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2)

莫匀恨不得把衣服扯碎,吼道:“都这样了还死撑什么!是不是死了就不用还债了啊!”

“不、不去医院······”

“我怕······”

“别去······”

豆大的汗粒顺着吴肖瘦削的下巴往下滴,莫匀帮他擦去,指尖却被那双痛苦紧闭的眼角溢出的泪烫的发麻。

莫匀忽然就明白了。

曾经有大半年的时间里吴肖都是在医院陪着他妈妈,在充满消毒水味儿和器械声的病房里看着妈妈饱受病痛折磨后一点一点逝去了生命。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吴肖开始讨厌医院。那次被他恶意的拉上手术台也是,没有妥协,也没有怒骂挣扎,只是浑身发抖到失去了意识。

莫匀用指腹较劲似得用力抹着吴肖的眼角,久违的,在许多年后,这是吴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吴肖叫了他“莫哥”,说着疼,说着害怕。

他才发现自己无法不去在乎。

吴肖让他恨,也让他疼,而且,比想象中的要疼。

“不去了,我们不去医院了······”莫匀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扔到地上,吴肖一直没有清醒,他轻轻拍着吴肖抖不成型的背,把吴肖放回床上,裹紧被子。

“你先忍一忍,我去找药来。”

莫匀还是给手机里的私人医生王源打了电话,然后才跑去客厅里翻出药箱,找了两片止痛药,用热水给吴肖灌下去。可是才咽下去没两分钟,吴肖就把药囫囵的吐了出来,却是连疼都喊不出了,只不停的喊着胡话。

过了四十多分钟,门铃终于响了。

门一拉开,大张就喊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莫匀将前后脚上楼的王源拉进屋里,“人在里面,一直喊疼,吃了药也都吐了出来!”

王源拎着药箱快步进了卧室。大张从后面拉住莫匀,“那小子病了?不是,你在这儿干嘛呢,还急成这样?”

莫匀头也不回的甩开大张,“你可以走了。”

“什么?”大张傻在当地,看着莫匀冲进卧室,倍感无语。

“大半夜把人叫来,又赶我走,没毛病吧······医院那边我都联系好了······”

大张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还是跟到了卧室,在门口看了一眼。王源和莫匀挡在床前,他看不到床上的人是个什么情形,但现在这种状况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可也插不上话。

王源仔细的检查过后,给吴肖输上了液,留了几服药。

“吴先生长期饮食不规律,大概是不久前已经有过不适感,呕吐过几次,食道也有些损伤,又空腹服用了大量刺激性药物,才会再次加剧了胃痉挛。醒来之后一定要注意,先不要喂太多硬食,最好喝一点好消化的粥,等恢复一些后再慢慢调养,日后的一日三餐也一定要留心,更忌暴饮暴食。”

“辛苦你了。”莫匀按了按额角,面色有些疲惫。

王源把药箱收拾好,将药摆到桌上,“药也一定要按时吃,稍微会有些刺激,如果感到不适或是想吐就停一停,我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胃镜检查,虽然现在是没问题了,不代表一些潜在的病理不会随时再发作。而且输液相对吃药也温和的多。”

莫匀沉默了一下,道:“他不太喜欢去医院,可能还要麻烦你之后再过来。”

王源看看床上已经基本安稳的吴肖,也没多问为什么,“那行吧,明天下午我再过来。”

“谢谢。我让大张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王源摆摆手,拎着药箱出了门。

“那您路上小心!”大张也跟到门口,挥手将王源送走。他转头关上门,想要再问问莫匀什么情况。莫匀却已经径直回了卧室,只丢下一句,“没什么事你也回吧,今天我不去公司了,你帮忙照应着点。”

大张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先出来,我跟你说句话。”

莫匀看了他一眼,回手替吴肖将扎针的手小心放回被子里,这才沉着脸走回了客厅。

大张在沙发上坐下,拍拍旁边,“你坐下。”

莫匀坐了,似乎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疲惫的闭上眼往后靠进了沙发里。

大张张了张嘴,忽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半夜会在这里?”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就问问······”

“不是,我就是憋不住好奇,你不是看这小子不舒坦吗,他生个病,你怎么就丧成这德行?这也太不像你了。”

“大张。”莫匀忽然出声。

“啊,我听着呢,你说。”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莫匀抬手遮住眼睛,声音里满是倦意,“我以前是挺恨他的,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看着他不好过,我就觉得稍微能舒服一点······我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他不好过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好过。”

“这不是废话嘛。”大张不太能理解莫匀在纠结苦恼什么,依着自己的想法,道:“你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胚子,做了坏事心里膈应也是正常。我跟人打完架把人打残了转头都得忏悔半天呢。”

莫匀微微顿了一下,从胳膊下面斜了大张一眼。

大张皱眉看他,“我说的不对吗?”

莫匀又把眼闭上了,“你回去接着睡吧。”

“得,看你也没心情鸟我,我还是先走吧。等回头你自己理明白了再跟我说。”大张站起身,抖了抖外套,揣着一肚子不得解惑的郁闷出了门。

莫匀摸出烟,顿了顿,又把烟塞了回去。他回到卧室,看着吴肖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脸色倒是在输液后稍微恢复了些生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吓人。

之前吴肖流了很多汗,头发和睡衣都湿透了,扎着针也没法立刻换了。他拧了热毛巾,不太熟练的替吴肖把脸和脖子擦了一遍,也没再上床,就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趴在床沿上眯了眯眼。