吃不到了,她也看不到阮芊芊那有些可怖的脸,再没有人在她满口胡言的时候敲她一个板栗。

她死在大火里。

悄无声息的,死在罗竹雨的记忆中。

那间小屋早已残破不堪,有兽类来往的痕迹,也有路过的行人居住的痕迹,它虽然再也不能像阮芊芊在世时那样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却总是沉默的包容着需要的人,就如同包容过她一样。

她后来砸坏了阮芊芊的锁柜,看到她保存的那些信件。

每一封上面都诉尽了少女最为纯粹的爱恋。或许,情爱这样的描述玷污了那种感情,阮芊芊只是很单纯的向一个人分享她每天发生的事,只是分享她小小的情绪。

而那个叫阮城的人,负尽钟情。

阮城睡不安宁。

这些天来,他时常梦见阮芊芊的身影。

梦见她站在故乡门前的槐树下对砍来的竹子发愁,思考着怎么为自己锯一个摇椅。她听到声音回头,阮城看见了平生所见的,最为清澈的一双眼睛,他顷刻沉沦,没说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来的目的。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然后场景一转,阮芊芊嫁到王府前的那一晚,他闯进了阮芊芊的闺房。

他借着酒劲壮着胆子,把藏在心底的那些阴暗又龌龊的心思全部当面诉说,那双清澈的眸子却在他说着说着的途中蓄满泪水,第二天,他从榻上醒来,阮芊芊和自己不着寸缕,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外面唢呐锣鼓的响动已经急促地催赶而来。

没有梳妆也没有准备,场景又在眨眼间转变成阮芊芊嫁到三个月后,大夫说她怀孕了。

她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很快就到了生产的那日,她的痛呼歇斯底里地撕扯着他的大脑,耳膜,他像是被这惨叫刺穿的千疮百孔,直到她抱着诞下的血婴向他走来。

阮城跪坐在地上,阮芊芊面无表情,双手双脚却被血婴染成刺目的红。

她问:“城哥哥,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看一眼吗?”

他骤然惊醒,望着真实的房间,久久不能再入眠。

一旁的程氏察觉动静道:“老爷,你怎么了?”

“我出去走走。”

阮城披上外衣,却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苗条,瘦弱,走起路来没有架子,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最朴素的衣着。

他顿住,直到那人走出阴暗的地方,月色笼罩到她的脸上,阮城整个人为之一振。

“芊,芊芊?!”

定睛一看,她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气,带着仇恨直直地将他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芊芊,你别过来!我也不想的,我也不希望变成那样的!”

她逐步走进,问的,却和梦中的话别无二致。

“城哥哥,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看一眼吗?”

阮城无法阻止她的靠近,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简直要把他压到窒息,如今朝廷中位高权重的丞相,此刻却如同一个孩子般畏惧地缩在角落抱住自己的身躯颤抖。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但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芊芊,你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城哥哥。”

那声音却已经近在头顶,“你看一眼……看一眼……我们的孩子……”

阮城鬼使神差地睁开眼睛,那没有皮肤的血色婴儿映入视线,头皮发麻!

即刻,阮城竟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阮凌秋嫌弃地把从去了皮的小乳猪连带着襁褓放到一旁,更加嫌弃地望着地上,她在这个世界里本该叫一声“爹”的,满身罪恶的男人。

“芊芊的孩子竟然是他的!”罗竹雨气愤地走了出来,她气到无法用言语辱骂阮城,把他大卸八块喂狗都不能泄愤!他还是人吗?!阮芊芊可是他的妹妹!

他霸占了阮芊芊,却又残忍的将她送上第二天迎亲的花轿!

阮芊芊如何不恨他,怎样不恨他?!

阮凌秋无话可说,“程氏说他近日频频噩梦,想来便是这个吧?”

慕明翰握住她的手无声给她安慰,阮凌秋莫名感到非常难过,她仿佛变成了阮芊芊,她仿佛能感受到阮芊芊在得知阮城是她亲哥,而她的孩子竟然是阮城这样近乎绝望的两个消息后,会是怎样一番天塌地陷的崩溃。

同是女人,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结束这样缭乱不堪的人生吧?

“新生……慕明翰,你说的对……对她来说,死亡就是新生。”

阮凌秋鼻子酸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也许,是在为阮芊芊这么善良温柔的人感到不值。或许,在为原主拥有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父亲感到失落。又或许,是在为年少的她曾吃过那一块味美的槐花饼感到可惜……

阮芊芊离奇的死变得明晰。

当年,她的这位姑姑与慕明翰的母亲一同演了场戏,为的就是让阮芊芊脱离苦海,摆脱阮家上下的操控,过她本该拥有的平静人生。

可是谁又知道,这场戏她是怎么演下去的?

谁又知道她偷偷记录的册本上记载了她坠入的深渊有多难熬?

谁又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过去死,只是不小心还活着……

罗竹雨咬牙,狠狠踹了阮城好几脚,“垃圾!废物!王八蛋!你竟有脸用芊芊的声誉威胁我,你怎么敢?!”

她掏出匕首,想杀了阮城给芊芊报仇,慕明翰阻拦道:“住手,别冲动,他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罗竹雨清楚。

只是她气不过。

她收起匕首,掰断阮城的胳膊,阮城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却没有苏醒的迹象,罗竹雨又不满地踹了他好几脚。

“就让他备受自责的折磨吧。”阮凌秋说:“活着,比死痛苦的多。”

罗竹雨愤懑道:“他竟是你父亲,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